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忌讳着自己的年纪,貌美的女人更忌讳。
黑姑娘当下就被唐雨气得不轻,抽出一根新箭就要射唐雨的眼睛。一旁的蛇郎君嘲笑道:“一个小姑娘,也值得你气成这样。”
黑姑娘冷冷回道:“是啊,一个小姑娘,也值得你开口维护。蛇郎君,你喜欢这种小姑娘我没兴趣,可你要知道,今天的我们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蛇郎君笑笑不说话,只是如蛇般的眼神重新攀上了救了唐雨一命的男人。那中年大汉见状,大喝一声摆出架势,开口道:“七公子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唐雨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状忍不住开口:“可你这么弱,留下也阻挡不了他们多久。”
被戳中伤口的中年大汉狠狠瞪了一眼唐雨,道:“小娃娃别那么多话,带着我家公子快逃!”
唐雨越发迷惑的看着眼前的人,在她的认知里,遇上打不赢的对手都是要跑的,可这家伙明知道要死却还要留下来,这是为什么?
她惯来好问,当下就扯了扯救了她的男子,好奇道:“他不怕死吗?”
被扯了的男子微微侧首,阳光打在他如玉的侧面上,令唐雨的话竟然卡在了喉咙里。唐雨见过不少好看的人,她二师姐是出挑的美人,大师兄惯来都是蜀中女子求嫁排行榜上前三位,就连唐怀珏也托早死师母的福,有一副好皮相。
可唐雨觉得自己还是看呆了。一个人怎么能好看成这样呢?
他的俊美和唐怀夏的冷俊及唐怀珏的清俊都不同。这家伙的身上的每一根线条都仿佛散着柔柔的温和,宽广的,却又如春风那般的温润。
这样的感觉镌刻在他的眉眼上,镌刻在他微微笑着的嘴角上,镌刻在他的骨子里,镌刻在他的话语中。
他伸手将唐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沉稳道:“他不是不怕死,他只是更怕我出事。”
说着,男人轻叹了一声,“福叔,你先走吧。”
中年大汗闻言大惊:“公子,我怎么能丢下你?”
唐雨在男人身后忍不住探出头:“可你留下也是累赘啊。”
“你!”中年大汉深深吸了口气,“你留下就不是累赘!?”
唐雨还没来得及开口,黑姑娘便对着蛇郎君冷冷道:“别和他们拢郑
蛇郎君轻笑一声,却还是动了动腰间别着的笛子,在他吹向第一个哨音的时候,他背后背着的群蛇就像吃了什么兴奋剂一般,如同利剑从竹篓中直向男子扑去。
可它们扑得动作只到一半,就像撞上了什么铜墙铁壁,齐齐坠落,碧色的蛇身竟然在一瞬间发黑,号称蛇郎君最毒的蛇,竟然就这么抽搐两下死去了。
它们撞上的,是不知何时出现在男人面前的一道魃澄恚谏模路鹩邢杆榈奶霸斐傻纳澄怼
蛇郎君脸色大变,却见沙雾后他们以为无害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右手带上了做工精美鹿皮手套,眉眼弯弯的冲他们笑道:“你的毒蛇看来也没什么嘛,连一刻也没能熬过去呢。”
“断魂砂!”用毒的毒郎君自然知道那层毒杀了他的宝贝的“铜墙铁壁”是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阁下是唐门的人!”
唐雨笑得眉眼弯弯,却要故作高深,慢悠悠的道:“你倒是有点见识。”
蛇郎君看着她的眼神几变:“唐门暗器虽然独步江湖,可要毒死我碧蛇,也得是只有唐门嫡系子弟才有的上上品,难道阁下是唐门唐思淼!?可唐家二小姐今年不是已经年满十八……”
蛇郎君打量着最多也超不过十五岁的唐雨,显然是陷入了怪圈。
唐雨气得鼓起了脸颊:“谁说我是二师姐啦!”
蛇郎君那双如蛇的眼睛贪婪的在唐雨身上扫过,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除了唐二小姐,唐门最近倒是走失了一位小小姐,到不知姑娘是不是唐门少主要找的那位小小姐?”
唐雨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她眉头紧皱:“你要告诉大师兄?”
蛇郎君并不想将唐雨交给唐怀夏,相反,他更想以此作为要挟,从这名看起来就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身上捞点好处。于是便舔了舔嘴角,头颅上下刚刚有了个弧度……
一枚毒蒺藜精准无比的射进了他的咽喉,伴随他难以置信的目光的,是唐雨冷冷的眼神:“大师兄教导我,死人的嘴最严。当你不想被别人知道什么,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让他永远说不出话。”
蛇郎君死了,死在毒蒺藜下。若他还能动,一定很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提出这句话。他犯了一个大错,就算唐雨看起来再懵懂无知,她也一个唐门,一个自小在唐家教育模式下长大的唐门。
蛇郎君的死法显然给黑姑娘造成了极大的惊恐,当唐雨顿了顿,转着那双大眼睛看过来,歪着头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时,卯足了劲疯狂摇头。唐雨笑了笑,露出脸颊上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可爱无比——可这副笑容在黑姑娘眼里却和催命符一样。
黑姑娘哆嗦着道:“我,我不知道阁下是唐门的嫡系,多,多有得罪。”
唐雨挥了挥手,笑眯眯道:“没关系没关系,我刚刚杀了人,现在要做好事,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做好事,我不杀你,你也不杀他?”
