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依旧怒卷吹袭,雪花也早已淹没来时的脚印。无论是观棋还是下棋的人,身上也已披上一层积雪。一直举棋不定,闭目思考的阳义双眼陡然张开,一口鲜血紧跟而出,喷洒在洁白的冰雪之上,既醒目又刺眼。
"阳大哥,阳大哥你怎么了?一盘棋而已怎么还下吐血了?"龙少龙不明所以,大惊失色,上前扶住阳义,一脸的关切。
"我没事,只是这盘棋耗费了我太多的心神,导致我气血不畅,心口郁闷这才吐了出来。"阳义安抚过龙少龙,复又对着与他下棋的老者道:"前辈,方才..."
那老者似乎知道阳义想问什么,不等他说完便开口道:"人生如梦亦如棋,似幻似真两相宜;虽是天时命已定,更有气运在两仪。阳少侠,还是专注面前的这盘残局吧!"
阳义感觉老者似乎在暗示他什么,却又感觉他什么都没说。可是如今他心神意乱哪里还有心情下棋啊。满脑子都是那个无头的身影和他落地倒下的画面。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好痛,似乎有人用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不得。那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的死会让他有这种挖心蚀骨的难言之痛?
一旁的玲珑公主见阳义无心下棋,眉头微皱,檀口轻启道:"方才前辈所言阳公子是玲珑的贵人,又言下完这盘棋就告诉他一切,说来说去玲珑都已身在局中,不能独善其身。既然阳公子因思考棋局导致心神不稳,气血失合,如若再下下去,恐棋局未终而人却先有不测。不如接下来由玲珑代下,不知前辈以为可否?"
"姑娘既是局中人,当为局中事。由姑娘来下也是一样?"
玲珑公主见老者答应,点了点头,看向棋盘。只见棋已中盘。白子占尽优势,大龙隐然形成,将黑子四处围困绞杀。在棋盘上形成了三个交战的区域,其中左侧的战区黑子已然气数将尽没了活路,黑子败象已呈,如若后期再不能出奇招制敌,只怕玲珑公主也回天乏术。
"三子不成气,四角又无力;只守而不攻,早晚气将终。正所谓久守必失,逼不得已只有奋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玲珑公主纤指一弹,棋龛中一粒黑子飞出落在棋盘之上,与阳义的先手天元紧密挨着。
"嗯嗯嗯!"老者点了点头道:"看来姑娘是想壮士断腕,放弃左侧战区,改而经营全盘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下了五六手,黑子左侧战区全军覆没,被吃殆尽。
玲珑公主在左侧尽失的情况下,又下一子道:"既然外线失利,玲珑只得巩固城防,以此为基以待决战。"
此时的黑子已经由阳义的先手天元为基础,反其道而行之,由内向外延伸,扩张气数,打算链接其他两路战区,打破白子的合围之势。
终于玲珑公主又一手黑子之后,吃掉数颗白子,打通了与其他两路残军的会师,突破白子的合围,占据了整个棋盘的半壁江山。如此一来黑子虽无优势但也堪堪与白子势均力敌,要论输赢,只有终盘点子数气方能一见分小了。
这个时候,对面的老者一手捋着胡须一手夹子陷入了沉思之中:"到底是自己太大意还是这女娃子棋艺高超,如此劣势都能被扭转过来,看来自己接下来应该仔细应付,别被终盘翻了盘。"
就在老者陷入思考之时,一向少言寡笑的玲珑公主见局势稳住,捋了捋额头被风吹散的发丝,露出一丝满足而又欣喜的微笑,不禁的向身旁的阳义看去。
在玲珑公主看向阳义的同时,早已静下心来观看棋局的阳义见玲珑扭转颓势,将对面的老者逼入思考之中,佩服的转头也向玲珑公主看去。阳义的这一转头刚好看到玲珑公主那足以轻视而又罕见的微笑。那一刻阳义顿觉这微笑在这极域冰寒之地是那样的惊艳足以倾倒众生;那一刻阳义只觉这微笑是那样的似曾相识带他穿越了千年的时空终于找到那一抹久违的温馨。
阳义因为一个微笑而神游天外,流连忘返,然而在玲珑公主看向他,并与他四目相对之时。不知为何,他内心突然有一股莫名的悸动,眼前的这张脸竟然与他那一直尘封的记忆中的那张脸孔有了惊人的重合。
"寒儿..."阳义情不自禁的上前紧握住面前之人的双手。
"羿郎..."玲珑公主一改往日高冷的常态,扑入阳义的怀里。
天空乌云积压,四周两军交战,无情的战场上不断有鲜血喷洒,不断有人倒下。然而这一切如今在他们两人眼里都已经不重要了,即便这一刻是天崩地裂,也不能将他们这穿越千年的拥抱给分割开来。
"吼!!!"
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兽吼,响彻整个天地,然而天崩地裂都不愿分开的他们却被这声兽吼强行拉开了。阳义与玲珑公主寻声望去。
远处一个无头的身躯伴随着漫天的血雨重重的摔落在地,砸出一阵地动山摇,砸起一股遮天尘浪。
在尘烟弥漫中,一个人形兽头,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的怪兽,一边咆哮一边挥舞长矛走了出来。
那怪兽在战场上兽性大发,所过之处,那些交战的士兵不是被他一矛戳死三五个,就是被他一盾牌砸死六七个。更有甚者,那怪兽发起狂来,长矛横扫,能将身边数丈之内的人全部打飞。
天空中的那个兽头也不甘示弱,发出数声厉吼之后巨头俯冲而下,长信伸出直接将数十人卷入空中吞咽下去。
他这一个俯冲,也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竟然是一条全身长着斑斓五彩鳞片的大蛇。
"修蛇、凿齿..."
