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异色,暗潮汹涌,天曦国皇城之内静悄悄的,危险来临之前的宁静怕是如此。
北堂秋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但却难以捕捉到什么,只是隐隐有些不安,宫内安静得有些不寻常。
“报!皇上病危,还请太子速去寝宫。”老太监急急来报。
北堂秋慌了神,放下手卷立刻飞身而去,留下呆楞的老太监望着天。
寝殿之外太医宫娥跪了一地,殿内龙床上的老皇帝奄奄一息。
天灵盖像是被击中一般,索秋浑身的血液都将凝固,原以为自己会无情的看着他老死病死,可现如今他气息奄奄躺在龙床之上,他只觉得痛得刺目。
有多少怨恨抵得过血脉情深,那人该被好好唤一声父亲,若除却帝王身份,他该好好叫他一声阿爹。
“父皇,儿臣在这儿。”北堂秋走进,生涩的开口,握住父亲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他一向不擅长该怎么表达他深藏的感情,无论是对亲情还是爱情,他都只是一味深藏,爱得越深越说不出口,所以他才会爱了悦歌那么长久都不言语,而对悦舞却可以轻松调笑。
然此时,父亲命不久矣,北堂秋虽心痛难当,但也只是轻轻唤了他一声父皇。
“朕大限将至,身边有你在已是十分开心了。”北堂风桀骜一生,直至此时才有了慈父般的柔情,“当年朕错怪你母后毒害大皇子,以至她弃我而去,后来朕又迁怒于你,直至山河沦陷方知悔悟。朕想要挽回的不只是你母后的心,还有你的原谅。”
“儿臣知错,儿臣不改赌气离开。”见父亲眼中都是期盼之色,有什么晶莹氤氲在北堂秋的眸中,他软了声色对父亲说,“儿臣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朕只有你和昕雅两个孩子,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可朕不愿再逼你,诏书已经拟好,至于你如何做,朕将不再插手。”老皇帝将枕下密诏交给他。
“皇兄还是先交出国玺再归天吧。”一身青色锦缎长袍,昀谈笑风声的入了寝殿。(昀:怎么总是青袍,多少年都没换过。哀家:经费有限,你且将就一下。)
“妄想!”北堂风气极急喘。
“皇兄息怒,这一天臣弟等候多时。”青袍男子昀正是天曦国十三王北堂昀,“若不是皇兄相逼多年,臣弟亦不会私通凰腾国,如今皇城已被包围,休怪臣弟为九王兄报仇!”
眼下的情形与当年九王叛乱何其相似,此时昕雅带着大军去往南边凰腾,京城一时失守,竟让北堂昀钻了空子。北堂秋万万没有想到现在这个情形,这个十三王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朕定不会重蹈覆辙。”说罢扯了北堂秋跃上龙床,机关开启,无数利箭向十三王射去,床板翻动,父子俩滚入密道。
幸好斜坡并不陡,两人翻滚了一阵,停在下方一个诺大的空间里。
北堂秋翻身跃起,扶了父亲起身:“父皇没事吧?”
“你觉得呢?”北堂风不答反问,神色十分泰然。
“且是个老狐狸,自然不会有事。”北堂秋无奈摇摇头,自己果然比不得聪明的父皇。
此番病危,怕是父皇部署已久,请君入瓮,做得真是妙极了。
“走吧,去霜宫。”老皇帝负手而立对他说完,便向密道深处前进。
跟上父亲的步子,北堂秋心中涌起无限崇敬之意。
可是等等,既然他并未快断气,那刚刚那些话那些神情都是在演戏了?果然是个老狐狸,一番惺惺作态倒框出自己的心里话了。
北堂秋很是郁闷,觉得自己从前的赌气在父亲看来都是小儿科,那他这些年决绝不回宫的做派岂不是都算作小孩子家的行为?现在细想来确实如此,离家出走这样的事的的确确是小孩儿才干的出来,比起父皇的演技他果然又逊了一筹。
谁料,幽暗的密道中北堂风却缓缓开口:“朕记得,小时候九王与十三王与朕十分亲厚,可先帝每每看到我们三人却时常皱起眉头,尤其是看到十三更是厌烦。所以先帝在国运不济,战事四起时将他送到凰腾国做质子,朕也是在暗中保护他去凰腾国的时候认识你母后的。”
北堂秋未有打断,静静听父亲讲述旧事。
“先帝临终告诫,君臣有别,不要放纵亲王。朕心里明白,看了太多先帝与其手足相残的的事,看了太多宫闱朝堂斗争,所以朕的身边唯有你母后一人,为的也是不再重蹈覆辙,再种恶果。”北堂风淡淡道出为索凝霜废了后宫的缘故。
北堂秋很是佩服父亲此番作为,天下大丈夫多以三妻四妾为傲,然父皇却能独守一人。这里面固有对社稷基业的考虑,但更深的还是对母后的一番看重与爱护。
