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佳人已逝空余恨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中宗皇帝还在位的时候,苍周已是颇为繁华。

那时大燕尚且内忧外患,无力觊觎苍周地广,是以百姓过的还算安居乐业。

这人呐,一旦过的舒心了,就容易折腾出各种幺蛾子来愉悦自己。

比如,用诗会,才气,容貌,以及家世来评断这苍都妙龄少女们的排行。

虽尔后也伸延出了男子的评判排行,但到底没妙龄少女们来的更引人关注。

而且,这排行的的确确也是会带来好处的。

一是名声大好,说不定能高攀个好亲事。

二是满足了虚荣心,连自己爹娘说出去都有面子。

所以当时苍都的贵女们,可是争破头皮的去提高才气,去打扮自己,去出口成章,只为在那榜单里,争个排行。

说起来,李佳淳对这种事情向来是不怎么关心的。

她虽有妍丽容貌,也有满腹诗书,更有一手古琴绝技,但对她来说,这些都比不上跟着小舅舅偷偷的溜出去,玩个一天来的爽快。

这天,阳光明媚,小风徐徐吹,端得是个舒适又惬意的天气。

李佳淳穿了一身水红色的裙衫,在明月的帮忙遮掩下,悄悄地从李府后门溜了出去。

小舅舅甄明术正站在门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等待。

一瞧见李佳淳来了,舅甥两个像做贼一样,悄悄地上了等待已久的马车。

李佳淳坐在马车里,甄明术坐在车辕外,一甩马鞭,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尔后,马车疾驰。

颠簸中,李佳淳不忘掀起帘子,伸出头颅,小声的询问,“小舅舅,你说的事情靠谱吗?今天真的有热闹看吗?”

“当然有了。”甄明术得意的一笑,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咧嘴笑道,“柳尚书家的那个独女,在上次诗文比赛里输给了马大学士家里的嫡次女,只得了第五的名头,心里不高兴得紧,便下了战书,说要在月阁楼重新挑战马大学士家的嫡次女,若是这次赢了,便重新动那排行。”

“可是,这热闹不怎么好看啊。”李佳淳扁扁嘴,“我觉得还不如去城南买串糖葫芦吃呢,瞧那些文绉绉的你来我往作甚,一点都不爽利,明明心底不高兴得紧,面上还要姐姐妹妹的唤着,回头就暗暗地咒骂对方,简直无聊极了。”

“不不不阿淳。”甄明术摇了摇头,“这一次你可就错了,若是往常我也不喜欢这种斗文之类的比赛,可是呢,早就听闻那柳家独女性格暴戾,被柳尚书宠坏了,一言不合便爱与人动手,我思来想去,认定今天有热闹看,便带了你过来了。”

说话间,他已找了地方,将马车停了下来。

“那好吧。”李佳淳不满的扁了扁嘴,都已经到地方了,有得玩总比没得玩强,将就看吧。

这么想着,舅甥两个便大摇大摆的进了文人才子最爱讲些酸腐之文的——月阁楼。

刚开始,的确如李佳淳所说,无聊至极。

不是那两个人说些狗屁不通的诗文,互相对着,还自我良好的互相夸奖。

要不就是两个人说着还算可以的诗文,但下一刻便开始讲起谁家谁家女子有才气又有美貌,娶回来可是真不错等等。

对此,李佳淳给以一声嗤笑。

只因为,能排的上榜的苍都贵女们,纷纷都是家世雄厚,父兄无一不是身在高位,哪里会看得上这些文绉绉的,除了酸腐什么都没有的学子啊。

但偏生那些学子都没有自觉,一个个异想天开的想着与某某家美丽的姑娘来个浪漫的邂逅,而后鸡犬升天……

直到柳尚书家那个独女柳如眉来了,众人才纷纷的弃了之前有些不雅的幻想,或远远与其打招呼,或靠近欲与其套近乎。

然而,柳如眉穿着一身浅绿色衣裳,腰间挂着一个油光锃亮的鞭子,高昂着头颅,一路走到了厅堂的最中央,也还是没与那些学子说一句话。

世家贵女,矜持,骄傲,不屑一顾,全都在柳如眉的身上展现了出来。

众学子纷纷扫兴的低下了头。

直到马大学士家嫡次女马欣襄也来了,柳如眉这才哼了一声,说了来到这月阁楼的第一句话,“马欣襄,这一次,你休想赢我。”

