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樱庭先生来了。”
女仆轻步走到百合子的房门外通报,行止间带来一阵微风,吹起了门口的风铃。
“是吗?太好了。”百合子平静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伴随着不易察觉的脚步声,她走到了房门口,看向我:“请里面请吧。”
女仆在这时却表现出了坚定:“夫人,老爷今晚出去前特地嘱咐了我们,要让这位......”她扭头看向我:“樱庭先生在会客室见您。”
百合子尽力保持微笑:“他这么说了吗?”
女仆点头:“还请夫人不要让我们为难......”
看到场面逐渐变得不太好看,我只好出来和稀泥:“没关系哦?夫人,场所并不受限制的。”
百合子还欲说什么,可接到我暗示的眼神,只好忍下,勉力微笑:“实在是抱歉,樱庭先生,在您面前说这些也太失礼了。”
“不,不是您的错,我本应多注意的。”
我提着我的空箱子,跟上百合子和女仆,心里轻舒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奔跑的过程,我已经不想细说了,简直就是沙雕车祸现场,被人拍下来传到b站分分钟点击率上万的那种。
......要是再让我看到那个拉黑车的车夫鬼,我绝对不止把他欧拉七页,少说也要欧拉七页半!
我又开始在心里怀疑屑老板的品味,他究竟是怎么挑人选的,这种鬼也要增加?小春那样的孩子不放过,连车夫也要变鬼。
总不能是因为人家家刚好盖在他老家上,他故地重游发现居然有人在他家上头盖房子,还砍了他心爱的小樱桃树,就把人家给一锅端了?
那岂不是伽椰子行为了。
百合子走在前面,为我介绍:“我们家并不住在京都,因为我丈夫生意上的缘故,带我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正好也瞧瞧京都的红叶。”
怪不得,我就说,蝶毒的剧情明明是发生在东京的,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碰上他们。
还没到门口,就有早就等待在那里的女仆等在门口,为我们开好了门。
“你们出去吧。”百合子对门口的女仆道。
女仆点点头,但接下来的动作让百合子又忍不住蹙起眉。
她动作极为刻意地把门大开,吸在门边上的粘钩上。然后便走到门口,像一尊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确保接下来的所有声音都瞒不过她的耳朵。
啊这,也不必防我跟防贼一样吧?就因为我有一把跟瑞人一样的嗓子?
可以确认了,就从斯波纯一这操作来看,他虽然在物质上对百合子百依百顺,但除此之外,他的控制欲也膨胀到了正常人都不太能容忍的地步。
百合子对这样的行为却似乎毫无异议。
在露出那样不耐的微表情以后,她又恢复了之前温柔的笑容,好像从来就不会为这样的生活所不满一般,她示意我坐到沙发上:“您请坐。”
我却没有照做,把我的箱子放到了沙发边上:“不用了。您想现在就开始吗?”
百合子有点惊讶:“不需要先说会儿话吗?”
“诶?您不喜欢直入主题吗?”我也很惊讶。
也许是我的语气自来熟的过分,又或者是和哥哥一样的声线给她带了莫名的安心,百合子听了我这样自来熟的口吻,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开心,反而也很自动地与我说起话来。
“可以直入主题吗?”
“不可以吗?”
“可以吗?”
她突然笑了出来,这次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而非强行为了讨好什么人才故意挤出的违心笑容。
“没关系,您开始吧!”
三次元的百合子笑起来非常甜美,颇有十元姐姐的风采。也许我明白为什么斯波纯一会在小时候对她一见钟情了,这样的温暖,自然是让他这样的飞蛾会奋不顾身的存在。
“您可以试着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我说:“不用这么正襟危坐,全身放松,万一睡醒了落枕了就不太好了......”
百合子点点头,真有按我说的话照做。
我绕行到她的背后,声音沉静如水缓流入海:“不过今天也有一个小故事,您想听吗?这是我才从几位绅士那里得来的故事,您一定没有听过。”
百合子闭上眼,把自己整个人都陷入沙发中,语气是少女才有的纯真:“真的吗?说好了,要是我听过的话就算你输了,那你明天可还得来!”
我笑道:“愿为夫人效劳。”
“这个故事改编自真实事件。是一个以爱为名的恐怖故事。不过在我讲之前还是要问问,即使是得知了这些,您还愿意听下去吗?”
百合子兴奋:“我知道我知道,肯定是类似于雨女、骨女一类的妖怪怪谈对吧?”
“不是哦。”我轻笑:“不是妖怪,而是......鬼。”
“这个故事中的鬼之始祖,起源于千年前。他的名字我不能说,你也不要问,因为直到现在,他依然存活在这世上。”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缓:“依然存活在你我身边,与他用自身血液制造出的食人鬼一起,潜伏在人间的阴影中,甚至有着正常人的身份,就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真的?”百合子似乎是找到了小时候听百物语的,她舒舒服服地换了个姿势:“你遇到过吗?”
“遇到了哦。”我故意夹带私货:“今天我遇到的人力车师傅就是!他是个拉黑车的,居然给我带到偏僻的小路上,想打劫我呢,坏透了!您要是出去打车,下次一定记得找个长得帅一点的,遇到这种人的概率就会大大降低。”
她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长得帅的......哈哈哈!......抱歉、我实在是忍不住。那后来呢?您是怎么解决的?”
