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不错,十年以上监禁外加劳役,这就是人类社会对于盗窃这一行为的规定。但是,倘若这个行为放到我们不屑一顾的动物世界中去呢?一只豺狼,因为饥饿,擅自闯入了另一只豺狼的领地,偷走了它埋藏在地底之下的猎物用以充饥,动物又会给这种行为定性为什么呢?”希尔维娅轻笑一声,手指不安分地摆弄着自己身下的那一汪春水。“答案就是我们所想的那样,动物不会给这个行为定性。被偷走猎物的豺狼也只能哀叹自己的运气,豺狼的社会不会去惩罚这种偷盗的行为——为什么呢?因为残酷的大自然是允许了一切事情的。只要是为了活下去,一切生物有权做一切有利于自己的事情。而人类,人类给自己设的条条框框可就多了去了——盗窃,抢劫,抢夺,杀人,暴力推翻国家现有政/权,一切有碍于秩序的事情,统统都被严苛的刑罚予以了禁止。由此我们便可以推知了,离开了人的制定行为,我们所认为的规则压根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至于经本上所记载的——有人行义,反致灾祸,有人行恶,反倒长久,这种看似消极的话语,实际上它的背后,隐藏的却是人对于社会所制定的不科学不合理的规则的积极思考——某种程度上来说,经本提醒了我们,要去改良我们社会现有的依旧不合理的规则。但愚蠢之人却将其误以为是谴责人生无常的话语,进而对自己的人生生出绝望的心绪,这些无聊的东西,都是万万不可取的。”
“哦?”奥克塔薇尔慢慢地走进希尔维娅,“那么,道德作为人类社会的规则之一,也就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了——希尔,你不这么觉得吗?比如说……性道德?”电光火石之间,奥克塔薇尔抓住她的后颈,希尔维娅感觉眼前突然一花,随后自己的嘴唇似乎擦过了什么光滑温润的东西,两人的眼眸直直地对视在一起。那具完美的身体紧紧地贴着自己的上半身,希尔维娅甚至能感受到从那身体上冒出来的热气正在侵袭着自己,想要把自己的理智燃烧殆尽。坦白来说,是个无拘无束的人都不会拒绝这样的艳遇。但是,希尔维娅却抓住了她的手,猛地将她推开了。“抱,抱歉,殿下——我下意识就……”希尔维娅迅速地从浴池的边缘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毫无风度地,惊慌错乱的从奥克塔薇尔的身边逃开了。她一边紧紧地抓住浴室的窗帘,一边喘着气,似乎是在防备着奥克塔薇尔下一次的突然袭击。眼前的美女仿佛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美女,而是蛰伏在水里,伺机拖猎物下水的鳄鱼一般。
奥克塔薇尔眼中闪过了一丝屈辱,但随后,她却又笑了起来。她从未笑得这么千娇百媚过。“希尔维娅,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不也是那种被畸形的道德所迫害的女
人吗?为什么要惧怕我?我们的丈夫与我们而言都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摆设,一个帮助我们登上舞台的道具而已,为什么你还要遵从社会那一套虚伪的道德规则?还是说,我不够好?这具肮脏的躯壳配比上你的高贵和自负?”奥克塔薇尔确实很了解希尔维娅,示弱对于希尔维娅而言,永远都是最最优先的手段。她越是强调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她,就会越加重希尔维娅心中的负罪感和内疚感。果不其然,希尔维娅的表情瞬间松动了不少,她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刚刚太粗暴了点,不懂得怜惜女孩子,抓着窗帘的手也稍微放松了下来。奥克塔薇尔本被浇灭的热情又恢复了过来。那个懦弱的奥克塔薇尔仅仅只存在了一瞬,下一秒,强大与自负又回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上。她一边靠近她,一边循循善诱道,“你为什么要忠于一段感情?忠诚于一段镜花水月的关系?忠诚于你的伴侣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和另一个个体执手度过一生的约定,又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精彩,在一个人身上停留那么久,无疑是在浪费自己有限的生命。相信我,希尔维娅,你无需对背叛这件事情抱有愧疚,因为这是体验新的经验的必然——我会带给你前所未有的东西,现在你需要的,只是站到我身边来……”