相较于身材高挑的柳如眉,马欣襄身材娇小了许多,只是她虽不高气势却不弱,淡笑着同那柳如眉道,“不过是切磋比试,柳姐姐何必如此在意。”

一句话,便将彼此的高下给分了出来。

柳如眉面色不好看,抬脚就要冲到马欣襄跟前,却被身后的丫鬟给死死地拦住了,“小姐,比试,您是来比试的。”

对面的马欣襄恰在此时,浅浅的笑了,“不知这一次,柳姐姐要如何比试?”

“试题当然要别人来出,才公平。”柳如眉强压下内心的恼怒,胡乱的指着周围的一个人,道,“为了避免你说我作弊,就随便指一个人把。”

结果好巧不巧的,指到了李佳淳。

李佳淳面色有些呆滞,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是来看戏的,怎么就被牵扯到戏里来了。

当即,她就想推迟掉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舅舅,竟然戳了戳她的胳膊,让她答应下来,并暗示的指了指月阁楼的牌匾。

舅甥俩常年一起混迹,早就心有灵犀了,故此李佳淳双眼一转,指着那月阁楼的牌匾便大声道,“既如此,就用这楼的第一个字当试题吧。”

“好。”柳如眉和马欣襄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个人在一旁便拿起早就备好的笔墨纸砚,开始书写了起来。

旁边有月阁楼的人点上了一炷香,以此为时限做出来的诗方才管用。

若是出了时间——便是再好的诗,都败了。

事实上,这两个女子,能上了那才女榜单的第四和第五,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柱香才燃不过一半,两人就纷纷的搁了笔,吹干了墨迹,便拿来让众位学子评判。

等到香完全燃完,众位才子也将两首诗分出了个高下。

不出意外的,马欣襄胜了。

尔后,果不其然的,柳家姑娘怒了,从腰间抽出那油光锃亮的鞭子,对着马欣襄就抽了过去。

事出突然,马欣襄躲闪不及,险些就被抽到——还好一位学子,闪身拼命救了马家的姑娘,并顺势将马家的姑娘推到了人群中。

如此,柳家姑娘抽不到马家姑娘,便气的在原地跺脚,一张还算精致的小脸,被愤怒冲的无比狰狞丑陋。

果然是好戏,好戏啊。

李佳淳站在一旁,津津有味的盯着柳家姑娘的表情,看着她从狰狞,变成十分狰狞,变成特别狰狞。

到最后……竟然一鞭子对着李佳淳抽了过来!

一边抽,她还一边怒吼,“你起的什么破题,什么破题!”

无妄之灾啊!

李佳淳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冲那柳如眉喊道,“是你指的我,让我起的题,怎地输了就赖到我的身上。”

她这话是不说还好,一说那柳家姑娘愈发暴怒了起来,一条鞭子舞的虎虎生风,鞭鞭对着李佳淳抽了过来。

还好,有甄明术帮忙,总归柳家姑娘伤不到李佳淳。

只是……一直这样被动挨打也不是办法。是以,甄明术一个狠心,一个咬牙,一把将外甥女给推出了月阁楼。

原是想着,这样就能让她先行跑出去,躲起来,等自己找到她,再道歉赔偿。

结果没想到,这手劲儿使的有点大,李佳淳竟然直接被推倒了,“咕噜”“咕噜”的在月阁楼跟前,灰头土脸的转了两个圈。

最后,停在了一双靴子前。

“呸呸呸。”李佳淳一边吐着嘴里无意中吸入的泥土,一边暗自腹诽着,这小舅舅的确是太不靠谱了,每每跟他出来都要弄的灰头土脸的回家,这样爹娘怎么可能不发现呢。

冷不防的,一件淡青色的衣衫从头顶罩落了下来,遮住了李佳淳的头,也遮住了李佳淳的视线。

“什么人,什么人?”她惊恐的大叫着,手脚麻利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掀起头上的衣衫,便听得身前人温润的话语,“姑娘如此不雅的摔在月阁楼前,若是没露出脸也就罢了,众人不过揣测一番姑娘的身份,若是让众人瞧见了姑娘的脸……”