“我把他打的吱哇乱叫。”我说。
百合子似乎很容易被这种无厘头的笑点给惹笑。
“真的呀?”我的语气无辜极了:“您不信?”
百合子憋笑:“信。我信。”
“后来,诞生了一个名为鬼杀队的组织,里面的杀鬼剑士多是被鬼害的家破人亡之人。他们有的心怀仇恨,一心报仇;有的则心怀天下,想要为民除害。”
“而我今天要讲的故事,还要从一道数学题说起。”
......
我看着门口困地半梦半醒的女仆,以及已经躺在沙发上陷入美梦的百合子,摇摇头,从我放在一边的手提箱里拿出了森鸥外的《舞女》,开始阅读。
就当我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好像听到远处传来了些类似于打铁的声音。
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正在往公馆的方向而来。
不要怀疑,这个年代还没有到现代的大城市的那样喧闹。不那么靠近闹市区的地段,一到夜晚就静的出奇,更别提本就住的人不多的豪宅区,稍有风吹就听得一清二楚,是打孩子还是打老婆,连人耳都能分别,更别提本就长于五感的鬼。
那声音终于到了我不能忽视的地步了。
我不舍地把眼睛从书里拔.出来,走到窗边。
谁啊,没事大晚上还叮叮当当的,吵不吵啊。
我打开窗户,还没来得及呼吸下新鲜空气,一句精神的“炎之呼吸!”就从远处传入我的耳膜。
“恋之呼吸!”
“炎之呼吸!”
我把窗户关上后,生怕不够,又拉上了窗帘。
对不起,真的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打不过,我去了也只有送的份儿。
五秒后。
我烦躁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拉开了窗户与窗帘,打铁一般的声音又从对面清晰地传来,我的良心不安地跳动着,让我都没法无视。
这一次,声音还要更近。
我对百合子解除了血鬼术,她很快就从位置上悠悠转醒,茫然地睁开了眼睛:“......诶?”
“嘘。”我蹲在她旁边,竖起一根手指,轻声道:“仔细听。”
百合子很上道,也没有像傻白甜女主一样拖后腿,反复问我怎么回事为什么要不出声。她瞬间收声,也显得那种叮叮当当的声音愈加明朗。晚风伴随着少女一声比一声更凄厉的恳求声,肉块鬼尖锐的叫声,从外边一起吹来。
“这是?”百合子眼睛睁大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向我。
“猎鬼人正在与鬼对战。”我言简意赅。
百合子倒抽一口凉气的同时,用手捂住了嘴,正好挡住了她尚未成型的声音。她跌跌撞撞地从沙发上翻身下来冲到窗前,怀里还下意识歪歪扭扭地夹带着一块毛绒毯子。
肉块鬼虽然小,但凶猛可不输成年鬼。甚至可以说,正因为她的小,反而身法移动较之普通鬼要灵活的多,也没有成年鬼的同理心和恐惧心。除了母亲,她没有任何在乎的东西。
小桃为了她的孩子完全就是不要命的架势。每一次被杏寿郎甩开,她都会狠命扑上去,拦住他们的去路,不惜用身体来为孩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杏寿郎自然是非常为难,他不是那种打女孩子的人。要是小桃是鬼,他必定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可她是人。
而蜜璃看着这个一心为了孩子逃跑的年轻母亲,也不忍心做出过激的行为。
战况就这样一时胶着了下来。
小春站在电线杆上,身体里睁开了许多眼睛,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妈妈!”
她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反复重复的就是“妈妈”两个字。
小桃一身小袖和服早已被血染的斑驳,腰带也在挣扎奔跑的过程中掉了下来。她衣裙散乱,青丝披散,梦里梦外都打扮地干净整洁的她,早已不顾自己的形象。
“求求您!杀我都可以,不要动我的孩子!”
她死命地拽着杏寿郎的衣服,一声哭声比一声惨。
杏寿郎看了一眼蜜璃,眼里似有暗示。
蜜璃会意,走到小桃背后,打算用刀鞘将她劈晕。
这个动作被电线杆上的小春发觉,它闪电般地飞身而下,直扑蜜璃,想要打断这个坏女人对妈妈的进攻。
百合子一个没忍住,下意识叫道:“小心!”
小春在百合子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就如海燕般迅速地避开了杏寿郎的刀锋,但是还是被刀上所附的火焰灼瞎了一只眼睛。
她发出了一声嘹亮而又尖锐的啼哭,就像是晚上发情的母猫一样刺耳诡异。
小春落到了公馆的围栏上,背后所有的眼睛宛如数十支探照灯,一齐灵敏而又迅速转动起来。
百合子打了个寒战,往后猛退一步,刚好撞到了我的身上。
在那一刻,她与小春对上了眼睛。
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我的故事,根本不是说来有趣好笑的故事,而是真正的、浸透了上千年积累下来的人命的恐怖故事。
......这个故事改编自真实事件。
与哥哥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还回荡在她的耳边。
也就在此时,小春终于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我好饿啊,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