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礼舰抵达公爵府之后,墨西哥草帽男把猫子拎进了自己在城堡兵营内的房间。
进门之后他把猫子放在墙角一只铺着柔软天鹅绒的篮子里,又取来碟子倒了杯牛奶摆在猫子面前。
“很奇怪吧,牛奶、午睡用的篮子,这十年来我走到哪里就把这些带到哪里。就是因为我觉得,总有一天能碰上她的同类。”着男人抱了一把木柴,塞进只剩下低矮火苗的壁炉,又抄起火钳捅了捅,看着炉火渐渐变旺他满意的放下火钳拍了拍手,回头看着猫子,“我有风湿痛,所以比较喜欢温暖一,不介意吧?”
猫子从篮子里爬了出来,轻轻舔了舔盘子里的牛奶,然后对着墨西哥草帽男叫了一声。
男人把这理解为同意,就从壁炉边离开,脱下自己背后的墨西哥草帽往衣帽架上一丢,就坐进正对壁炉的沙里。在他的草帽碰到衣帽架时出的呻吟声之后,房间里就只有壁炉里时不时出的噼啪声偶尔打破弥漫的静谧。
“下船的时候我就吩咐过了,待会会有仆人送热水来,在那之前就请你和我一起耐心的等待吧。”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响起敲门声,在男人应了一声之后,端着装着热水的壶的女仆颤颤巍巍的推门走了进来,话的声音还在拼命的颤抖:“先、先生,您要的热水来了……”
着女仆把热水壶往男人指出的位置一放,立刻就鞠了个躬,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间。
男人抓起热水壶,轻轻泼了一到猫子身上。于是大猫在一阵烟雾中化作了蹲在地上的美丽的猫耳巫女,她缓缓站起身,由于是背对着那男人,起身的同时她慢慢的转动自己的身躯,洁白的水袖和长在空中甩成两轮圆弧,变身时腾起的白雾碎裂开来,变成一片晶莹的第八色亮在环绕着她慢慢的旋转,挂在少女那对猫耳上的铃铛也随着转身的动作出清脆的声响。
站定之后,水袖与长都轻盈的落下,忽然出现的少女挺起腰杆,撑开眼皮露出宝石般的双眸,眼珠中间的那条眯在一起的细缝里闪着淡淡的蓝光。盯着草帽男看了一会之后,猫子朱唇轻启:“汝啊,汝对咱的种族还知道多少?”
而这边草帽男则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盯着猫子头上的铃铛,半晌之后才感叹道:“看来我抓了一个不得了家伙啊,刚刚多有失礼,还请你原谅啦……”
“汝既然认出了御神铃,竟然还敢无视咱家的问题,真有胆量呐。”猫子昂起下巴,往前进逼一步,居高临下的瞪着草帽男,“不过,看在牛奶味道不错的份上,咱家心情好就不计较了,汝要问什么?”
“也不能认出来,因为我根本没见过这种铃铛,只是她跟我,只要看到,就能立刻和她的铃铛区别开来,所以我就想,你戴的就应该是了。”草帽男很平静的道,同时伸手拿起摆在沙一侧的茶几上的高脚杯和酒瓶,帮自己斟了一杯红酒,端起来轻轻晃动着,“其实我想问的很简单,我只想知道她在家乡过得好不好,生下来的猫是什么毛色的,就这样。啊,差忘了,她的名字叫夏子。”
“夏子?汝以为在咱家的记忆里有多少个夏子啊,咱怎么知道你的是哪个?不过,”猫子顿了顿,微微垂下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的感伤,“猫之里在最近十年之内并没有猫返回,也没有新生儿诞生,要不然也轮不到咱家出来寻找配偶啊……”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草帽男的右手放下刚刚摇匀还未来得及品尝的酒杯,用手按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是嘛,是这样啊。”
猫子无言的盯着男人看了一会,才转过身走向房门,可是她走了几步却有回过头来,用侧脸对着坐在沙上独自哀伤的男人,以比刚刚温柔得多的声音道:“我们怀有后代之后,也不一定就要回到猫之里生育,没准那位夏子已经在别的地方产下了孩子呢……不过……”
猫子耸耸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不少自嘲的意味:“咱今天这是怎么了,刚刚的话汝就当没听见吧,虚假的希望比噩耗更残酷,咱家可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呐!”
“等一下,”男人忽然开口了,他叫住了猫子,“虽然我问这个显得有多管闲事,但是,你应该已经找到满意的伴侣了,对吧,今天就是受他的命令来刺探情报的,我猜得没错吧?”
“谁知道,”猫子咧开嘴,露出顽皮的笑容,头上那对耳朵也很俏皮的甩动着,“虽然咱家是不讨厌被他抱着的感觉,不过呢,咱还没玩够呐,如果有了身孕就只能回猫之里了,多没意思啊!”