到时候,李佳淳一定会沦为众人的笑柄。

原来是这样啊……

李佳淳呆呆的站在原地,很是感激的冲着那人道,“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不必客气。”那人笑了笑,转身离去。

李佳淳有些想瞧一瞧这么好心的人是谁,便忍不住扒开眼前的衣衫,露出了一双妩媚的大眼睛。

而后,她便瞧见了一个极为潇洒的背影。

这样的潇洒的背影,这样温润的声音,那正脸该是如何的模样呢?

这么想着,李佳淳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喂。”

没说明喊谁,那男子却蓦的回了身,露出了一张浅笑着的面容。

干净柔和的五官,清秀的眉目,白皙的皮肤,温暖的笑容。

这边是聂长安留给李佳淳的第一印象。

那时,李佳淳十四岁。

本是无拘无束的少女,忽然间就像是怀了春一般,喜欢上了一个仅仅见了一面的男子。

甄明术很是疑惑,“为什么,你见过那么多儿郎,英俊的也不少,为何独独喜欢上了那人?”

李佳淳狡黠的笑了。

为什么独独喜欢上这个人呢?

大约是因为,她出现的方式太奇怪,而他的应对也如此奇怪。

就像是,一个有些豁口的茶盏,忽然找到了一个多出一块的茶杯。

两两叠盖,水乳交融,浑然天成。

至少李佳淳是这么觉得的。

可等到她兴冲冲的去寻了那男子的身份,找到那男子,想与其好好接触了解一番的时候,对方却对她避之不及的闪躲了起来。

“聂长安,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李佳淳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用刁蛮的语气冲聂长安喊道。

“李大小姐。”聂长安收起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的道,“长安没有躲着李大小姐,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李大小姐屡屡来找长安,怕是会引起他人猜测,故此……”

“你胡说。”李佳淳怒了,“我笼统找你才两回,一回把你的衣服送回来,一回想来感谢你,可你倒好,衣服也让别人接过去,感谢也只说心领了,就是死活不与我相见,我李佳淳哪里不好了,让你避如蛇蝎?”

“姑娘很好,姑娘哪里都好。”聂长安苦笑,“只是姑娘父乃如日中天的实权丞相,长安不过是一介生母早逝的小皇子,最近父皇身体又多有不好,长安与姑娘接触,只会对双方不好。再说,当日帮助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知道姑娘的身份……”

若是知道她的身份,怕为了避嫌,连出手相助都不肯了吧。

一刹那,李佳淳那颗被父亲宠的如同琉璃一般的心受到了伤害,她睁着一双妩媚的大眼睛,满含泪水的盯着他,“好,好,聂长安,你越是不肯与我接触,我便越是要同你接触。”

迎着困难而上,不怕逆境。

这原是很好的品质,也是聂长安十分赞赏的品质。

只是有一天,当这个品质出现了在了一个姑娘身上,便让聂长安啼笑皆非了。

他为了躲避兄长的忌惮,一直小心翼翼的活着,不敢接触任何重臣,生怕被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还好,他生母卑微,自身又无野心,又加之小心躲避,总的来说,过得还算平静。

可现在,平静被打破了。

当朝丞相嫡女喜欢上了他,一直不停的接触他。

尽管他已经千般躲避,但到底还是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给他造成了不少的困扰。

有时候,聂长安便忍不住恼了这姑娘,厌烦她打破自己的生活。

但有些时候,在深夜里,那颗一直被小心翼翼的压制着的心脏,会忍不住跳出疯狂的想法——假如他得到了李丞相的支持,假如他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他是不是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的苟活着,求他人饶过自己呢?

