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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104章 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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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的时候, 元承宇派人到南边三番两次的请,朱秀又想来, 又怕自己太拙、去京城给孩子们掉价,都只是捺着心思不敢来。后来张二婶子夫妻俩回乡祭祖, 说了凤萧虎口救人、鸾枝满月当日带孩子出走,还有老太太后来的中风。可把朱秀实实的吓了好一大跳。那丫头自小又倔又犟,如今见凤萧回来,只怕这一遭闹下去,小俩口儿是不肯再好好过日子了。她这一年来,吃喝穿戴没少受沈砚青的照拂,心里头百般过意不去, 末了还是随张二夫妻两个北上来了。

一辆精致的马车, 门壁上镶着薄绒,暖烘烘的。两个粉团团的孩子,一个穿青色镶银边斜襟小棉袍,一个裹水粉的绣花小冬袄, 依依呀呀的看得人满心欢喜闺女头一胎就得了一对儿女双全, 自个娘家人脸上都有光。

朱秀亲着元宝的小手儿,对鸾枝感慨道:“哎,听你这样一说,老太太做得委实是过分了些。只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不比我们的小家小户,规矩就是多。你说到底只是个妾,就是再疼他, 也不能够把他独占,你也有不对。”

鸾枝正在给如意喂奶,小丫头一边儿吃,一边儿睁着清澈的眼睛看娘亲,安安静静的,可招人疼。

鸾枝拭了拭如意的小嘴,闷着声儿赌气:“我才没有疼他,巴不得他不要我呢。当初为了哄我同意,答应给我扶正的是他,说一辈子就我一个的也是他,我可没有无理取闹。”

她三言两语几句话,不知不觉间,却把昔日的挣扎轻描淡写揽括。

瞅着闺女那副执拗模样,只怕一开始没少受婆家的苦头,朱秀看了不免又伤怀又气恼,戳了鸾枝一指头:“吓,瞧这酸溜溜的样子,还说你不疼?你要是真不疼他,他娶一百房女人回来,你都不会生气……答应你也是一时的,这天下男人对女人就是这样。他肯把你放在心里就已经是最好了,较不得真。”

鸾枝可不这么觉得:“教我这样的也是你,教我那样的也是你……这要是换作凤萧,哪怕你对他说上一句,他一辈子就记在心里头去了。天下间的男人,不尽然个个都是薄情。”

果然还是没忘记……

朱秀便想起先前在荒草坡上,众衙役把凤萧往死里暴打的一幕,不免有些尴尬,喃喃道:“说来说去,你还是恨我当初把你和凤萧拆散……我的傻二奶奶,你跟着他不会幸福。他一个奴籍出生的小茶壶,如今又做了杀头的土匪,哪一点儿比得上咱们沈家姑爷?…给你穿金戴银,把你伺候得像个正经奶奶。咱们这样的人家,该知足了,不可以继续怄下去。”

别提杀头,提杀头心就痛。鸾枝咬着嘴唇不说话,抬头去看阿娘,分开这一年,阿娘昔日灰黄的病色褪去,白与红从肤表里透出来,看上去气色是比从前好多了。

她心里头也是无奈,晓得和凤萧一起,给不了阿娘如今这样的舒坦生活。

鸾枝看着窗外,默了默,低着道:“你当初为何要骗我凤萧死了呢……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就合起伙儿来盼他死?”

朱秀‘哦哦’地兜着元宝:“还不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和姑爷过日子?…也不是我自个瞎编,是和他娘商量过了的。都以为他活不成了,怕你惦记他一辈子。”

昔日醉春楼前姹紫嫣红、嬉笑嗔痴的一幕幕又浮上眼前,鸾枝心坎儿有点痛。怕俏金花恨自己。

“那凤萧他娘现在可好?”

朱秀唏嘘叹气:“垮了,花姑突然生了恶疾,没几天就归了西,好好的一夜之间楼子就垮了。一群姐儿们大抢,俏金花年纪大、挤不过人,从二楼上摔下来,摔坏了脚骨头……早先的时候蜷在城门口等儿子,脚肿的像个大馒头,谁劝她也不肯听。后被那姓李的屠夫看到了,强行把她抱了回去。俏金花挣不过,当街上就哭了起来,哭凤萧他爹害了她一辈子,哭养了个儿子是条白眼狼。哭完了,待把腿脚养全,便老老实实的嫁了那个李屠夫。人虽说粗壮点,却把她当成宝贝,好吃懒做的供养着。女人这一辈子,能落得这样的结局也是造化了。”

