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劳烦亲们等上一个小时 虽然很不厚道,但净音的心情自落座后就很好,史无前例的好!
净涪侧头瞥了一眼净音, 净音低哼一声,眼观鼻鼻观心, 坐得笔挺。
净涪回过头去, 净音却坐得更笔挺了,只是心底笑得实在畅快。
这实在怪不得他, 自见过皇甫成之后他就一直在自我怀疑, 几乎每一天都在挣扎,每一天都在叩问内心。
他对皇甫成的厌烦和憎恶到底是他自己心境修为不到还是因为他存了偏见?不然为什么小师弟就能和他相谈甚欢,而他无论如何就是做不到?他和小师弟之间到底差在了哪里?
这一日一日的拷问,让他简直痛苦不已,恨不能将皇甫成直接扔出寺去。可直到这一日,他才发现,这一切不是他的问题。
几乎每一个在法堂上出现的师兄弟在见到皇甫成的第一眼都是不满, 都是厌烦。这态度和他当日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不是他的原因!
净音在心底低唱一声佛号,就像是终于脱下了身上厚重的枷锁一样,整个人都松快了,就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格外的清新怡人。
净涪坐在一旁,听着净音轻快的气息, 感知着净音周身愈渐璀璨厚重最后到达一个极限隐隐沸腾几欲喷薄而出的佛光,也在心底轻笑了一声,稍稍放松了身体。
他们两人都是毫无负担, 但皇甫成就不行了。听着系统在耳边接连响起的提示音,看着系统界面里一列列快速排列的负好感度,感受着从法堂各个方向刺来的目光,整个人如坐针毡,如受酷刑。
他整个人都坐不住了,神情更是开始恍惚,似乎只要再多一秒,他就会直接从蒲团上跳起,失礼地冲出门去。
左天行察觉到皇甫成的状态,扭过头去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他。许久之后,他低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居然伸手握住了皇甫成的左手。
一道清凉柔软的气息自左手上窜起,在他体内流转一圈,最后翻涌而上,直冲灵台。
皇甫成浑身一个激灵,眼中雾一样的恍惚彻底消散开去。他眨了眨眼睛,吃惊地看着左天行。
左天行若无其事地收回手,什么也没说。
皇甫成低声道谢。
左天行沉默着点头,并没有看皇甫成,只望着台上落座了的僧人。
皇甫成猛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将满腹的郁闷就这样吐出去。
原来,举世皆敌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连吐了几口气,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即将开讲的青年僧人身上。
他们两人,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左天行输入皇甫成身体里的那点灵气隐隐泛着紫青之色。
紫青,在这景浩界中,是独属于天地大运的颜色。或者说,紫青代表了景浩界天道。
这道夹带了天道气息的灵气在皇甫成周身经脉中转一圈,最后直冲向皇甫成识海。而皇甫成的识海深处,一个黑色的光球浮动,表面有暗光流转,不动声息地消磨着那道紫青的灵气。
端坐在最旁边的净涪眨了眨眼,分出一半心神细细感应了一番,最后无声一笑,继续听禅去了。
这轮小法会上讲法的师兄不少,且因为净涪小沙弥资历最浅,修为最低,被安排到了最后,所以一直到了暮鼓敲响,才终于轮到了他上台。
也幸好,因为这场小法会,寺中停了他们今日的晚课,并不会影响到他们日常的功课。
台上的师兄从蒲团上站起,躬身一拜,转身就下了台。
净涪离了座,上得台去,在那中央的蒲团上落座,抬眼一扫下方众人。
今日法会,净音先是连日饮用净心菩提茶,接着便解了心结,后又听得众多师兄弟感悟,周身佛光更是活泼灵动,只需稍一用力,便能轻而易举地捅破那一层薄纸。
他的视线在净音身上转了一圈,晃过略有所感的左天行,在皇甫成身上落定。
这个时候,皇甫成已经恢复过来了。他偷偷朝着净涪眨了眨眼睛,回头却隔着个左天行拉了拉净音的衣袖,低声问:“小师兄他不是修持闭口禅的?他能开口讲法么?”
净音看了一眼皇甫成,心中情绪比往日都要平和,他只道:“师弟他要开始了,你且看着吧。”
修持闭口禅又如何?没谁规定讲法一定要开口说话?当日佛陀不也曾拈花一笑吗?
再说了,他们佛门可还有不少修持闭口禅的长辈,他们不也曾多次登台说法还没出过岔子?