最开始,这想法只是偶尔出现。

到后来,随着兄长对他的忌惮加深,聂长安竟也愿意同那李家嫡女接触了——不因别的,只想给自己留个退路。

那时他对李佳淳并无多少感情,但随着日日逐渐接触,他发现自己也挺喜欢这个姑娘的。

她活泼,灿烂,没有那些肮脏的手段,但却不傻,十分的聪颖机智。

最关键的是,她有一个好父亲。

一个愿意为了女儿,来找聂长安交涉的父亲。

满汉楼的包厢里,李正德坐在聂长安的对面。

明明一个是臣子,一个是皇家人。可偏偏的,臣子气势十足,皇家人却有些佝偻着身躯,显得气势弱了许多。

“五皇子,小女心仪你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李丞相转着手中的扳指,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很不显眼的皇子,不明白他除了皮相还不错之外,到底有什么可取之处?

为什么,自己那个傻女儿,就是那么的喜欢他呢。

“知道。”聂长安清了清嗓子,直起腰身,努力想让自己不被李丞相的气势给压倒,“感谢令爱抬爱,本宫……本宫可能……”

有些踌躇的话没说完,李丞相已沉声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想蹚这趟浑水,想要做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日后做一名籍籍无名的王爷,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到老,除了那身份之外,过得就像一个普通百姓一样。”

这番话,无疑的刺激了聂长安。

谁不想登上那宝座啊,谁不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谁不想一言九鼎无人可动摇。

可他聂长安有什么资格?

生母卑微,无有力外家相助,自身也一直被那几个兄长打压,总的来说,除非那几个兄长全部都意外的毙了,聂长安是没有可能坐上那个宝座的。

所以,为了妹妹,为了母妃,他不得不忍气吞声,做一个无用的皇子。

只因为这样,才能保护住自己的亲人。

然而,聂长安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驳,坐在对面的李丞相,像已经看透了似得,咧嘴笑道,“五皇子殿下,有些时候,一味的求人,将生命置于别人手里,虽目前活着,但以后的活还是死,都掌控在别人手里,这种,真的是平安的生活吗?”

一语犹如雷劈,聂长安当即就楞在了原地。

许久之后,他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因为李丞相那话说的太对了,虽然他现在安安分分的,保住了妹妹和母妃,但倘若有一日,兄弟之中的一个人上了那位,对自己心生不满,想要怎么作践他们母子三人,便会怎么作践他们母子三人。

只因为,他们弱,他们无法反抗,他们做不了自己的主,他们只能听别人的命令。

一刹那,聂长安连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李丞相……李丞相的意思是?”

“本相没有什么意思。”李丞相笑了,“只是想要提醒五皇子殿下一句,若是不喜欢阿淳,大可狠狠地伤她的心,虽然痛苦难过,但终究短痛好过长痛,如此对于阿淳,也是一件益处。待他日阿淳完全忘记了你,我再为她择一良婿,过简单快乐的日子。”

说完,他站起了身,象征性的对着五皇子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开了这满汉楼。

徒留内心震撼的聂长安一个人,守着满桌子的佳肴,却无心下咽。

伤她么……

好像,不太容易。

因为她笑起来的样子,比她哭泣来的时候,好看多了……

这么一想,聂长安的心就软了。

再加上那日心境的变化,他便开始不再拒绝李佳淳的邀约,并且开始主动的邀李佳淳。

如此转变,自然换得李佳淳欣喜万分,只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心底愈发的欢喜。

少女时期,对于良人的期待,对于未来亲事的期盼,全都寄托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两年后,聂长安主动向李府提亲。

半年后,将十七岁的李佳淳娶进五皇子府,做了五皇子妃。

彼时,曾经畏畏缩缩的五皇子,像脱胎换骨一般,不仅培养了自己的人手和心腹,还获得了李丞相以及其身后势力的支持,整个人赫然已经能同当时最为火热的三皇子和二皇子相提并论。

