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名叫丁秀玲,今年四十五岁,是建安厂的会计。[]
建安厂已经改名叫“建安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只是大家一直习惯叫建安厂,所以除了接工程搞建设的那部分,余下来的职工依旧自称为建安厂,外人也这么叫。
有展前景的主营业务都搬到了麻阳市,余下的老厂改名叫了分公司,分公司接不到什么工程,全靠总公司养着,如今效益也不好,临时工全部都退聘,只剩下十几个正式工和几十个退休职工吃老本,算是总公司的老年活动中心。
所以分公司的领导们都忙着走关系调到好单位,职工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上班,上班也只是看看报纸,要不就是串门聊天,轻闲到极致。
丁秀玲虽是会计,一年到头的工作闲得人都要霉了,每年只要负责收取一些挂靠的施工队缴纳的管理费,然后做好简单到极的账目,别的啥事也没有,所以才会对突然来到的陈令十分热情。
有了丁秀玲这个建安厂的老职工热情的帮忙,陈令很快就找到了负责那栋门面房的后勤部,还见到了分公司三位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一拍即合的谈妥了价钱。
四个门面两层楼,一共是325.7平米,按照同一地段的商品房价格与商业门面价之间的平均价格计算,每平米5235元,一共是17o5o39.5元,厂领导大手一挥,省掉了尾数,收17o万外加5ooo元。
原本这5ooo元可以不收,甚至可以按照纯粹的商品住家房价格卖给陈令,但分公司总经理和副总经理暗示了几次,陈令硬是没听懂。
旁边的丁秀玲也不知道该帮谁,一直没吭声,因此分公司领导不仅气的免了陈令不到4o元的房价,还连话都不想再多,刷刷刷签好字批准通过,三个人就离开了,留下一脸纳闷的陈令。
“丁姨,刚才你们领导怎么回事?好像我欠他们什么东西似的。”
陈令是个好孩子,不懂就问。
丁秀玲望着陈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暗想自己这一出口,岂不是又要教坏了祖国的花朵?
最后还是决定出来,道:“他们是暗示你给好处,如果你给好处,估计可以省下七十万,就算除掉好处也可以少出5o万,唉……”
啊!
什么?
陈令捶胸顿足,“叫他们回来啊,我给,我给还不成么!”
丁秀玲张大嘴望着陈令,觉得自己造了孽,这一瞬间就教坏了一个好孩子,暗叹“学好一辈子,学坏一分钟”。
纠结万分的陈令跟着丁秀玲到银行划卡转账,拿着银行的转账凭证,回建安厂办手续.
丁秀玲不想再戕害本性善良的孩子,主动接下这些活,没让陈令再见到分公司的领导,然后带着一堆盖好章签好字,只等着陈令签名的合同和证明文件,拉着陈令去了房产局。
……
“什么?”
房产局里,陈令惊呼出声,“要本人来办理?我是他们的儿子不行啊?”
陈令决定新房落户在父母的头上,心里美美的想着让父亲名下两套,母亲名下两套,四套门面就这么分配,以后要给他们一个大惊喜,不料办理产权证需要本人亲自到场,连他早上偷来的父母的身份证都没有用。
“委托办理也行,要你本人的身份证……”柜台里的女职员很耐心的解释。
“我有我有!都在这呢。”陈令大喜。
女职员诧异的瞥了一眼陈令,继续道:“和你与当事人之间的委托协议书,并且还要公证部门的公证书,证明委托协议有效。”
啊!
陈令傻眼了,这跟直接拉上父母过来办手续有什么不同?还要到公证处走一趟,简直是多此一举,一定还要交公证费什么的。
“陈,要不就落你的户头吧,正好我这里的转让协议乙方一栏都空着的,直接填上你的名字就行了。”
旁边的丁秀玲觉得陈令真是个大孝子,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零花钱,买几个门面还要写到父母的户头上,却没想遇到了麻烦。
在她想来,既然陈令有如此多的零用钱,家里一定更加富有,这户头是谁的名字都不重要了,陈令也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陈令瘪了瘪嘴,然后撅起,“不行!一定要落到我爸妈的名字上,他们还没有过门面呢。”
还没等丁秀玲想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陈令跑到房产局大厅外打电话去了。
一刻钟后,母亲郭秀兰风风火火的赶到,手里还提着一个硕大的帆布袋。
今天天气好,家里有存货不用去麻阳市进货,郭秀兰一大早就去了建设路摆地摊,想试试上午的生意如何。
接到陈令的电话后,虽然没听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但“买门面”这三个字听清楚了,于是手忙脚乱的收了摊,也没将东西送回家,直接就扛到了房产局。
“大令,怎么回事?你怎么逃学了?买什么门面?跟我清楚!”