净涪不管台下净音和皇甫成之间的事情,他收回视线,只拿出一个木鱼放在身前。
他端坐蒲团之上,闭了眼再睁开,墨黑的双瞳透着淡淡的悲悯。
一时间,整个法堂都安静了下来,台下一众净字辈的僧人沙弥肃穆静坐,等着净涪开讲。
他们深信,作为这一批新皈依弟子中最早触摸佛光境瓶颈的弟子,不仅仅是妙音寺,算上天下寺庙之首的天静寺,净涪这位小师弟一定有着他的独到之处!
净涪也不多作势,一手张开竖在胸前,一手拿起木鱼槌子不轻不重地敲响木鱼。
清越规律的木鱼声在空旷的法堂内回响,一声一声,此起彼伏,渐渐贴合众人心律,竟似是直接敲响在众人心头。
饶是左天行,心神也被这木鱼声带动,脸上带起一阵恍惚。
可左天行毕竟是左天行,但见他浑身气息一动,身上剑意勃发,转瞬间便破开了木鱼声的牵引,回过神来。
他心头清明,明白此刻场合,故而他身上的剑意只是在周身吞吐,并没有张扬开去,惊扰到法堂上的其他人。
留了七分心神的净涪手下不停,心中意境保留不变,只将左天行放一边去,并不作理会。
而左天行虽然脱出身去,可其他人却依旧被木鱼声笼罩,深陷在木鱼声中编造的幻境之中。
说是幻境也不然,更确切的来说,该是他们心头最渴望的影像,也是他们心境破绽所在。
净涪敲击着木鱼,一道道久被搁置的感悟流过心头,又被他紧紧抓住,甚至以此为引牵动识海中的琉璃佛光。
一直安分占据着净涪识海中半壁天空的佛光大放光华,金光普照整个识海,将另一半的黑色魔气死死压制在识海最边缘。未几,一道风起,不,是净涪心神一动,遍布整个识海的佛光开始收缩内压。
净涪心头清净如明镜,神识谨守灵台,任由佛光透顶,照彻五蕴。
不知过了多久,整片天空骤然黯淡,却是佛光终于敛去。
净涪自然抬头,但见一颗犹有金色毫光闪烁的滚圆舍利子漂浮在他头顶上空。
他心头一动,舍利子落下,自他百会穴处没入,返回识海之中。
这样一番动静下来,法堂中的木鱼声却没有半分停歇,还在一声一声次序响起。
净涪收了舍利子,视线飘过后排的净音皇甫成,手上动作却还是未停。
片刻之后,净音身上亮起一道佛光。佛光在他头顶上空交汇,凝结成一颗舍利子。
这颗舍利子刚刚成形,就见净音身上又有两颗舍利子飘出。
三颗舍利子在净音头顶上方结成三才之数,相互勾连,自远处的藏经阁中牵引出一股气息,浸没入下方净音处,滋养着他的肉身。
已经结束晚课正准备离开的清笃禅师等一众僧人远远望了过来,瞧见这边法堂的情况,也都各自点头带笑。
可他们唇边的笑意还未消去,就彻底凝固了下来。
和净音隔了一个左天行的皇甫成,同样被木鱼声牵引的皇甫成,身上居然冒出了一丝黑色的淡雾。
魔气!
清笃禅师手一抖,随即屈指一弹,一道佛光落下,罩住了皇甫成。
木鱼声停下,净涪看着被佛光罩定的皇甫成,默默地垂下了眼睑。
阿弥陀佛......
“嗯。”陈朝真人点头,“你们且将剑式使来。”
左天行和皇甫成两人对视一眼,左天行手提剑器往前走出几步,在空地上站稳。
“喝!”他沉声一喝,左脚向前一跨,只听手中剑器嗡地一声低鸣,一道剑光骤然亮起,顺势向前斩出。
第一式、第二式......第十八式,整整一十八式剑式正确无误,甚至其中还有些剑意若有若无,在刚刚陈朝真人的连招中生出别样的感觉。
陈朝真人看着一招一式完整使来的左天行,点点头,寒冰塑就一样的脸庞上生出点点罕见的笑意。
皇甫成并没有注意到这如同春回大地一样的奇景,但并不影响他清楚陈朝真人对左天行的满意。他只顾着认真看着左天行的剑势动作,自己在心底暗自比划。
等到左天行收剑站定,皇甫成才回神。
“很好!”
