“人的一生,当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这句话还真真是凄美和悲凉。苟且偷生,灰头土脸的活着尚属不易,还要逼着自己因为尊严和脸皮硬生生地打肿脸充胖子。所以,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尽管活得如此地卑微和肮脏——却还要被迫继续这惨淡的人生——”贝贝躺在沙发上,右手撑着自己的腮帮子。左手摇着拉菲。今天轮到她这个大明星在查维斯大剧院的中心舞台上歌唱了。听过贝贝嗓音的人都知道,那是天选之音色,天籁之音,拥有着让人怀抱着不存在的美梦昏睡过去的歌声。今天的她,依旧姗姗来迟。不同于以往穿着的白色层层叠叠的纱裙,今天她却少见的穿上了尽显她高贵与曼妙身材的旗袍。那是来自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的又一个遥远的理想乡——延华那边的夜色服饰。高开叉的裙摆,露出那双洁白修长的大腿,脚上还绑着可爱的红线,走起路来,还会有铃铛在风中微微作响。此刻,那双纤细的手正意犹未尽地在自己露出来的腿部蜻蜓点水般的摩擦着,似乎是想引起正在落地窗前观看脚下热闹的街市的那个男人的注意。
格雷把手里的拉菲端到鼻子前,轻轻地嗅着那种强烈绚丽的味道。“那是人的本能——人高贵而又卑贱的精神就在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要能活下去,都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对,没错,从这个本能推理出的结论——任何人都不可能是高贵和无私的。圣人的身上也会沾满鲜血与罪孽。只要为了活着,任何卑鄙和龌龊,任何高贵和神圣的事情,他们都可以毫无罪恶感的去做。即使是年轻人,年老之后也难免会觉得为了理想献身什么的,这种信念,太过于愚蠢。所以我们身为神,应该带着微笑去注视着每一个人类的舞蹈——这可是他们用生命演绎出来的一幕幕闹剧呢,怎么可以就此放过这些触手可得的精彩呢?”
贝贝涂着口红的嘴唇在黑暗里绽出了一丝艳丽的笑意。昂贵的拉菲就这样,从杯中流泻而出,倒在了她白皙的手臂上。她痴痴地看着这个蹲下来,为她缓缓地,用舌头舔舐掉上面沾着的酒精的男人。“我的神啊……您今夜还是如此的美丽……”贝贝看着他在月光下的侧脸,那种绝代的风华,如今却甘愿为她变得如此的卑微和收敛。舌头一路往上,最后在她的脖颈后停了下来。格雷突然退开了身体。“今夜你不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做吗?”贝贝解开眼前这个男人的衣服,里面露出的胸膛十分的瘦弱却十分的有力。她凑前去,性感的嘴唇附在他的耳边,耳语着魅惑的音乐,“这就是我的答案——理想,信念什么的全都应该舍弃掉,在能纵酒享乐的今晚,没错,你属于我,我属于你。哪怕明晚,洪水滔天,万劫不复——”格雷绿色的眼睛在夜晚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他搂住这具成熟而洁白的躯体,毫不客气地在上面印上属于自己的痕迹,“对,总会有一些日子,需要用本能引导你的思考,嘛,今晚,算是特例了——贝贝,今后也要好好的为我加油啊——”掉下的纱帐消去了两人之间缠绵的尾音。只有隐隐约约的身影在黑暗中蛰伏着,叫嚣着自己的**。
希尔维娅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之中瑟瑟发抖着。白天的进攻如同预想中的一样,死伤无数,却没有什么很明显的进步。“除了徒增尸体,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这是第几次的冲锋了呢?我都已经记不清楚了。似乎,这次的征战,唯一在脑海中留下印象的,只有,我的战友堆积如山的尸体,还有,这里终年都不会融化的冰雪。死去的人……他们也是有家人的啊……不知道他们的离去,会不会让他们的亲人悲痛欲绝……”她军服的下摆随着寒风摆动着,而她似乎也终于撑不住自己已经带伤的身体,脑袋开始头晕脑胀起来。刚刚她的话居然流露出了对应当牺牲之人的怜悯,在她看来,这简直是致命的过错。这表示她平时软弱的一面也渐渐控制不住了。“咳咳……等我回国了,一定要找个医生好好的调理一下身体。”不过结局估计也十有**有人已经猜到了——回去肯定又是什么事情都不干。 希尔维娅咳嗽着,一边咳一边用视线朦胧的双眼看着手表,“虚张声势也差不多到时间了,兰斯洛特那家伙……咳咳,希望他可以成功吧——美狄亚要是在就好了,这样,我也可以稍微放心一点……咳咳!”