接着猫子转过身,对草帽男俯下上身,脸上混合着狡黠和戏谑的笑容看起来就像是刚抓到了一只能当玩具的老鼠的猫咪似的:“怎么,汝也想成为咱家的恋人?可惜呐,咱对老男人没兴趣,虽然咱自己已经两千七百岁了……”
“是嘛,不过你搞错了我的话的关键了,御社神阁下,俗话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受雇于人就要尽责,这是我一向的信条。既然已经知道您是来刺探雇主情报的,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走你,哪怕你是我唯一的妻子的宗族领也不行。”着草帽男抬起头,也对猫子亮出笑容。
猫子很有兴致的挑起半边眉毛,眼眶里那对猫眼石般的瞳孔先是将眼前的男人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男人挂在衣帽架上的草帽,有些得意的反问道:“那么,请问汝打算怎么阻止咱家呢?汝该不会是以那位夏子为标准,认为咱家这两千七百年是白过的吧?虽咱在这两千七百年里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的……”
“不试试有怎么知道呢?”草帽男又拿起了酒杯,凑到嘴边悠哉游哉的品了一口。
“徘徊于黑暗中的悲哀之影……”
草帽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对他出的话语,因为构成这话语的语言他根本就没有听过,可是那些单词所代表的意义却清晰准确的进入了他的脑海,他忽然想起夏子在某个夜晚跟她的话语:传猫之里的御社神是来自冥界的使者,能够抽取人的灵魂,打入永眠之地。当时他把这当成传,并没有太在意,可现在想起来……
“沉湎于罪孽因果之中的灵魂……”
猫子的咒语还在继续,挂在她头上的那两对御神铃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比起刚刚随着猫子的动作轻轻晃动时所出的声音,现在这杂乱无章的铃声让草帽男全身渐渐失去了力气。
猫子自身也在生变化,与她的毛皮同色的头由根开始,齐刷刷的向着黑色转变,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头光滑亮丽的乌丝,额前的刘海也变成了与黑相当合拍的直刘海,排列得异常蒸汽的梢下方,是猫子那似乎变得更大更骇人的双眼。原本猫眼石似的的瞳孔此时也生了改变,中间那条竖着的细缝向两边扩展,蓝色的火焰扫过整个眼珠表面,火焰退去之后,眼珠原本的碧绿色被鲜艳的红色所取代。
被那红色的瞳孔所注视,草帽男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压迫感。接着猫子将自己的右臂平伸,让水袖整个展开,那空旷的白让草帽男产生了一种自己就要被吸进去的错觉,他觉得自己所在的房间似乎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旷,辽远,他看见模样完全改变的猫子身后,凭空开出了了无尽头的彼岸花田。
就在这一片阴郁的景色中,忽然飘进了唯一的一抹亮色,细的第八色亮仿佛一只萤火虫,在空中摇摆着,飞近了猫子的耳畔,似乎在轻声细语。
于是咒语停止了,草帽男眼前的一切统统消失了,所有的东西又都恢复了原样,包括他眼前猫子的样貌。
“刚刚那是……”男人盯着自己的手,轻轻活动了一下手指,呢喃道,“是幻觉,对吧,御社神的力量就是制造幻象。”
“汝对了大半,所以就当是这么回事呗,咱家也懒得解释。”少女又一次转过身,却在迈步的时候留下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汝啊,好好感谢她吧。”
可没等猫子的话完,她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猫耳少女低头看自己的脚,似乎对自己为何摔倒感到异常的奇怪。
“我刚刚还在想,也该到起效果的时候了呢。”草帽男一仰脖喝光了手里的酒,把酒杯往身边的茶几一放,继续,“尽管阶级比夏子高许多,看来弱却是共通的呐。我可没有傻到不做一准备就给你浇热水啊。”
猫子趴在地上,愤愤的盯着熊熊燃烧的壁炉,可是和她愤怒的目光不相符的是,她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极其的愉悦。
“这是邦加产的木天蓼,烧的时候味道和普通木柴差不多,效果却很好,夏子最喜欢了。”男人完的瞬间,猫子的身形就渐渐的缩,变回了一只有着漂亮橙红色毛皮的大猫。大猫跑近壁炉,趴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愉悦的伸了个懒腰之后就把身体缩成一团,趴着不动了。
男人站起来,走到猫子身边弯下腰,伸手要摸猫子的脑袋,却在半空僵住了。
犹豫了一会之后,他收回伸出去的手,叹了口气:“己之不欲勿施于人,抚摸你的权利不属于我。虽然遗憾但也无可奈何。”
着他从衣帽架上抓起自己的墨西哥草帽,攥在手里,推门离开了房间。
他没有注意到,一个细到不注意看就无法察觉的光像萤火虫一般漂浮在空中,追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