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的人和剑仿若流光一般,从屋檐上直泻了下去——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西门吹雪,而是一个女人!
一个在阎铁珊背后偷袭的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黑色鲨鱼皮的水靠,勾勒出苗条动人的身材,她的身上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从荷塘里跃出来的。
她早就躲在了水里,只为等待最佳的偷袭时机。本来她的时机找得也算不错,可此时她正握着一柄断剑怔立着。
而阎铁珊则是惊魂甫定,刚刚只差一点点,那剑锋就会穿透他的心脏!可叶孤城从屋檐上直飞而下,速度竟比那个从水里钻出来的女人更快,他的剑光击在女人的剑脊上,生生地将那柄剑给击断了。
看了看叶孤城,又看了看西门吹雪,阎铁珊的眼里精光直冒,兴奋地大喊道:“白云城主!”
西门吹雪的眼睛里也泛出了光彩来,他的战意在不断地攀升着。
陆小凤惊疑不定地问:“城主为何会在此处?”如果叶孤城竟是站在阎铁珊那一边的,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女人一把扯下了水靠的头巾,一头乌云般的柔发披散在双肩,衬得她的脸更加地苍白和美丽了——她就是丹凤公主。可是她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狠狠的瞪着叶孤城,厉声道:“他花了多少钱请你来助纣为虐?!”
叶孤城淡淡地对陆小凤说:“我只是路经此地。”而后他看向自从他出现以后就容光焕发、眼中充满了希望的阎铁珊,又说:“我不是来帮你的。”最后,叶孤城目光冰寒地看着丹凤公主,冷然道:“背后偷袭的人,不配用剑!”
西门吹雪忽而开口,说:“对!”而后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叶孤城,说:“叶孤城,你很好。”
叶孤城看着西门吹雪,目光中有寒星点点,他微微颔首,道:“西门吹雪,你也很好。”
西门吹雪兴奋地几乎快要颤抖,他大声地说:“与我一战!”
叶孤城刚要说话,忽然心生警兆,猛地转过头去,阎铁珊竟已死了!他的眉心上插着半截明晃晃的银针,没有流出一滴多余的血。
丹凤公主捂着脸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地说:“他该死,他该死!”在美丽的女人哭泣的时候,陆小凤除了安慰还能做什么呢?他朝叶孤城投去了一个恳求的眼神。
叶孤城没空理会陆小凤,他已经飞身追了出去——杀死了阎铁珊的人自然不是丹凤公主,她根本没机会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眼皮底下出手……更何况仅以一根银针就穿透了阎铁珊的颅骨,丹凤公主哪有这样大的本事?阎铁珊本身就是个高手!
屋顶上有个黑影一闪而过,随后是两道白影紧追不舍:就在叶孤城飞身而起之后,西门吹雪也追了出来。
他们不在乎阎铁珊是不是该死,他们在乎的是绝顶剑客的尊严!
是谁?竟敢在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眼皮底下偷袭杀人?简直找死!
叶孤城的轻功提升到了极致,他此时满心都是战意:方才有所领悟,叶孤城本来就极想出手——可是他还有理智,很理智,所以他不可能去和西门吹雪生死相搏。击断丹凤公主的剑,叶孤城只略略发挥出了不到一半的实力,不够,远远不够,他需要更强的对手!
西门吹雪的战意也快要溢出来了,他今夜先杀了苏少英,又见了叶孤城,此时还有一个杀了阎铁珊的神秘高手在如鬼影一般地窜逃着——西门吹雪的剑好像正在叫嚣着要饮血!饮人血!
世间绝顶的两大剑客,他们的轻功也是绝顶:一个是天外飞仙,一个是万里追杀……那神秘的高手究竟是谁?谁能有这样的荣幸同时被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追杀?!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紧紧地盯着那道黑影,直到他蹿入了林子里,黑黝黝的林子。
“逢林勿入”对两大剑客来讲都是笑话,叶孤城信心满满,西门吹雪一往无前。
两道白影在漆黑的林中穿梭,快得如风似电。可那黑影的速度也很快,极快,快得若隐若现。
忽而“嘭”地一声,有极强的光在这丛林中爆闪了片刻,原来是那黑影抛出了一颗光雷炸开,想要借机隐遁……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个向左、一个朝右,继续追了下去。那个神秘的高手不可能躲过他们两人的感官就地隐蔽,更不可能回头,他只能朝前跑,不是左,就是右。
果然,叶孤城才追了没多久,就见那黑影在月光下现了形。叶孤城暗自冷笑,已握紧了剑柄。
略过了盏茶时间,那黑影逐渐慢了下来——诚然他的速度极快,却似乎有些后继乏力……时机已至,叶孤城终于出剑!
叶孤城畅快淋漓地使出了天外飞仙——剑意不断攀升,他已将要突破!能在这样的剑势下接招的人,无疑就是最合适于他的对手,叶孤城要借着这样的机会磨练自己的剑道,一次、或是几次,遇强则强……他终将在剑道上走得更远。
那黑影终于顶不住这样的压力,他也出了剑:那是一把缠在腰间的软剑,漆黑、极细,好似暗影里的毒蛇;那剑法也极为诡异,弯回折转,忽点忽刺——若说叶孤城的剑招走的是堂堂正正的仙道,那这黑影的剑招就是诡道,这剑招不敢直面天外飞仙的威势,而是如蛇一般地缠了上去……
可这“蛇”的速度也很快,快得出奇,叶孤城已经可以预料到,当他的剑刺穿对方的心脏时,那剑“蛇”也将会在同一时刻咬上他的咽喉!
