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今日轮值的裴虔通统领说,太子染了风疾,暂且不能入宫,司马德戡又加派了宫外巡守的骁果军之人,宇文化及求见圣人。”司马九鼎成的一刻,王义却带来了让杨广心塞的消息。
杨广听见杨昭染病,心中忽然莫名恐惧起来,他命令王义把宇文化及带入,他屏退了左右护卫,目视眼前之人半天无语。
“圣人,前方军使来报,运河两岸贼军,现在又添新援,李靖麾下大军,正在前往江都,等到两军合击,我等才可北归啊。”
“唉,却不知道何事才能肃清贼徒!现在诸军思乡不已,你定要替我稳定军心,关中之人可在江都成家,但凡娶了江南女子,户部另有犒赏,你看此事可行?”
“此事甚妙,这样一来,诸军军心当稳若磐石。”宇文化及跪在地上,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他再听杨广旨意,脸色慢慢凝重起来。
“江南此地,亦有勇士,现在骁果军颇为劳累,朕要虞世基募集勇士,已充宫中宿卫,此军由宇文皛统领,你定要全力相助此事!”杨广皱着眉头沉声道。
此事合情合理,宇文化及不好阻拦,只是命令心腹,和宫中多多联络,每日圣人住在哪里,喊谁侍寝,都要告诉自己。“
随后半月,虞世基果然招募民间游侠名曰“给使”。几百豪士直接听从宇文皛的指挥,圣人每日在殿前看见勇士操练,心中莫名的烦躁才稍稍退去一些。
这日正是四月深春,李世民大军,已经离江都不到百里了,宇文化及决定发动大事,子时不到,江都城的骁果军军营,不眠的众将兵就鼓噪起来,一个思乡心切的士卒,偷偷跑出江都北逃,被江都郡兵发现杀死,现在首级就挂在骁果军的军营辕门处,本来大军已经怨声载道,现在看见同僚被杀,一下子愤怒全被司马德戡撩拨起来。
“圣人面前,定有奸臣,裴寂大恶,此地州兵,都受他的节制,我听说他要杀光骁果,换上南人护卫。”
裴虔通在众人面前举起腰间宝剑,脸上垂下泪来,一旁的令狐行达,猛拍大腿“我听宫人说,圣人暗募死士,现在就在宫中,我等再不自救,就要死在这异乡了。”
众军听了他的话,更是心中惊慌,大家都说无人领头,否则定要做下大事,正在焦躁的时候,司马德戡身后,禁军统领宇文化及,缓缓走了出来。
杨昭在太子行宫中,已经有一月没有看见父亲了,杨广和他住处相隔不过数里,却是父子宛若天地之隔,他每日向宇文化及通禀求见圣人,却根本进不得宫门,这日已经是三更,太子正在思索江都诸事,忽然看见整个江都城火光通明起来,太子心中必有大变,连忙要出宫门,却发现自己的住处,已经被数百骁国卫围住,令狐行达笑着指挥众人不让太子出去,只说马厩起火,现在出门有险。
杨广当日和萧后一起在成象殿休息,皇后也发现了火光,问起司马德戡,也说马厩失火,萧后很是聪颖,看见司马德戡表情躲闪,暗暗叫过王义,让他出门打探,忠心的侏儒一出宫门,就被骁果卫乱箭射死,此时城内宇文化及部众,都在发刀配马,情势危机到了极点。
杨昭听见宫中马蹄声响,知道一定有大变,他带着秦狗儿来到花园的水池旁,就想从水底暗道逃出此地,忽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
太子心中大惊,拔出腰间佩剑回头看去,一张此时他最想看到的面容,正在盯着自己微笑,司马九也有七年没有看见他了,见到杨昭两鬓隐有白发,不禁心中一动。
“小九,你在这里,太好了,出什么事情了,我怎么感觉一国储君,已经被软禁在了此地?”