郭秀兰的语气很严厉,她最担心的是儿子干坏事,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最容易学坏。
“老妈,是这样……”
陈令刚想开口解释,就见到父亲从一辆出租摩托车后座下车,蹭蹭蹭的直跑来,右手还抓着一个修水管的扳手。
“老爸,你怎么来了?”陈令奇怪。
“是我打电话给你爸的,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不到场!”
郭秀兰表情依旧严厉,盯着儿子陈令,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想用家长的身份迫使陈令就范,老老实实的明真相承认错误,然后再想办法解决。
“陈啊,这两位是……”
丁秀玲在房产大厅里等得无聊,出门透透气,顺便看看陈令电话打完了没有。
却见到了一男一女两中年站在陈令身前,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硕大的帆布包,而那中年男人手里还抓着一把扳手,她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赶紧过来解围。
“丁姨,这是我爸我妈,他们过来办手续。”
陈令回头一笑,笑容有些僵硬。
“啊!”
丁秀玲一惊,心里十分诧异,之前她就想像过陈令的父母是什么形象,竟然可以让陈令有百万级的零用钱。
在她的想像里,陈父一定是个大腹便便的胖男人,满脑门油光亮;
陈母一定是珠光宝气,相貌一定不错,还很雍容华贵。
因为陈令五官很不错,生养他的母亲相貌没得,有钱人的太太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很正常。
却不料是眼前这两个人!
陈父不胖,相反还挺削瘦。如果不是身穿工作服,换上一身高档休闲装倒也有一番儒雅气质。
而陈母的形象就大相径庭了,看起来人很老,原本不错的五官被岁月侵染出风霜的痕迹。
压下心头的疑惑,丁秀玲想起了正事,赶忙道:“那正好,你爸妈过来了,就赶紧办手续,把这里的转让协议和文件签了,到里面办产权证和土地使用证,国土局的柜台也在里面。”
顿了顿,见陈令一家三口没动静,丁秀玲转向陈令的父母,“你们是陈令的父母吧,我们去里面办手续吧,办完手续那栋楼就是你们家的了。恭喜!”
什么?
一栋楼!
郭秀兰只感觉心跳加,震得耳膜都砰砰响,瞳孔急骤收缩,她就待叱责陈令,却被陈大仁打断。
“大令,这是怎么回事?跟爸。”
陈大仁的声音不大,惊讶的表情已经消失了,但声音略微有些颤。
陈令只感觉头都大了,勉强再挤出一个笑容,对丁秀玲道:“丁姨,您先进去等我们吧,我们一会就进来办手续。”
“哦,”丁秀玲快扫了一眼这奇怪的一家人,然后对陈令的父母头,“那我先进去等你们。”
拉着父母走到房产大厅门外的一个僻静角落,没等开堂审问,陈令主动摊牌。
“老爸,你还记得上次我问过你那个老宅的事情吧?就是那个地主家的老宅……”
陈令一五一十,详细的坦白。
如何偶然路过的时候甩着钥匙玩,一不心没抓稳钥匙串飞到了老宅的院落里,然后到空无一人的老宅找钥匙的时候,如何在草丛的某堆石灰土现旋即,土堆暴露出油纸一角,自己一拉现里面有金条。
接下来,就有人证可以证明,陈令语气坚定了不少。
拖着蛇皮袋回到家,跟妹妹陈蓉一起用榔头敲土疙瘩,最后担心妹妹漏嘴打她回房睡觉,自己独自敲出了不少金银饰,然后跑到麻阳市卖了钱,眼见那个门面不错所以买来给母亲做生意。
郭秀兰和陈大仁呆呆的听着儿子陈令讲故事,故事讲完后他们也没立即醒来。
这故事,简直太荒谬了!那老宅住了那么多人,几十年时间竟然没现金条?
“卖了多少钱?”父亲陈大仁率先清醒。
“嗯……,这个……”陈令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报出实数,“4o2万,还有一些金条在床下没卖,大约值1oo来万吧。”
“什么!多少?”
母亲郭秀兰被数字刺激醒了,快喘着气追问,声音变得很尖亢。
陈令无辜的望着父亲,老老实实的将银行卡递给母亲。
“4o2万,买房子用了17o万五千元,剩下的全在这里了。”
郭秀兰双手捧胸,看着丈夫陈大仁,“大仁……”
陈大仁一咬牙,用力头,“我们家大令不会假话,这笔钱就收下,门面你开店做生意,剩下的给大令存着,将来他还要读大学,还要娶妻生子。”
郭秀兰仿佛领了圣旨,不再怀疑和责备儿子陈令,盯着手中的银行卡,嘴里喃喃道:
“财了……我们家财了……大令和蓉儿今后可以过好日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