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米遥听得耳朵疼,把手机拿远了一些。王战边哭边讲清了前因后果,无非是她女朋友终于下定决心,把先前的意动付诸实践,删了王战所有的好友,又把他拉入通讯录黑名单。他去她家楼下从早上站到现在,也没能挽回美人心。
“你先冷静一点,不要自乱阵脚。”
诺米遥耐心地安慰了他一通,将近一个小时以后,王战总算冷静下来,狠狠地夸了诺米遥一顿,但情绪还是很低落,“其实明天是我的生日,我们本来约好一起去看电影的……我说糯米,你明天有事吗?要不我们俩一起去看吧,你陪我这个失恋的人冷静一下。”
诺米遥眼皮一跳,“恐怕不行,我明天约好和夏亦航去看电影了。”
王战一拍大腿,“这有什么,咱们三个一起去,看完还能一起喝个酒,多好啊!”
诺米遥很是犹豫。好不容易约好跟夏亦航两个人去看电影,他不想忽然多出来个电灯泡。更何况王战能言善道,瓦数肯定很大。
“你、你不会拒绝我吧?天啦,连兄弟都不想要我了,是不是我这人真的哪儿有问题?”
诺米遥很想说你有,那是太没眼力见。不过他转念一想,对于夏亦航来说,或许本来王战是第一选择,跟何况他们本来都是朋友,除了他自己有点见不得人的心思以外,换成任何一个人来想,都不会觉得三个好兄弟去看电影会有什么问题。
于是诺米遥妥协了,“好吧,那我跟夏亦航说一声。”
彼时已经半夜1点多,诺米遥和夏亦航先前聊过一轮,还互道了晚安。他不确定后者有没有睡着,便发了个“睡了吗”过去,准备如果他不回明天再讲。
可夏亦航很快回了过来:还没。
诺米遥硬着头皮一个字一个字地敲打:王战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失恋了。明天他生日,本来约好跟女朋友一起去看电影,这下也看不成了,想跟我们俩一起去看。
夏亦航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想跟他一起去看么?
这还跟我客气!
诺米遥心说夏亦航也太礼貌了,还你来我往地征求意见。他当然不能说不想,要不然夏亦航夹在中间多难办啊。相比于自己和他,诺米遥觉得王战跟夏亦航的友谊肯定要深一点,于是他干脆利落地回了个“想啊”。
那边却不回复了。
诺米遥转不过弯来,这、这是敲定了?
他又试探地发一句过去:那我跟他说,我们还是老时间在电影院见?
夏亦航:你们自己决定吧,你不是要陪他过生日么。
这会儿,诺米遥彻底搞不清夏亦航的意思了。他只得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你刚刚发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我们俩一起陪他过生日?”
夏亦航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想三个人一起看电影。”
诺米遥一回想,似乎是没见夏亦航跟超过一个以上的朋友看过电影,兴许他是不喜欢人多。
想明白以后,他也很爽快地建议:“那你们俩一起去看吧。”虽然又不能跟夏亦航一起看电影了,但此时还是可怜可怜兄弟吧,以后还有机会。
电话那头传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接着是一句生硬无比的话语:“我不想看了。”
啪——电话猝然挂掉。
诺米遥没办法,他怀疑夏亦航他爸是不是又给他添堵了,便不敢再往枪口上撞,只能蔫蔫地通知王战有关夏亦航不去的事。
隔天在电影院见面,王战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拉着诺米遥回忆他的恋往事。
诺米遥听着听着,居然也跟着心酸起来。王战好歹还甜蜜过呢,分手了还有一堆回忆抱着醉生梦死,而他自己,这会儿还没搞清楚夏亦航昨晚在想什么。
坐进放映厅里面后,王战开始投入电影剧情,诺米遥得以冷静地思考起来。照理说,夏亦航这么喜欢柯南,不可能不来看剧场版,或许他只是这两天正好遇到什么烦心事,等他心情好起来,再陪他二刷一次好了。
怀着这种美好的期待,诺米遥放松下来,看完了这部《沉默的15分钟》。等到中午一起吃饭时,王战的情绪也稳定多了,乐观地思考着该怎么把他的前女友追回来。诺米遥帮他出谋划策,两人边吃边热烈讨论。
吃完饭时,王战忽的感叹起来:“糯米,你可真是个好人啊,居然愿意陪我唠叨这么久。”
“都是兄弟嘛。”诺米遥面上豪气地拍拍王战的肩,“我跟你也算是同病相怜。”
王战机敏地反应过来,“你单恋着呢?”
诺米遥摸着鼻子点点头,“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细节。”他坚定地闭口不言,王战也没法儿强迫他,直到分离时,都还好奇得要死要活的。
下周一上课,恰巧发期中考试成绩。诺米遥拿着自己洋洋洒洒的文综试卷,问旁边的凌潇潇,“这回考试排名把夏亦航排除了么?”
凌潇潇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班的老师巴不得拿这个来激励其他学生呢。不过我听傅芸说,夏亦航这回虽然还是第一,但和第二名差距不大。”
“第二名是谁,秦思还是庄瑶?”
“都不是!”凌潇潇一脸神秘地凑近,“你知道班开学的时候来了几个复读生吧,其中有一个今年高考本来被a大录取,但是专业不喜欢,所以回c城重读了。而且长得超级漂亮,冷艳高贵!”