希尔维娅抓住窗帘的手又是一紧。她突然毫无征兆地对奥克塔薇尔喝道,“闭嘴!”空气安静了几秒。随后,希尔维娅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话语,但把自己的话咽回去已经为时已晚。此刻的她无比的懊恼。希尔维娅只能脸色苍白地为自己辩解道,“殿,殿下——我并不是讨厌你,也不是瞧不起你,觉得你配不上我……只是,只是……”希尔维娅转过头去,不忍心看奥克塔薇尔受伤的表情,“忠诚于伴侣永远是人类的本能。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做了决定,而且,直到现在,那个当年做了决定的我也从未改变过。为了那个人,也为了我自己,我不能轻易地……扭曲我自己。况且,退一步说,殿下……您也根本不必为了我这种人而扭曲自己。我只希望,你永远是你,至死不变,永远不会放弃你作为女人的骄傲,去插足一段坚不可破的感情……”
奥克塔薇尔笑了,却笑得很狼狈。“啊啊,这确实是像你所说的话……也对,我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受到动摇?”此时此刻,她失去了作为一个上位者的骄傲,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浴池中自己憔悴的容颜。她不敢哭出来——奥克塔薇尔只能把脸重新沉回水里,想象着自己的脸颊所触碰到的水面就是希尔维娅的唇瓣。过了不知道多久。奥克塔薇尔重新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她想必已经在水下面流完了自己的眼泪,以至于她起来的时
候,脸上的表情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你和阿尔博丹第三共和国的驻军,很快就要离开斯雷尔了?”面无表情,声音冷淡,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形象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她又开始了和希尔维娅例行公事的政务讨论。两人的关系就这样,一夜就回到了初相识的样子。希尔维娅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但到了话要出口的关头,她怯懦了。这种时候,转身离去是过错,开口安慰也是过错,就连默不作声,也是一种过错。终于,希尔维娅硬下了自己的心肠。她也学着她的样子,尽量平静而又冷淡地回应着奥克塔薇尔的话语。
“嗯。三个月的驻扎期就快要结束了,斯雷尔的新立军校的雏形也已经大致建立。参照阿尔博丹和辉格里的课程设置,这所军校采取的是双重继受的教学方式,效果确实不错。政治形势与自然科学都融入到了学员的日常学习之中,一部分有才华的年轻人也得到了进入斯雷尔的高等学府的机会,一定程度上也可成为殿下大业的助力。而我……作为殿下……曾经的臣下之一,我也为此感到荣幸。殿下是一位合格的君主。我相信,斯雷尔的未来会因为殿下的指引而变得更好。”希尔维娅尽量不去看奥克塔薇尔的脸,她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去安慰她的欲望。窗外的世界是如此的广袤,也是如此的寒冷。飘雪永不停止,寒风也永不停歇。华丽的宫殿终究埋没在那大雪之中。有的只是冰原上的苍狼,和风雪交加之中依旧能远行的猛禽。那里才是她的应至之地。温暖舒适的房间并不适合这个女人。到外面去,和美狄亚一起,已经成为了占据希尔维娅大半部分人生的愿望。为此,她绝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在此妥协。
奥克塔薇尔点点头,她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感情的事情是很讲究放弃的。什么事情都不可以轻易地放弃,但唯独只有感情——当你知晓了自己过多的付出,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动那个人的时候,你就应当知晓一个事实,那就是那个人的余生也不会为你打动。为此,迅速地离开,消失在那个人的生命之中,就是你的最优选择。真的,再怎么纠缠下去,也只是徒劳。在一起了又如何呢?那个人只是因为你看似无私的付出而跟你在一起,本质上,她或他并不认同你,也不喜欢你。况且……付出失衡的爱情,终究有一天会因为天平的倒塌而两败俱伤。所以说,感情这种东西,知难而退才是上上策。但是,为什么那么多人,宁愿坚持一段注定不会长久幸福的感情,却不愿意自己一个人静下心来思考一下,自己的道路究竟应该去向何方呢?绕来绕去,世界纷扰复杂,人才是最可笑的动物,所以,才会那么多出精彩的剧目轮番在这个世界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