时间倒回几个小时前。在僻静的树林的空地上,德莉莎正看着眼前这个不堪入目的男人。他伤的很重,动弹不得,却还硬是要求去战况最激烈的前线。这种精神叫什么呢?愚蠢?勇敢?还是贪婪?“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今看见您我才算是明白这个道理。希尔维娅给您的奖励真的那么丰厚吗?值得你为了这个奖励费尽心思地跑到前线去冒险?”兰斯洛特抬起他的脸。上面有很多深浅不一的伤口,有一些似乎是刀伤,有一些则是被爆炸炸出来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但相同的是,这些伤口都在流脓,发炎,使得这张脸变得令人恶心和畏惧。德莉莎特地给他缠上了绷带,才使得这张脸稍微可以给人看那么一点点。只是,还是免不了恶心这个形容词。
“您这样子做是不正确的。为了愚蠢的战争而奉献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德莉莎苦口婆心地劝阻道,“而且,严格意义上来讲,您所效忠的希尔维娅准将也并非是什么好人。您真的那么天真,觉得她就是那个她表演出来的准将?那个热血沸腾,忠心耿耿,任人唯贤的那个完美的圣人?实话告诉你,希尔维娅跟你所想的那个样子根本就完全不一样。她的人品真的是……不堪入目。”德莉莎半叉着腰,狄俄尼索斯此刻正别在她的胸口,黑宝石镶钻十字架在阳光下显得份外的抢眼。对于自己在背后讲别人坏话的这件事情,德莉莎修女表示,挽救迷途的羔羊比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情重要百倍。
兰斯洛特也咳嗽着,难听的嗓音像极了在夜晚独自呜咽孤鸣的困兽。他的眼睛和他那张烂的已经不成样子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双眼睛是非常明亮且坚定的东西,尽管只是普通的黑色,但是看久了以后,却会发现,里面真的蕴藏着神秘的力量,引诱着他人前来探求里面的真相。只是现在因为战争,那种坚定里又隐隐的藏着一丝扭曲的痛苦。“真是可惜啊……如果这张脸没有被战争毁掉,现在他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或者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了?究竟是什么动机驱使着他不断为这场荒唐的战争献出自己的一切呢?真是让人疑惑不解啊……”德莉莎苦恼地想着,最后她再三思考,终于开了口,“为什么要这么做?能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原因?狄俄尼索斯的治愈并不是单方面的给予,你的伤势好转后,未来你的身体依旧可能面临着病变的危险,即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不,并不是无所谓,只是,现在的我,只想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咳咳……咳咳,我请求您……可以帮助我……”兰斯洛特的眼睛竟然漫上了水泽,瘦弱的手向德莉莎的方向漫无目的地抓挠着,“失去了这次机会,我就彻底失去了实现自己夙愿的机会——这个愿望对于我的人生非常的重要……我不可能对自己的人生置之不理,我一定要……在有生之年实现它……”
这就是人类的支配性感情啊……在我等看来简直是何等的悲哀和可笑……德莉莎蹲下身子,细细打量着这张已经被毁灭的凄艳而哀绝的脸庞。她想起了格雷说的话。人生的幻灭感又毫无预兆的充斥了她的心头。“我可以治愈你的伤势,但是,相应的,你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只要度过眼前的难关就没问题了吧?那么,请把你的头伸过来——”
人生什么的真是难以预测。“狄俄尼索斯”的命名也大都出于使用者这种矛盾的感情吧。这件圣迹物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呢?不知道希波克拉底那位贤者看到如今的乱世会作何感想。“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的行为……吗?”德莉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人在十字架前立下的庄严的誓言。“丽娜……你为什么要那么的虔诚呢?”你知道吗?为了踏上你的道路,我现在,直到现在也是,一直在那么努力地,引导着自己。可是,直到现在,我也对他人的痛苦,毫无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