人间悲喜,今昔何夕……怪来怪去,只怪自己那一念之间,扯了凤萧一袖子。鸾枝揪着小帕儿,把睡着的如意放进篮子里,不再说话。

大寒天的,街角的砖墙上结了冰疙瘩。怕割着嬉戏的孩童,端一盆热水往墙上泼,却一团白烟升起,那冰块顷刻间反而更厚重起来。

十月底了,再一晃,嫁人就满一年。

婴儿小车轱辘轱辘,母女两个一前一后的走路。朱秀悄悄打量着鸾枝,看她轻掂着褶子裙儿,那眉眼间温婉柔和,衣裳首饰上乘,端得是一分矜贵。倘若这不是自己从小看大的闺女,只怕都想不起来她曾经有多么的青涩与犟硬。

心中叹一口气……天生就不是穷苦的命格。

杂货铺的老板正在卸门板。那半旧的茶色木头,沾多了人间烟火油气,看起来黑亮亮的,搬到墙跟下,哪家想要了自己便宜买走。

见鸾枝来,连忙迎上前去:“?眩?缓靡馑剂诵环蛉恕w蚨?鱿挛缬形灰?喑隽艘怀梢?樱?颜饧淦套右?吡耍?饣岫??茸徘┖显寄拧!?br>

鸾枝步子一顿,不由皱起眉头:“都和韦老板谈过好几次,铺子我盘定了,说好的今天就付款,怎么临时又变卦?做生意不带您这样的。”

老板是个老实人,闻言很尴尬,讪讪地搓着手:“不瞒您说,这间铺子虽说地段略偏僻,生意却多少年一直红火。若不是老家出了事儿,房子塌了,老人病了,实在是等着急用钱,我也舍不得把它盘出去……呐这么着,不然一会儿那位爷来了,您和他商量商量,让一让?”

“不用让了,这间铺子本来就是给她的。”话音未落,身后却传来一声带笑的磁哑嗓音。

鸾枝顺势回头看,却原来是沈砚青凤眸含笑地端端立在两步之外。着一袭湛青色斜襟修身长袍,襟口镶着一束银狐狸毛边,那冷风将他衣炔向后轻扬,衬得他清伟身型好不英气逼人。

鸾枝不想让阿娘看到他,不免生气起来:“怎么又是你?…阴魂不散。自己生意不去做,整日个盯着别人这点儿小铺子做什么?”

沈砚青也不恼,只背着手把身旁的程翊斜觑一眼。

少年程翊便清了清嗓子:“咳咳,我们爷说了,二奶奶您是他的女人,他有权并且有义务要给你们母子更好的生活。不管怎样,您一个妇人家家也不能出去抛头露面。这铺子要开,也是他来开,他赚钱养活您。”

字正腔圆,正襟肃然……好啊,每个教出来的奴才都和他一个模子的坏。

鸾枝一口气呛在胸口,堵得慌,顿地把身子一转:“算了,铺子我也不要了,过几天我回南边去,在码头上开。春画,我们走。”

轱辘轱辘,春画推着小车子,一步三回头。

“呜~~呃呜~”元宝如意在篮子里使劲蹬腿儿,要爹爹,那个是宝宝爹爹,要抱抱!

鸾枝不理,硬把纱帘儿一垂,遮住姐弟两个的眼帘,拉着阿娘的手要走。

阿娘却已经看到了那迎面走过来的清隽公子他是谁?

他不是传说中阴幽死气的二瘫子、也不是目中无人的冷傲少爷,看那凤眼噙笑,那面庞如玉倾城,真真儿的一表人才!……好个不惜福的闺女,这般误打误撞嫁了个人中龙凤,你还拿捏,你还拧!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朱秀濯濯地凝着沈砚青,不走了,一劲揪着鸾枝的袖子不肯动:“吓,这…这位就是姑爷吗?……你个不要命的丫头,怎么能对姑爷这样说话?快、快把小性子收起来,好好听人家讲几句!”

“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过分!”鸾枝气恼的跺着脚。这只狐狸惯会做戏把人迷惑,就说不能被阿娘看到他。

沈砚青却已经到得跟前,双手把宽袖微抖,恭身对朱秀施了一礼:“岳母大人在上,早些时候正派人去南边接您,不想您竟先行了一步,恕晚辈怠慢。”

连举止都这般清风尔雅,哪里似那些寻常市侩商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修得这样一世好姻缘。臭丫头,难怪舍不得他娶新纳妾。

朱秀兜着手儿,第一回见女婿,欢喜得惴惴惶惶:“不敢不敢,姑爷哪里这样客气?是我唐突了,也没和您知会一声就跑来叨扰…”

“岳母大人折煞晚辈。”沈砚青温柔把鸾枝腰间一揽,薄唇贴着她细嫩的耳畔,好脾气地呵着热气:“傻瓜,罚了我这样久,气还没消,当着岳母的面还要继续欺负我?。俊?br>  那眉眼似笑非笑,一边说话,暗中却把鸾枝腰肢儿一紧,不允她同自己生分。又从袖中掏出来几张银票,对着那店老板朗声笑道:“这位是贱内,铺子盘下来就是为了给她。韦老板但把合同签了便是。”

靠得近了,才看到沈砚青俊逸面庞上几分憔悴,眼眶些许黑青,大约在宫里头没少被娘娘们整治。

整治也没有用,还不是和从前一样独占又霸道?