“太子,宇文化及已经反了,现在满城都是想要杀死圣人和你的乱兵,你就逃出此地,也见不到圣人。”
“什么?”杨昭急退几步,少年的话,他连一丝怀疑都没有,看见杨昭双手颤抖,司马九单手一扬,一股浩然之气注入太子体内,才让他瞬间心定了下来。
“杜伏威已经反正,现在江淮军,就在江都城外,你快写下些字句,我好一会带给圣人,现在咱们去江都城门的地方,你去引杜伏威部进城。”
“好!”杨昭听到司马九要带他逆贼进城,丝毫也没有犹豫,他撕下衣袍,咬破手指,写下“宇文已反”四字,珍重的交到司马九的手中。
少年收好血书,拎着杨昭的衣领,也没看他如何使力,已经跃出了此地。“
宇文皛一夜没有安睡,马厩失火,他心中急躁,几次问起宫外禁军,总说没有大碍,统领看见天慢慢在放亮,来到了玄武门处的给使营房,想调死士入宫,没想到平时现在已经在操练的营房,今日却安静的吓人。
“魏宫人昨日已经给给使放假,让他们出宫休息两日了,怎么宇文皛不知道吗?”一个老头看见宇文皛来此,连忙向统领回话。
杨广近臣知道大事不好,脸色瞬间煞白,他连忙赶回成象殿,却听见宫门的方向,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
司马德戡在马上看见他,二话不说,就是指挥部下乱箭射来,宇文皛看见司马德戡坐骑上拴着独孤开远和虎贲校尉冯普乐的首级,心中顿时麻了,他胳膊中了一箭,快马回到成象殿,命令最后的十几名夙夜卫侍紧锁宫门,宇文皛疾步走到成像殿中,迎面看见圣人和司马九站在一起。
数年不见,眼前的少年现在有种让夙夜卫统领心悸的气质。“小九,司马九,你也是来为难圣人的?”
宇文皛话音颤抖,想起了少年在琉球的情景,他第一次感到万事不可挽回了。
“宇文统领,我就那么像乱臣贼子?”少年对着宇文皛一笑,萧后扶着杨广,一起看着儿子的血书,皇帝和皇后,看着笑眯眯的原黄门侍郎,心中不知道怎么,忽然没有那么恐惧了。
“打开宫门,我要看看乱臣贼子的嘴脸!”少年听见门外呐喊越来越响,从身后的背囊中,拿出一个暗金色的小鼎。
“一切听司马侍郎的吩咐!”现在情势危机,杨广身上那股决然果断的气质,又开始显露了出来。
宇文皛听见圣人吩咐,连忙打开宫门,成像殿前,司马九和一座小鼎矗立在天地间,他的身后,宇文皛和隋朝的皇帝,皇后目光复杂的看着若无其事的那个原帝国干臣。
远处,宇文化及满脸狞色在大殿先下马,数百骁果卫一起涌入成像殿,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等人第一眼看见司马九,心都一下沉到了谷底,他们忽然觉得,今天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成功了。
四月江都,清晨禁宫,瞬间腥风血雨,此地到底发生了什么,史书中只有“鬼神闻宇文之变,尽皆暴怒,天谴孽臣。”之说。
史上最著名的宫变在九牧金鼎面前,宛若儿戏,城外杜伏威义军涌入,三日后,李世民和直荡军勤王大军进入江都,冲入成象殿数百反贼,就连尸骨遗骸都没有,好像就这么不声不响的从世间消失了,只是从今天以后,最为刚愎的杨广,每次再见到少年的时候,却总有隐藏不住的恐惧之色。
转眼已经是大业十四年,距离江都之事,已经过去了三年,杨广回到了大兴城,天下局势,慢慢的平缓了下来,丰主原来被人假扮,春生堂失去了最后的倚仗,也就都被招安了。
隋朝其实人丁,物产都算的华夏诸朝一个顶峰,隋炀帝刚愎的恶果,都被司马九兜揽,关陇贵族,因为江都之事,很多都被连根拔起,圣人改革,以后就顺遂了许多。李世民功劳极大,被封为上将军,李建成则是文治好手,做了杨广的尚书令,李家一门熏炙,却不被皇帝猜忌,众人都知道,这是因为背后那个江鬼神一般存在的少年。
这日甘露殿中,八岁的司马天云在杨昭的女儿面前,显露昆仑虚的武功,甘露殿的高台上,司马九陪着杨广父子说话,江都之变以后,圣人沉稳了许多,萧皇后却觉得,他有点消沉的模样。
杨昭太子位置固若金汤,看见女儿带着司马兰乱跑,他连忙赶了下去,怕两个女孩子摔跤受伤,高台上一下就剩下了杨广和司马九。
圣人喝了一杯酒,忽然死死的盯住了青年“让你当文官你不当,将军也不做,司马九,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杨家欠你那么多,今天你得给我一个准话。”
三年过去了,杨广很少再用这种语气和臣子说话,司马九丝毫不着急惊慌,他站在大兴城宫城的高台上,目光看向远方,穿越者一眼看穿了大兴城,看穿了神州,也看穿了时空。
“我就想做个大隋的幕僚长,还望圣人恩准。”司马九一言说出,圣人和甘露殿屋檐上的司马兴东都一起笑了起来,夜空中的大兴城,宫城外的广场上,那个矗立的金鼎发出一道炫目的光芒直刺天际,一声清脆的鼎鸣响起,大兴城的万民一下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听着悦耳的声音,只觉得心中平安喜乐至极。(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