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复于平静,安容华经历过大起大落仿佛回到最初的起点。原本以为太后和瑾王的身份是二人之间最大的隔阂,岂料谷女的十八岁和夏怀瑾的三十七岁也能成为不可逾越的鸿沟。
夏怀瑾在房中望着安容华送来的暗号灯久久出神。
灯上花着一只待宰的猪,一个打叉的“”字。是当晚夏怀瑾等到天黑,才发现书房里亮起了灯,竟是安容华临走之前给他留的信息。
“若是本王看不懂可如何是好?”夏怀瑾自问自答,“她那般足智多谋,即便没有本王,也能成事。”
可夏怀瑾偏偏就是担忧谷女的智慧聪明,若她一直行事张狂不顾后果,自己又能护她多少年岁。
因而,夏怀瑾认为谷女需要的,是一个年纪相仿,情致相投,能爱她护她陪伴她一辈子的男子,而非自己这般年纪随时可能撒下她不管的老男人。
安容华因夏怀瑾的拒绝沉寂了几日,今日更是自我怀疑了起来。
“难道是我没有魅力?”安容华自我否认,“怎么可能,朱祺可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那他为什么不要我?”安容华精分发作,偏执作祟,“我不嫌弃他年纪大,他居然看不上我年纪小,既然如此,算了吧,一刀两断,各过各的,我就不信全天下男人就你夏怀瑾最好!”
夏怀瑾与秦珂前去参加长公主金孙的百日宴。夏秉良留在了府上,忍了许多疑惑才要与安容华讲明。
“谷女,谷女!”夏秉良敲门唤道。
安容华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开了门。
“小良儿啊,你今日不用去书院吗?
“今日休假。”夏秉良问道,“你这几日到底怎么了?可是与父王吵架了?”
夏秉良不提夏怀瑾倒还能让安容华态度平和,他这一问便让她的心情汹涌澎湃。
“没错,我决定与你父王决裂,从今以后,他过他的日子,我嫁我的人,我们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安容华气势磅礴,夸下海口:“我决定要移情别恋!”
夏秉良莫名其妙,先前才认为夏怀瑾对谷女不闻不问,可后来他又前去朱府抢亲,本以为二人的感情终究要尘埃落定,岂料结局如此汹涌澎湃。
“如此也好,父王与你,本就天差地别。”夏秉良意外地情绪稳定。
“你什么意思啊,你也看不起我?”安容华简直生气。
“父王绝对不是一个崇尚地位,嫌贫爱富,贪恋美色之人。其实父王这些年日子很稳定,有秦母妃料理一切十分妥当,凤姨娘和魏姨娘也是一心为父王着想,王府一向安定。你却不然,生性欢脱,心思跳脱,行事雀跃,一到王府没有一日安分,动不动引起滔天巨浪,父王说到底不是一二十岁的年轻人了,哪经得起你的折磨。”夏秉良认真仔细地分析说。
安容华向夏秉良投去怨气冲天的眼神,嫌弃道:“你就是帮着你的那个秦母妃。”
“我实话实说而已。”夏秉良毫不心虚,“再者说了,你本是宫中之人,没有太后婶婶允许,你有什么权利做主自己跟谁?父王也不可能僭越!”
安容华身为谷女确实从来没有考虑的过夏怀瑾的处境难处,她只知道自己爱夏怀瑾如旧。不错她的年岁是倒退了,可夏怀瑾的生活依旧在向前。
“这么说,小良儿你支持我移情别恋?”安容华一副认真请教的模样。
“你不是一直很懂情爱这种东西,我可不懂,但是从秦母妃我能看出她对待父王的十年如一日,至于你,若是对父王的感情不够坚定,早日打了退堂鼓也就罢了。”
安容华不敢相信,自己对夏怀瑾的感情,竟还不如秦珂了?
安容华得知夏怀瑾与秦珂将在长公主府停留多时,口说移情别恋容易,真要放下一个深爱之人,夏怀瑾用了二十多年,安容华岂能排却万难之后顺其自然。
安容华吩咐膳房准备了晚膳,她精心打扮一番,恢复了活力,悄悄地前往不忆居等待。只为了给夏怀瑾一个惊喜,让他知道,要让自己放弃他没那么容易。
夏怀瑾归来却已是天黑时分,秦珂在长公主府又一次遭遇无子之罪的轰炸,年复一年,她沉浸在暗自痛楚之中。
本在分岔路口,夏怀瑾是要回往不忆居。秦珂却借为他做缝制新衣的理由,请他回了她的院子。
秦珂没有撒谎,她取出了缝制一半的衣物给夏怀瑾披上,心中有千万声,口中却总是只有贤惠而已。
“王爷这么多年来体格都没有改变。”
“王妃大可不必为本王操劳。”夏怀瑾体谅秦珂的辛劳。
“妾身甘之如饴,只要是为王爷的事,妾身都愿意去做,就算是要妾身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只是一件衣服,妾身如今能做的,不过如此罢了。”秦珂心中挣扎
“是本王一直以来疏忽了你,你待本王的心意,本王明白。”
秦珂终于放下了她王妃的端庄持重,矜持贤惠,一把从身后将夏怀瑾抱住。
“王爷,妾身自知不配,但妾身只求王爷,念及妾身对王爷一片真心,赐妾身一个孩子,以解妾身心中之痛!”