“大概是心中始终有所担忧,朕早年留下的大皇子成为斗争的牺牲品,你母后牵连其中,让朕很是失望伤心。”北堂风接着说,“一个不察,倒是中了老九的圈套,只可惜你母后不会原谅朕了。”
苍老的声音里透着几丝心酸,几丝无奈,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那个清雅绝色的身影还一直在脑海中回放,北堂风勘不破,因为他的痴情,独守于空寂的皇宫到如今已是第十五的年头了。
北堂秋望见他已见沧桑的眉眼,那鬓发也是白了许多年了,那年自己被寒真子带走,父皇不过四十岁,万缕千丝的乌发皆因母后的离去而一夜白头。
“父皇如今,可恨母后?”北堂秋缓缓开口。
北堂风默了良久,才低叹一声说道:“只恨自己无能,留不住她的人,更留不住她的心。”
暗道尽头是霜宫密林,穿过密林便可见到水清如镜的龙池。北堂秋想起了悦歌,有两月未见,也不知她可会思念自己。
“悦歌那姑娘口齿倒是伶俐,就是话太多。”看到儿子有些失神的望着龙池,北堂风猜出了他在想着悦歌,笑笑对他说。
“可不是么。”北堂秋也不置可否的笑了。
脑海中都是她如唐僧一般唠叨的样子,尤其是从离风山庄逃出来住在一户农家的时候,她更是天天在他眼前蹦跶,一刻也不消停。不过之前不能说话的两年中,倒甚是文静乖巧。不过他一点也不希望她再回到不能说话的时候,那一段已经走出来的过去,他不要她再去回首。
“颇有见地的性子有些像你母后,怕是皇宫留不住她。”北堂风淡淡道来,但也并不会劝他放弃悦歌。
“儿臣从未想过要将她绑在后宫,她该有她的自由。” 北堂秋诚恳地道出心中所想。
“也对,一个君王怕是注定要走上一条孤独的路,能舍了心中的羁绊自然是好的。”北堂风苦笑,“只可惜朕还做不到这般心中毫无牵挂。”
“儿臣并非是要放弃悦歌,而是要她自己选择心中想要的生活。”索秋抬头看天,那一片苍穹之上云淡风轻,就如他的话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想要的生活,北堂秋也有想要的生活,那就是成为真正索秋,没有皇族的身份,没有沉重的包袱,做一个江湖人。
北堂风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霜宫带领着召集齐的兵马,去围剿十三王北堂昀。
秋一个人站在霜宫密林,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去帮他吗?”江一舟缓缓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望着那一片深邃的密林。
“那是他的江山,他必然要去守护。”秋淡淡的说,“我的江山不在这里,我该去寻她才是。”
他的江山从不是社稷基业,他没有心怀天下的志向,一直都没有。或许他这个样子太过消极,可是谁规定他一定要有大志向了,千寒门在他手上早已是独立出三国的存在,虽然门派在凰腾国境内,可无人敢管辖千寒门的行事,这样对他来说已经很自在了不是?
越往高处走知己渐离,内心便会越发孤独,北堂风是这样,秋也是这样。唯一不同的是,悦歌这份念想还在,而他的娘亲已经离开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
“你想不想见你娘亲。”江一舟随意的问了一句。
“她回来了?”秋有些吃惊,追问了一句。
“其实你已经见过她了,只是未发现是她。”江一舟神秘一笑,并不告诉他那人是谁。
索秋思量一番,但并未深想,要弄清自己母后的踪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也就不在意的笑了。
“她既然回来了,自然会来见我的。”简单一句,道出他的平静。
看来他并未记恨他母亲什么,当初江一舟见到索秋时还隐隐担心自己会被他蔑视,但是索秋并没有过多的情绪,似乎那都是他们的事,与他这个门主无关。在洛非落的劝说下,他们合作,共为保护乾坤宝塔而尽一份力。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对你不住,但见你如今这么在乎悦歌,心中也稍稍有些安慰。”江一舟对他坦白,“你娘亲占得天象的变化告知与我,于是我便对悦舞说了这个事,也算是我亲手断了你和她的缘分。”
“既然天象都说我和她无缘,那也无须强求什么。”秋倒回答的淡然,并未追究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