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十六岁,伊人树下折梅花,如雪的白梅衬得冰肌如玉剔透。
“清雪,我家的梅花都快被你折光了,你就不能像玉梅一样安静一会吗?”雪花飞舞中,少年温雅和煦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表哥,你总是小气。不就是枝梅花吗,来年还会再开花,我会赔给你的。”文清雪嬉笑着将手中梅枝扔向江少华。
“这么贪玩,一点也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一会儿庙会千万别乱跑。”江少华笑着伸了手去拉她。
“知道了,跟娘和姨母一样唠叨。”文清雪面上不满,但注视着那紧握的手却是满心欢喜,耳根隐隐发烫,跟着他的步子小心地在雪地中行走。
“你们俩被我抓住了吧,小心我告诉娘和姨母去。”突然蹦出的文玉梅促狭的笑望着两人,看他们尴尬的分开两只手,面色羞红不知立于何处是好。
“走吧,一起去庙会。”江少华微窘,双手背于身后,率先前去,自顾前行。
玉梅偷笑,清雪羞怒,素锦年华,怎忍虚度?
庙会像所有庙会一样热闹,同样,穿梭于庙会街道小贩与上香拜佛的人也络绎不绝。碧山真是个有灵气的好地方,男男女女皆是不辞辛劳翻山越岭去碧恩寺拜佛。
“不知姑娘想问什么?”解签老人问面前灵秀的小姑娘。
“我想问姻缘。”文玉梅害羞地低声道。
“这是解签文。”解签老人递给她一张黄裱纸。
“红叶新诗墨乱题,御沟无路可通池。预知齐火原非偶,自有蓝田和玉时。”文玉梅轻声念道,某不着头脑,“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年纪尚小,大可不必心急。”不待解签老人回答,身后便有英朗舒雅的男声传来。
“下月低就及笄了。”玉梅下意识咕哝,却在瞬间惊异的转头。
回眸,一翩翩公子立于她身后,玉梅看得眼都直了,公子向她作揖,她也无动于衷。
“玉梅该向公子回礼才是。”清雪走过来,提醒玉梅的失态。
“不认识的人,向他回礼作甚?”玉梅回了神,用傲慢掩饰慌张。
“小妹不懂事,让公子见笑了。”清雪欠身福礼。
来人顿时让他眼前一亮,这般温雅女子,这般柔声倩倩,真是让人倾慕不已。楚寻慌慌定了神,复又向清雪作揖回答道:“小姐文雅,令妹伶俐,是在下唐突了。”
“公子来游玩,一定要尽兴而归,我们就不打扰了。”清雪点点头示意,便扯着玉梅的袖子离开了。
玉梅随清雪行了几步,依依不舍得回头望那俊公子,而那俊公子也在微风中向她露出和煦笑容。
“哥,看什么看得眼睛也不眨一下?”急匆匆赶来的楚黎问自己的皇兄。
“佳人相一笑,莞尔寄真情。”楚寻痴痴的回答。
“别吟诗了,父皇正急着找你呢,母妃也有要事找你相商。”楚黎无奈,不由分说将他拖走。
一缕风,送于楚黎鞋底一张黄裱纸,那是清雪未带走的解签文。
“什么?你明天要随姨父去外地?”清雪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向她辞行的江少华。
“是的,父亲经商游历天下,我也想去看看这外面的风光。”江少华一脸憧憬无限,但见清雪幽怨的神情复又安慰,“别担心,仅两个月我就回来了,那时我会向父母言明一切,娶你为妻。”
“谁要嫁你!”清雪嗔道,不舍的将头倚在他肩上,“一定早点回来。”
星悄悄现于天幕,楚黎梳洗入睡之时,发现鞋底的黄纸。
“金桥银锁彻明开,丹凤御书日下来。虎困不须愁太甚,决然恩降免凶灾。”楚黎默念,摸不着头脑便睡下了。
不久,院中传来吵闹声,楚黎下了床。
“母妃,我不会娶文家的小姐,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楚寻口气不好,对自己的娘亲贤妃娘娘发火。
“不孝的孩子,气死母妃你就开心了。”贤妃脸色发青,警告道,“你父皇也允了,诏书一下,这婚事你是如何也也推不掉。”
看来皇兄迷恋上今日在庙会遇见的姑娘。楚黎推开房门,劝慰母亲:“母妃,别生气了,皇兄只是一时失言,并非存心与母妃过不去。婚事来得突然,皇兄还没做好准备,让他今晚冷静冷静,兴许明日他就想通了。”
“两个月后就大婚,这段时间你好好待在宫里,哪也不许去。”贤妃下了命令,无奈离去。
“皇兄,别再执迷,我们身为皇家子孙,婚姻大事根本由不得自己。与其自寻烦恼,倒不如坦然面对的好。”楚黎走近,立于楚寻身边。
“曾经我也是这般想的,可今日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就是不由自主的。我开始向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长相厮守,这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楚寻淡淡回答,心怀期待。
“哎……”楚黎对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实在无能为力。
第二日,清雪收到父亲的信,要她与母亲妹妹速返家中。回到家的清雪得知圣上赐婚,犹如晴天霹雳。她声泪俱下,向父母言明自己心系之人是江少华。父亲大怒,语出嫌弃江少华家中行商,他礼部尚书的长女也不是什么人都敢说娶就娶的。母亲随不嫌江少华出身,可圣旨赐婚,任谁敢违抗。
清雪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并写了信与江少华,让玉梅偷偷拿出去托人送信。
世间之事如此玄妙,当江少华收到信时已是一月之后,他快马加鞭向回赶,希望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岂料半途之中坠入河谷,尸骨无存。
婚期将近,清雪在家中苦等,只得到了一封决绝书。是江少华的手笔,他信中言明缘分之事无可强求,既然天命难违,他便无所牵挂,任游天下,永无归期。
在低沉了好一段时间之后,清雪走出来房间,她终于死心,她会遵照圣旨嫁给三皇子。身为文家人,不能只顾自己,她不能再无视父母日渐憔悴的容颜。
大红的喜轿出发,皇子别苑却乱成一团。
“怎么这么不中用,找了这么久还没找到三皇子?”贤妃娘娘心急如焚,“如今花轿都到了宫外王府的门口了,还找不到人?”