秦珂言语之中甚是悲苦凄切,身为王妃,她在任何方面都做得无可指摘,唯一因无子一事,饱受诟病,受尽白眼。
夏怀瑾多年无心与她孕育子女,甚至连夫妻欢爱都极少,秦珂相信自己并非不孕,只要夏怀瑾愿意恩赐,她便可以洗尽耻辱。
夏怀瑾思绪万千,他早已无意再生养子女,可如今的他,答应了太后要卸下执念面对生活,或许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吧。秦珂这么多年的千百般的辛勤付出,配得如此。
安容华在不忆居等候不知时辰,蜡烛燃干人困倦,她趴在桌上便睡了。
直到有人推门的声音惊醒了安容华,她睁眼醒来却见天已蒙蒙亮,来人竟是玉禾。
“怎么是你,王爷昨夜没有回府吗?”
“王爷与王妃昨夜回府了,不过王爷昨夜啊,宿在王妃那儿。”玉禾取了夏怀瑾的朝服便离开了。
安容华原地站立,恍若石雕木刻,竟连眼神都涣散,心头一空,原来这房中,如此空寂静寞。
安容华收拾了一切离开不忆居,就好像未曾来过一般,回到自己的客房。
夏怀瑾始终有他自己的生活,他再也不是当年只为容儿抚琴的少年了。走不出过往的岂止曾经的夏怀瑾,更是如今的安容华自己,她恍然明白过来,或许终究该到了重新审视她与夏怀瑾感情的时刻了。
长公主在宴会上只被当做是玩笑地说了一句要给夏怀瑾纳妾,开枝散叶。岂料一早,她竟真的吩咐人领了一群美人来到王府,叫秦珂一时失措。
尽管秦珂不认为夏怀瑾会贪恋美色,可此事事关长公主的好心好意。
秦珂没有胆子驳了长公主的脸面,无法决定这群美人的去留,只将她们稍事安置。
凤姨娘和魏姨娘得知了此事便也赶来一探究竟。长公主的脸面她们不敢冒犯,却想将这烫手山芋扔给谷女。
凤姨娘有了心眼,拉着魏姨娘亲来找寻谷女。
“她不是傻子,不会听你我二人之言就敢和长公主抗衡的。”魏姨娘冷静说道。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安容华接待了两位姨娘,她还没在意到府上今日有一群不速之客。
“你们二位今日倒是稀奇,居然找上了我,难道又要给我讲亲?”安容华别有深意地盯了魏姨娘一眼。
“没人要给你讲亲,不过有人要给王爷纳妾!”凤姨娘一脸夸张表情。
“哦,给王爷纳妾,你们为何要来通知我呢?”安容华一反常态地冷淡。
“还以为你能独得王爷恩宠更长的时间呢,王爷若是纳妾了可就没你什么事了!”凤姨娘道。
“所以你来找我,是为了让去我阻止此事发生,以免再多几个妾室分了你们的恩宠?”安容华看破说破。
安容华绝不相信夏怀瑾会再纳妾,却还是不负凤姨娘的信任决定前去掺和一脚。
美人们被秦珂安置在一个客院,安容华果真去了,凤姨娘和魏姨娘便也跟着准备看好戏。
“你们就是长公主送来的美人?”安容华沉着一张脸登堂入室。
安容华让美人们站成一排,挨个打量。
“这个长公主啊,年纪还是大了,看人的眼光也是越发不行了,不过只是当个小妾的话,这些资质也差不多了。”安容华一副认真样子审视道。
凤姨娘和魏姨娘却是完全不敢相信谷女竟能如此胆大妄言。
“谷女还真是有恃无恐,她此话若是传到长公主耳朵里,岂止得罪而已?”
“看看她到底想干嘛吧。”
“这个长得挺漂亮的,说不定王爷会喜欢的,这个看起来体格强健,或许能帮王爷生个大胖小子……”
安容华的表现越发叫二位姨娘匪夷所思,她们本意是让谷女利用她嚣张跋扈,为所欲为的特性将美人驱赶,岂料她挑挑捡捡,思虑斟酌,竟还要替夏怀瑾留下了。
安容华的一番话更让下朝归来的夏怀瑾听得一清二楚。
“本王是否要纳妾,还不需要你替本王做主。”
安容华闻声回顾,夏怀瑾与秦珂夫妻双双正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