身后阿娘一劲儿地拽着自己裙角,前也纠缠、后也催逼,拽得鸾枝心里头乱,便挣开他硬朗的胸膛,嗔怒道:“沈砚青,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明白,我究竟要的是什么?…不是你的钱。如果你再执意干预我的生活,不让我透过气儿,我可真就回南边了,是你逼我走的!”

一旁程翊连忙做着鬼脸道:“二奶奶休得这样绝情!我们爷可是在宫里头对太后娘娘做了保,两个月之内定要把您追回来,追不回来就放手让您改嫁则个……”

晓得自个闺女要的是什么,朱秀的脸色变下来。傻闺女,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男人,你生死就是他家的人了,这年头的女人哪里有甚么自由?

“呜哇”最怕娘亲对爹爹冷脸,元宝如意吓得哇哇大哭。

第一回见亲家,不想却在长辈面前这样争吵,沈砚青笑容敛起,凝重道:“阿桃,我只是不想让你吃苦,不想让自己的女人去问别的男人借银子。但你若是执意要开铺子,我便陪着你开。只要你开心,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你就是。”

素手挑开鸾枝鬓间几缕碎发,笑得些许无奈。她究竟要的是什么?为何他掏尽心思,怎样都不得她的满意。

弯腰想要把孩子抱起,太久没有见到一对儿骨肉,又长大了,粉粉的一团小人儿,见到自己便蹬着腿儿撒欢,眼泪汪汪的,争着抢着要抱。

鸾枝却狠心拍开他的手,不给他抱:“你但且不要在我跟前出现,便是最正确了。春画,把银票还他。”

那老宅子里乌七抹黑,一家子妖来鬼去浑浑噩噩,全仰仗着他一个人的经营。跟着他好,以后就没得清静日子过了……谁人不自私?女人才自私。

“哦。”春画惴惴地把银票递过去。

黄橙橙的,在寒风凛冽中扑扑作响。

她不一样了,定然是邓佩雯那件事儿刺激了她,竟也想要独立起来……

沈砚青只好接过手中,缱绻地看了鸾枝一眼:“好,银票我收了……但出不出现却是□□。恭喜你也做了老板,若是有什么需要,记得不要再去麻烦别人。我既是你丈夫,照顾你们母子便是应尽的责任。”

转过身去,那一道银狐青裳在寒风中清逸翩扬,心中却寂寥,不得红尘温暖。

程翊吐了吐舌头,连忙跟着上了马车。

……

马车轱辘轱辘,姐弟两个蠕着手指头儿玩耍。

朱秀心里头不安,问鸾枝:“个狠心丫头。你看他,年轻有为,脾气又好,满心满眼里都是你们母子,去哪里再去找这样的好男人?都两个孩子的娘了,你可别瞎胡闹,再去肖想什么凤萧哥儿。”

凤萧、凤萧……

眼前浮起当日囚车中凤萧沉寂的面孔,鸾枝忍不住又揪痛起来……阿娘频频对他鄙薄,说穿了还不是皆因他身家太低。

“现在就是不理,将来理不理那是将来的事儿。”鸾枝转过身去喂奶。孩子饿了,吃得咕吱咕吱。

朱秀叹气,瞅着闺女娇满满的身子,晓得这脾气大抵也是被那个男人给惯出来的……哎,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听劝。

四皇子府门前停着一辆低调的青朴马车,见鸾枝迎面而来,那马夫连忙喊道:“爷,人回来了!”

元承宇便撩开玄色车帘探身出来:“久等不来。再等一会,父皇就要把人提走了,那人你也不要想再见。”

穿一袭玄色修身长袍,腰束软玉革带,那俊容含笑,不是帝王已有几分帝王英姿。

今次的案子重大,那断头台上长刀不留情面,只怕是凤萧一去无回。求了多少次才让四哥答应自己,在大审之前容自己去探一回监。鸾枝连忙把孩子交给阿娘,带着春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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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府门前停着一辆低调的青朴马车,见鸾枝迎面而来,那马夫连忙喊道:“爷,人回来了!”

元承宇便撩开玄色车帘探身出来:“久等不来。再等一会,父皇就要把人提走了,那人你也不要想再见。”

今次的案子重大,那断头台上长刀不留情面,只怕是凤萧一去无回。求了多少次才让四哥答应自己,在大审之前容自己去探一回监。鸾枝连忙把孩子交给阿娘,带着春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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