加之静心公主同其夫婿的倾力相助,一年之后,中宗皇帝毙,留了遗旨,要五皇子聂长安继其皇位,并将二皇子三皇子贬斥到了荒蛮之地。

二皇子三皇子自是不服,可碍于在李丞相的撺掇下,中宗已把所有权利虎符已经交给了聂长安,两人大闹了一番,没讨到好处,便只得灰溜溜的离开了苍都。

如此,淳安帝即位。

成亲这一年来,最初是为了安抚李丞相,才日日对李佳淳甜言蜜语,虽其中也有真心成分,但终究还是利益占了多大数。

只是后来,一年的时间,竟让他习惯上了对这女子好,且习惯了她的存在,好似离不开一般。

一直到即位的时候,他忽然明白自己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姑娘,于是在国号中,嵌了两个人的名字。

本以为就此相守,可花好月圆,美满如斯。

然而到底抵不过现实。

聂长安心知,李佳淳是真的喜欢他,所以才会讨厌他的侍妾,不许他生庶子庶女,嫉妒的一点都不像是个大家闺秀。

可是,他还是五皇子时,尚且能为了他不纳妾。

等到他真的成了帝王,为了维持前朝平衡,这女子就不得不纳入宫里。

且一个接一个的,不停歇。

于是,李佳淳生气了,耍起脾气来,关上凤翎宫的大门,好几日都不让他进。

最开始,他总是好言好语的哄劝,后来时日长了,面上虽哄着,心底却到底不好受。

再加上,每每望着她,就能想起自己当初懦弱的连接受她的感情都不敢的那段往事。

自然而然的,心疏远了。

而就在那时,他见到了李稷如。

一个明明长得十分艳丽,却性子柔和似水的女子,总是低着头站在李佳淳身边,不如若李佳淳明艳,却自有一番风味。

一个有心勾引,一个有心接触。

一来二去的,便暗结了珠胎。

彼时,李佳淳已经怀胎八月,虽扔偶尔闹脾气,但多数时候,已学会做一个贤良的皇后。

比如,在他面前为他安排侍寝妃子。

比如,笑他要多生几个孩子。

再也绝口不提,当年甜蜜之时,她笑言,只能她为他生孩子,不许别人为他生子一事。

那时,他就明白,二人早已不复从前。

是这帝后身份的原因也好,是那些妃子的原因也好。

总之,甜蜜已成为过去。

聂长安心底不好受,不想面对李佳淳,干脆咬牙把李稷如给纳进了宫。

当然,托词还是李稷如自己找的,他并不关心这些,只告诉李稷如,“若是阿淳允许了,我便同意。”

尔后,李佳淳难产大出血,虽保下了一命,但却已经卧病在床,不得起身。

他心底隐约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但是那时他早已沉浸在李稷如的甜蜜乡里,不再顾着那些事情。

有道是,时间是磨灭一切的良药。

三年的时间,李稷如成功的让聂长安忘记了李佳淳的存在。

忘记了他们当初的甜言蜜语,忘记了他们当初的恩爱无双。

其中,当然也有聂长安自己故意的成分——于他来说,李佳淳见证了他从前不好的一切,懦弱无能的时期,最后还是靠着娶了一个女子,才成功的坐上了这个位置。

以及,当初那些甜言蜜语恩爱无双,多少都有刻意的成分。

对聂长安来说,这些算不得美好的记忆,再加上政务繁忙,还有个温柔似水的李稷如相伴……

时间一长,他便真的忘了。

忘了有个姑娘曾热烈的爱过他,忘了有个姑娘不顾身份追着他不放,忘了有个姑娘,躺在冰冷的凤翎宫,一脸哀戚的等死。

直到——凤翎宫被大火淹没。

乾清宫的龙案前,他正执着毛笔,在那奏折上一批一划,冷不防的,有侍卫前来通报——凤翎宫燃起大火。

倏的,一滴墨汁滴在了奏折之上。

聂长安僵着身体,在原地站了半晌,倾听着心底从迟疑到碎裂,到疯狂的叫喊。

他猛地掷了手中的笔,一边奔跑,一边大喊,“救火啊,救火啊!”