黑姑娘当下点头,头也不回的跑了。仿佛最初说“你要死在这枯叶林”的人不是她一般。
唐雨见危机解除,先是将散落一地的断魂砂用磁石仔细吸取收好,又走到蛇郎君身边,将那颗毒蒺藜取出,用蛇郎君的衣角擦干净毒蒺藜上的血迹,小心的收回了布囊里。
待她做完了一切,一回头,却见中年大汉还愣在原地,看着她目瞪口呆。待唐雨走近冲他挥了挥手后,这目瞪口呆就变成了冷汗直流。
唐雨道:“我雇的车夫晕倒了不能走,可不可以把我的马给你们,你们捎上我?我要去江南。”
中年大汉下意识的看向了茶衣公子。
这救了唐雨一命的男人嘴角的笑容已经淡下去,此刻他看着唐雨的方向抿了抿嘴角,长叹一声:“他之前的话未必是真的要将你的行踪透露。”
唐雨眨眨眼,开口道:“你是想说,我不该杀他?”
男人没有说话,唐雨却掰着手指和他道:“可是你能保证他真的不说吗?你能保证他被其他唐门遇上了,也能守口如瓶吗?”
男人沉默片刻,开口道:“不能。”
唐雨坦然:“所以我只能杀了他。”顿了顿她转过身去解开马车上的马:“我还要找哥哥,我不能让师兄抓回去。”
“……至少在找到哥哥前,绝对不能。”
中年大汉的目光随着小姑娘向不远处看去,当小姑娘将晕倒的车夫费劲力气扶到马上,再牵着马走过来时,中年大汉眼尖的看见了那一溜的死去的山贼。
他的冷汗似乎在一瞬间就下来了。
他抬头看向被他称为七公子的男人,希望这位青年阻止这个向他们走来的小姑娘,或者做些什么。而这名青年的确做了,他开口道:“听姑娘先前的意思,是要杀一个人再救一个人?”
唐雨点点头:“因为师兄说过,犯我者死,可师姐也说过,身为哥哥的妹妹,我该救人的。”
中年大汉被唐雨的逻辑弄得有些莫名,可茶衣公子却是点了点头,接着道:“那姑娘可愿与我同行?若在下保证无人冒犯姑娘,姑娘可否救人而不伤人?”
唐雨愣愣的看了青年一眼,青年还是那副模样,温温润润看起来软弱可欺,可有又顾奇异的气质,令人觉得可靠无比。
唐雨看的有些脸红,半晌用脚尖磨了磨地,低声道:“你要保护我吗?除了师兄师姐,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
是了,一路而来,大多人都想要她命,却是第一次遇上说要保护自己的。大师兄说过,堡外的人坏的很,他们垂涎唐门的暗器,却又要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成。堡外不比堡内,没人会无原则对人好。
唐雨迟疑了,半晌道:“你是哪儿人?”
茶衣公子不卑不亢:“江南。”
江南,水乡江南。杨柳依依,白沙堤的江南。唐雨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她上前几步,在青年略有诧异的神色下拉住了对方的手:“你是江南人……那是你是我哥哥吗?”
“我是小雨,你还记得吗?”
中年大汉见夺人命的魔女抓住了他的公子当下急得要过来拼命,青年阻止了他,冲唐雨笑了笑,道:“姑娘恐怕认错人了,我虽有不少兄弟,可家中的确是一个妹妹也没有的。”
唐雨原本明亮的眼睛渐渐暗了下去,小小的脑袋垂下,紧盯着地面:“是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找到。”
青年的表情有些迟疑,他开口问道:“姑娘是要去往江南吗?”
唐雨点了点头,可青年依旧没有说话,她好奇的看过去,只见青年又好脾气的开口问道:“姑娘是要前往江南吗?”
唐雨终于注意到,救了她的这名青年的双眼是空洞洞的。她“啊”了一声,面上表情有些严肃,侧了侧头想想,认认真真的“嗯”了一声,又补充开口道:“是的,我要去江南找我哥哥。”
青年笑了,他对唐雨伸出了手:“那在下和姑娘做个约定可好?这一路由在下护着姑娘前往江南,同样的,希望姑娘不要杀生。”
唐雨隐隐觉得这个约定有些损伤她大唐家堡杀人不眨眼的尊严,有些为难:“可是……”
“冒犯姑娘的,在下会解决。没有人冒犯姑娘,姑娘是不是也就不用杀人,而救人呢?”
唐雨想了想,觉得对方的逻辑也对。唐门的暗器用多了也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没找到哥哥先被师兄揪回去就糟了,当下欢欢喜喜的应了,把马交给还僵硬着的哆嗦着的中年大汉,自己就欢欢喜喜的往先前就好奇的马车上爬去,爬了一半,唐雨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扭头对青年一脸严肃道:“你不认识我对吧?”
青年笑了:“姑娘看见了,我是个瞎子,怎么会认识姑娘?”
唐雨当下放心,开开心心的窝进了青年的马车。牵着唐雨的马的中年大汉愣了半天,这才走进,哆嗦道:“七公子,你怎么怎么,这丫头如此凶狠,我们——”
青年笑着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她的本性并不坏。我听说这里常有山贼,空气里传来的血腥味大约是山贼吧。更何况,这次她也算救了我们。”
说着青年空洞眼神转向马背幽幽转醒的车夫:“就像她说,人犯我死,若是不怀恶意,她也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只是动了她立刻就死。”中年汉子忍不住抱怨,“这到底是哪家养出的怪丫头!”
青年不说话,只是仰着头半晌开口道:“也不知道陆小凤如何了。”
中年汉子哼了一声:“若不是陆公子,七公子也不会受伤。公子我们快回去吧,赶紧让六公子帮您解毒——”他的话又没说完,因为原本缩在了马车里的恶毒小姑娘又探出了头,眨眨眼看着花满楼笑道:“先前忘记问你,我叫唐雨,唐朝的唐,下雨的雨,你呢?你叫什么?”
青年温柔的笑了笑,开口道:“花满楼。”
“花满楼,鲜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