在见到那二兽模样之后,阳义二人惊呼出声。二兽也好似听到他们的声音一般齐向他们望来。就在二兽望来的一刹那,本是阴霾的天空忽然放晴,并且变得炙热无比,大地好似瞬间变成一个烘炉一般,那些交战的士兵也随之消散的无影无踪。
"啾啾啾!!"
数声啸鸣,天空中十只燃着火焰的巨型乌鸦当空掠过,带起一股股逼人的热浪,脚下大地瞬间干枯龟裂。
"十日金乌!"
二人再次惊讶,彼此对视。这一次阳义突然感到头痛欲裂,眼前景象不断变换,佳人的表情也在不断的变换。有柔情、有伤心、有微笑、更有哭泣,最后所有的人和事都搅在一起填满了他所有的记忆,并且乱做一团。
无数画面不断在脑中闪过,无数模糊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模糊不清的在他耳边不断的响起,弄的阳义天玄地转,就在他快被这些不断闪现的画面和声音扰乱的几欲昏厥之时,脸前场景却定在了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
一个圣洁孤独而又决绝的倩影,一段纯情至情而又痴情的告白,一生无怨无悔而又无奈的等待。
"...你说过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你要带我去最美丽的山上去看最亮的星星;你说过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你要带我去走遍这天下的名山大川做一对逍遥眷侣;你说过等将来天下太平了你要带我去避世隐居过着简单而又平凡的生活;你说过...
如果我们都有来生我一定会牢牢的将你记在心里,如果我们有来生你一定要找到我,我等你。若有来生,我会在这世间最美丽的山下等你,等你带我去山上看那颗最亮的星星;若有来生,我会在最亮的星光下等你,等你带我去最美丽的山上去看这颗星星;若有来生,...我会一直的等你,一直等..."
无论是场景还是画面,在短暂的定格之后,再次变换起来,这一次并不像前一次那样杂乱无章,而是很有顺序的演绎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左手已经握住了乾坤弓,射杀十日金乌;诛杀上古九大凶兽,前世过往一一幕幕的重演,然而在对阵九婴玄蛇之时,他不在是孤身奋战到最后以死封印,反而是回到了烈日族的那场大战,有大鹏鸟在帮他力战九婴玄蛇,最后是他一箭射在了九婴的主头之上,之后九婴全身绷直,主头爆炸碎裂,亮起一阵炫目的光波冲破整个战场,也冲碎了他脑中那些纷乱的记忆,更是冲破了他的意识。强大的能量波还借着阳义的意念转嫁到现实中施术人的身上。
"嘭!!"
一声脆响,棋盘应声而碎,黑白棋子散落一地。那老者也因为动用本门功法窥视天机而被反噬成伤,嘴角溢血。
"天意难测,天意难测啊!"老者一脸疲惫的摇了摇头。
在棋盘崩碎的同时,阳义和玲珑公主也从各自的幻境中醒了过来,看着碎裂的棋盘不明所以的问道:"前辈,此局胜负当如何分之?"
老者看着他们二人,深吸口气,压回了胸中上涌翻腾的气血道:"前世姻缘今生定,天道三分人七分。我本想借助二位命格来一窥天机,了解一下今后的武林发展境况,没想到二位却另有前缘,两世相交,打乱了我的推演,反噬自身。如此看来,龙姑娘、阳少侠,你们互相是彼此的贵人,他将因你而别有一番作为,你将因他而别有一番际遇和苦难。你们二人彼此相辅相成,分则两害,合则两利。切记切记。"
说罢,老者转身,领着孙女幻儿慢慢离去。
看着祖孙二人的背影,阳义一边体悟老者的劝谏,一边问道:"多谢前辈教诲,不知前辈尊号何名?"
"道常在,世人苦寻而不得;道不在,世人机缘而得之。有道循天理,无道悖常伦;有道无道皆为道,故传世人道常在。"
说话间,祖孙二人业已走远。
"这老道,磨磨唧唧的说的都是什么啊?什么有道没道的,问你名字不说就算了,竟然还说了一大堆别人听不懂的废话。"龙少龙听的云山雾绕,对那老者甚是不满。
"少龙误会前辈了,前辈已经说出了自己的尊号。只是你没领悟而已。"阳义解释道。
"说了吗?我怎么没听到?"
"他是棋魂门的传人,道号道常在。"说完这句话玲珑公主整个人瞬间无力的倒了下去。
幸好阳义就在一旁,及时将她扶住,仔细查看起来。
龙少龙也抢将上来看着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玲珑公主,紧张的问道:"阳大哥,我姐没事吧?"
"公主没事,只是下棋时过度用脑伤神,导致身体虚脱而已,休息一阵就好了。"
龙少龙见姐姐没事,遂放下心来,继而破口大骂道:"他奶奶的王八虾仁,那牛鼻子跟你们下的什么妖棋,先是把你下的吐血,现在又把姐姐下的气虚力脱,阳大哥那个臭老道是不是给你们施了什么妖法了?"
阳义并没有理会龙少龙的气急谩骂,只是凝视着倒在怀中的玲珑公主暗付道:"你在棋局里都看到了什么?那局棋揭示的真是你我的前世今生吗?你真的是广寒仙子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入耳的也只有那极地冷风的呼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