对于这个弟子,陈朝真人从来不吝惜赞赏。他冲着左天行点点头,又看向皇甫成。
皇甫成握紧了剑,一步步走入空地。
在空地上站定,他深呼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然后眼神一沉,跨步起剑。
和左天行的那套已经开始衍生出自己风格的剑法相比,皇甫成的这一套剑法只能算是一板一眼,完全没有什么特色可言。可陈朝真人还是看得很认真。
等到皇甫成收势站定,抬头望着他的时候,陈朝真人也是点头,叮嘱道:“回去多练习。”
皇甫成已经心满意足,他眼睛一亮,点头退了回去。
等他回到左天行身边,他还笑着对左天行道:“稍后师兄有空的话,还请师兄多指点一二。”
皇甫成笑脸相迎,左天行也做不到恶言相对。
他点点头:“可以。”
见两位弟子关系相处得不错,陈朝真人心中点头,从袖袋中摸出两块竹令,随手扔给左天行和皇甫成。
“吾等练剑,必持剑一会天下英豪。你们也该出去试剑了。”
左天行和皇甫成接下竹令,点头应诺。
陈朝真人看了两位弟子一眼,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去吧。”
这竹令,就是一块墨色的竹简,触手生凉。
皇甫成看着竹令上的字,低声道:“这就是十年一次竹海灵会的竹令?”
景浩界中央之地,有一块无边竹海。据传竹海中央,又长有名为苦竹的竹中异种。据说这先天地而生灵性非凡的苦竹甚至能助人参悟天道。
当然,一切都是据说,因为还从来没有人见到过苦竹。
苦竹还只是在传言中出现,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还犹未可知。但也正因为这样,这竹海灵会的竹令才会分发给他们这些修为浅薄低微的小弟子。
皇甫成看了旁边的左天行一眼。
这样的好东西,当然都是主角的。得到了苦竹,主角的修行之路才一路畅通无阻。
左天行藏在长袖下的手摸着竹令,眼神一瞬间有些涣散。但他藏得太好,并没有被皇甫成发现。
左天行侧头看了一眼皇甫成:“你要去吗?”
虽然他对这位师弟还是不喜,但他们毕竟是亲师兄弟,作为师弟的他已经尽力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了,他这个师兄也不好什么都不做。
或许多相处相处,关系就能好起来呢?
皇甫成点点头:“去!”
虽然苦竹是主角的,他拿不到。但竹海里除了苦竹之外,还有其他竹中异种。虽然比不得苦竹,可也都是好东西。
净涪小师兄爱茶,竹叶茶别有一番滋味,他应该也会喜欢。而且小师兄他还在外游历,这趟竹海灵会也不知能不能赶上。到时如果见不到小师兄,他就得给他多采些竹叶才好。
而且,在竹海灵会这一段剧情中,主角会有一番磨难。如果他能一直跟着主角,不离不弃的话,或许能够将好感度拉回来,一点?
就算好感度已经是惨不忍睹,几乎无药可救,皇甫成还是想要再抢救一下。或者过了这一波剧情,情况就会好转呢?
左天行点头。
皇甫成看了左天行一眼:“师兄也是要去的吧?师弟修为浅薄,一路上还要劳烦师兄多多关照。”
左天行却摇头道:“师弟不要太妄自菲薄。我等表兄弟同为师尊座下弟子,只当相互照应。”
皇甫成心中一惊,抬头仔细打量着左天行。
明明好感度没有提升啊,怎么主角会对他这么和善?
但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最后,他只能说服自己:或许主角他也有意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就算不交好,至少也不像现在仇人一样?
两人一路沉默,迎面却碰上袁媛。
见了他们两人,袁媛高兴地迎上来,叫道:“大师兄!皇甫师兄。”
左天行抬头就是一笑,伸手摸了摸袁媛的头,道:“袁师妹这是?”
袁媛不自觉地在左天行手里蹭了蹭,娇俏的眉眼眯起,问:“刚从师父那边回来呢。大师兄,你听说过竹海灵会吗?”
左天行又是一笑,摸着袁媛的手落下,顺势在袁媛的俏鼻上轻轻刮了一下,这才柔声跟她说起竹海灵会的事。
皇甫成识趣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青梅竹马袁媛,朱砂痣苏千媚,白月光杨姝,啧,主角真是艳福不浅。
说是这样说,但这样在现场旁观男主和女主之一互动的皇甫成不知怎么的,心底并没有前世看书时候那样激动羡慕,反而平静如水,视若等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