诺米遥收起卷子,琢磨起来。以夏亦航的学霸属性,说不定这是他不开心的原因。
到放学时,诺米遥果断跑到班门口去蹲点。夏亦航出来后,犹豫了两秒,停在他面前说:“我帮你叫王战。”
“诶,别别!我是来找你的!”诺米遥示意他一起往校门口走,“我听说你们班有一个很厉害的复读生啊。”
“还好。”夏亦航板着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多说。
早已习惯的诺米遥毫不气馁,继续跟他讨论期中考的试题,“第三篇英语阅读写得很奇怪,我觉得作者的逻辑有点问题——”
“你不回家么?”夏亦航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和他们行进道路相反的方向。他的语气如此严厉,以至于诺米遥迅速心虚起来,打住话头,说了声再见灰溜溜地往回走。
到周五时,他终于无法再说服自己,这是夏亦航自己心情不好的问题。因为据他隔三差五去班偷看的情况,夏亦航对周围的同学都挺和颜悦色的。
这么形容常年面无表情的夏亦航或许有点夸张,但这些天来短信和电话里的“哦”“睡了”“不知道”等一系列冷漠的回答来看,诺米遥算再傻,也明白过来,夏亦航这根本是在针对他一个人。
周六晚上,他可怜兮兮地发了个短信过去:夏大学霸,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说,我改还不行么?
夏亦航:没……
诺米遥:不可能!我都看出来了,你最近只对我一个人横眉竖眼的。
夏亦航:是我自己的问题。
之后不管诺米遥怎么问,夏亦航都坚决不说,打电话给他也不接。诺米遥感到事态紧急,不能再任由情况继续恶化下去,照这个节奏,未来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他当机立断,找到正在客厅里看综艺看得哈哈大笑的肖女士,汇报道:“妈,今天夏亦航家里没人,我过去陪他住。”
肖女士听自家儿子说过夏亦航的情况,一直觉得这孩子可人疼。诺米遥周末白天有时会过去陪他,可晚上过去还是头一遭。
她怀疑地盯着儿子,“你该不会是交了女朋友,打着夏亦航的名头,要干什么坏事吧?”来年3月儿子要成年,肖女士表示她不得不防。
诺米遥无奈,“真不是。这样吧,现在夏亦航电话打不通,估计正因为没人陪伤心着呢。等我到他家里,让他打电话给你证明。”
肖女士见他不像骗人,加之诺米遥一向让人放心,也挥挥手准奏了。
诺米遥心急火燎地带上睡觉的行头,打了个车往夏亦航家赶。他平时不是会这么冲动的人,可是一想到以后夏亦航都会这么对待自己,他完全冷静不下来。即使夏妈妈在家,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大不了他在夏亦航家小区外面等一晚上,不信堵不住他。
夏家所在的小区治安很严,里面毕竟都是些小别墅,注重私密性。诺米遥站在门口,使劲儿地按着手机: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要是不见我,我在这儿站一晚上。
发完之后,他自己也觉得脸上臊得慌,心里的烦躁稍微降下来一些,开始考虑这样做的后果。夏亦航会不会被他给气死,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哎,我是不是智障啊?”
“我看也是。”夏亦航铁青着脸,从小区里走出来。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在11月的凉夜里显然是禁不住风的。
诺米遥的勇气瞬间退了个干净,他把提着的睡衣藏到身后,讷讷地说:“我、我是想……”
夏亦航没说话,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往铁门里面走。诺米遥松了口气,心说至少这人还没讨厌我到要让我露宿街头的地步。
李阿姨站在小别墅门口,神色惊恐。方才夏亦航一阵风似的跑出去,外套都没穿,过一会儿居然带了个人回来。
“怎么这么急呢,着凉了怎么办?快回屋开暖气吹吹。”
夏亦航依然礼貌:“没事,李阿姨。您不必忙活了,先去休息吧,我带诺米遥去我房间里玩。”
顶着李阿姨疑惑的目光,诺米遥尴尬地打过招呼,跟着夏亦航进了二楼的卧室。
夏亦航进屋后才放开他的手腕,往书桌前一坐,板着脸说:“你要说什么话,说吧。”
诺米遥站在门口,像小学生做错事一样,低着头说:“我想知道,我哪儿做错了,你这周对我的态度很奇怪。”
“我说过,是我自己的问题。”夏亦航揉了揉太阳**,面上显出些疲惫之色来。
“那你也不能因为你自己有问题,对我这样!”
诺米遥说完也是一愣,他口无遮拦的毛病又开始发作了。可夏亦航听到这话却好像被摁到什么按钮一样,猛地站起身来,双眸狠狠地朝他瞪过来,一字一顿地道:“诺米遥,你自己想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奇怪的?”
什么时候?
他正经地回忆起来,很快寻到了源头。说起来,周六晚上说晚安以前,夏亦航都很正常,语气变得冷漠,是从王战那个电话以后……
诺米遥不傻,逻辑排除还是会的。当时夏亦航说不想三个人一起去看电影,也不想和王战两个人一起去,那不是——
“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冲动说完之后的诺米遥很想去死一死。
夏亦航收回猛兽般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好了,现在你知道了。你说,这是不是我自己的问题?”(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