然而,被桐油浇过得凤翎宫,岂是区区水能扑灭的。

聂长安站在那熊熊大火前,不明白,到底是桐油的威力,还是那人不甘的怨气,让凤翎宫足足燃烧了三日有余。

三日之后,大火褪尽,凤翎宫只剩残垣瓦砾。

侍卫说,搜寻不到完整的尸身,只搜寻到了疑似半截的腿。

而且只有一副。

这是不是代表,阿淳没有死呢?

他欣喜若狂的去找李稷如求证,得到的却是——她亲眼看着李佳淳咽气的。

亲眼!

那一刻,帝王暴怒,“谁准许你去杀了她的,谁准的!”

李稷如趁机无辜的看他,“陛下,妾可没有杀她,是她自己没了生的欲望,只因着三皇子溺水一事儿便不想活了,妾只是想激起姐姐的求生欲,谁知……”

“晟儿落水了?”聂长安十分愕然,“你怎么照看的晟儿,怎么照看的!”

“不是妾照顾不周啊,是皇后姐姐一直想要亲自照顾晟儿,妾便不得不次次将晟儿送到凤翎宫,这一次也是在途中,据那奶妈说,晟儿自己想去采摘荷花送给皇后姐姐,不料竟失足滑下了池塘……”李稷如立马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瞧着聂长安,“陛下,妾真的用心照顾晟儿了啊,妾一直待他比待奕儿还好,出了这种意外,妾也不想的啊……”

她的哭声,让聂长安心烦意乱,他甚至屡不清楚,为什么她就这么没了。

“够了,你出去吧。”帝王一挥手,遣走了哭哭啼啼的李稷如,自己一个人躺在软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尔后,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那姑娘头上盖着他的衫子,捂住面孔,只露出一张妩媚的大眼睛,大胆的瞧着他,“喂,你叫聂长安是吗?”

“是。”他想点头回应,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异常的僵硬,僵硬到了甚至无法点头。

“喂,你怎么不回话呢?”那有着妩媚大眼睛的女子有些恼的看着他,“连个回应都不给,真是的。”

说完,扭头看向了一边,不再理会他。

聂长安心底顿时有些着急,他想张嘴告诉那姑娘,我是,我是,我是。

可是那嘴,死活都张不开。

“哎,真是无趣,我要把这衫子还给谁呢……”妩媚大眼睛的女子低头呢喃着,忽然,目光不知瞥到了谁,她顿时抬起头,兴奋的笑了起来。

“喂,喂,你别走,是你的衫子吗?”她挥舞着双手,对着不远处的那个人喊道,“喂,别走。”

前面那人回过身,冲她笑了笑,“你是在叫我吗?”

“对对对。”姑娘笑着点头,对着那人奔跑了过去,“这衫子是你的吗?刚才是你把衣服丢在我身上的吗?”

“是啊。”那人点头笑。

“真的啊,那太谢谢你了。”姑娘一边与那人一同走,活泼的笑了,“刚才你救了我哎,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我请你去李府喝茶吧……”

随着声音的逐渐远去,那一对璧人似得身影,也渐行渐远。

而聂长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她与别人离开。

他还僵着身体立在原地。

他还想回应那姑娘,“我是我是,我是聂长安啊……”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姑娘已经随着别人走了。

再也找不见了。

梦里,聂长安难过的哭了。

梦外,有眼泪从帝王的眼角,簌簌而落。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我只有两千五百岁奸夫是皇帝五胡之血时代玄尘道途终末忍界你老婆掉了盖世双谐信息全知者反叛的大魔王绝对一番
相邻小说
太古龙神诀武步登天孤独记录者见习大记者军婚密爱:爹地,放开我妈咪!重生之悍妻是朵黑心莲误惹黑心老公从九叔世界开始无限觉醒爹爹万万岁:废材娘亲纳米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