“母妃,为今之计,儿臣愿代皇兄迎娶。”见大事不妙,楚黎上前向母亲跪拜。
“好孩子快起来,你皇兄如今不见踪影,弃母妃于不顾,还好有你,你是母妃的乖孩子。”贤妃娘娘立刻差人给皇上传口信。
皇上当即赐了四皇子楚黎为宽王,将礼部尚书之女文清雪嫁于他。风波平息,三皇子返回宫中,禁足苑内,闭门思过。年轻贪玩的他,怎甘心困于宫中,溜了出去闲逛起来。
风吹走了小姑娘的绢帕,楚寻伸手接住递于笑颜如花的她。果真是有缘之人,玉梅又再次见到了他。
“你叫什么名字?”楚寻惊喜的问。
“我叫玉梅,那公子又该怎么称呼?”玉梅壮着胆子问面前潇洒而立的他。
“小小年纪怎么能称呼我公子,该叫寻哥哥才是。”楚寻打趣道,“怎么没见你姐姐?”
“姐姐马上就回来了,如果寻哥哥乐意到家里坐坐,应该会见到她的。”玉梅期待的说。
“你不怕我是坏人吗?”楚寻不答反问,笑意顿生。这下有望见到佳人了,内心有些迫不及待。
“寻哥哥仪表堂堂不像坏人,再说玉梅已经不小了,自然识得好人坏人。”玉梅不服气的回答。
“那就劳烦小姐带路。”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三日之后的回门。宽王楚黎准备了许多礼品,其中包括给爹爹这个字画迷一幅旷世奇珍的《山海云苍图》,为治母亲眼疾而从天曦国寻来的血莲,这些文清雪都一一看在眼里。下了马车,父母早已等候在家府门前,宽王不拘身份向二老行礼,她心下宽慰。
大婚当夜,他掀开她的盖头,见到她两行清泪,便无过多越距的动作,只与她秉烛夜谈,对坐到天明。她知道他不会勉强自己,她也会努力让自己做一个好妻子。
“姐姐!”玉梅兴奋地奔至家门口,拉着清雪不放。
清雪露出笑容之时,那个俊逸的他也立于原地,愣怔不已。
“寻哥哥,你看到了,我姐姐今天回门。”玉梅只开心的唤楚寻,完全未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
“皇兄。”楚黎唤了一声,有些疑惑。
“怎么会这样?”被愤怒与失落冲昏头脑,楚寻上前拉住文清雪的双手。
“请三皇子自重。”清雪早已忘记碧恩寺前短暂的相遇,听得夫君叫他皇兄,便知来人是他哥哥。不漏痕迹的抽回手,清雪欠身福礼。
“做得真是漂亮!”楚寻怒视了楚黎一眼,转身离开。
回到宫中,楚寻向母亲言明真相,贤妃只是低眸说了句:“自作孽,不可活。如今木已成舟,休要再提。”
怒火似乎怎么也平息不了,楚寻心里想着念着清雪。人性都是贪婪,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即使得不到她,他也要留她的影子在身边。
一月后,玉梅嫁与楚寻,皇帝赐封三皇子为平王。贤妃娘娘亲生的两位王爷皆娶了礼部尚书的两位千金,两家关系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玉梅自是欢喜的,但也是怨恨的,她从未如此恨过姐姐。当他心爱的人在她身上驰骋求爱之时,一声声唤的都是姐姐的名字。他的夫君不顾她的处子青涩,毫无怜爱的刺穿她,她永远记得这痛,终有一日会加倍奉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