这是同归于尽!叶孤城的心里一片冰凉,但此时已无法可施——他不可能收手,收手死得更快!他只能祈盼自己的剑能更快一分……不,只要半分就够了……可这速度已是极致,竟是半分也快不了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方忽然在收势,那剑“蛇”倏忽后退,连连点在叶孤城的剑上,将他的剑点偏了半寸!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打法:如果叶孤城想偏回那半寸,完全可以;即使他不偏回半寸,对方也会重伤濒死、束手待杀,那么同归于尽就会变成一死一生——收招的人死了,而叶孤城依旧好好地活着,谁会这么“舍己为人”?
叶孤城忽然就懂了,他也在尽力收回剑势,而且配合着让那剑锋更偏了一点儿……剑锋穿胸而过,对方闷哼一声,松开了手,软剑落在了草丛里。叶孤城心里一跳,他没有收剑回鞘,而是也松开了手,弃了剑!
是谁能让白云城主弃剑?
宫九扯下了蒙面的黑巾,闷闷地笑了,叶孤城的剑还插在他的身上。
叶孤城的脸很冷,冰冷,话也是冰冷:“你找死?!”
宫九苦笑道:“城主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自遇到了城主,这伤得是一次比一次重,亏得我命硬……”
叶孤城抖出了一张纸条,寒声说:“你不是卧床不起么?”
宫九怔了怔,欢畅地笑道:“城主竟贴身收藏我的笔迹?我真是……嘶!”宫九捂着伤口,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缓过劲来,微微摇头道:“这下子我是真要卧床不起了。”说着他可怜巴巴地瞅着叶孤城,说:“劳烦城主与我同路回去?”
叶孤城看着那把穿透了宫九前胸后背的剑,一时只觉得心惊肉跳的,也不禁暗自咋舌宫九变态的耐痛能力,这要是换了一个人即使不痛晕过去也要瘫软在地了,还能站着说笑,真不愧是宫九哇……叶孤城没有拒绝,他说:“走。”
宫九继续可怜巴巴地说:“城主可不可以扶我一把?”
叶孤城对宫九这种“打蛇随棍上”的本领真是领教足了——他的剑招就是这样,人也是这样!变态是不能纵容的,是以叶孤城冷漠道:“你若再不走,等西门吹雪寻过来,就不必走了。”
宫九的脸色蓦然煞白,再不敢拖延了。
两人一路走回客栈,宫九越走越慢,最后连脚步都踉跄了起来。叶孤城见他不似假装,终于还是扶了一把——宫九借此机会,干脆整个人几乎挂在了叶孤城身上,缠得死紧。
叶孤城本想把某个得寸进尺的变态狠狠甩开,但见宫九紧咬着牙不说话,额上冷汗直冒,终究还是不忍心,就由得他去了。
待得回到客栈,又进了密道,宫九召来下属给他处理伤势,一番折腾之后,终于是倒在软榻上起不来了。
挥退侍从们,宫九拿起那把刚从他的身体里拔.出来的、还沾着血的剑,有气无力地说:“多谢城主,宝剑奉还。”他得谢叶孤城没有当场拔剑,否则他恐怕真是回不来了。
叶孤城收剑回鞘,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宫九不想告诉他的事,他问也没用。而今晚发生的事,他也需要好好想想。
可叶孤城才走到房门口,就迎面遇上了陆小凤、花满楼和西门吹雪。丹凤公主留在了珠光宝气阁,因为那里现在是属于她的了。陆小凤帮丹凤公主和霍天青说和了,霍天青虽是珠光宝气阁的总管,但他只是阎铁珊请来的帮手,此时阎铁珊已经死了,而珠光宝气阁的钱本来就是大金鹏王朝的,所以霍天青已没必要留下。
阎铁珊的这件事在陆小凤看来已经很好地解决了,至于阎铁珊是怎么死的,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但叶孤城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没有追到人。”他不是向陆小凤解释,而是向西门吹雪,毕竟当时是他们两个人去追的。
西门吹雪冰冷冷地说:“我亦没有。”
陆小凤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虽说阎铁珊该死,可杀他的人竟连你们两个人都追丢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但随即他又叹了一口气,自我安慰着说:“江湖上不知名的高手本来就很多,阎铁珊这些年恐怕也得罪了不少人。”他心里虽还有疑惑,但却不想节外生枝。阎铁珊已经死了,他们现在需要对付的,是独孤一鹤。
西门吹雪看着叶孤城,说:“若我与独孤一鹤一战而未死,迟早要与你一战!”
叶孤城微微颔首:“好。”
陆小凤忽然问:“宫九呢?”江湖上不知名的高手其实也不太多,宫九就是一个。陆小凤忽然问起他,是不是也生了些许怀疑?
叶孤城淡然地说:“他受了伤,睡了。”叶孤城不说谎。
陆小凤瞪大了眼,说:“又受了伤?”
西门吹雪忽然说:“这里的血腥气很浓。”
叶孤城说:“不错,这里来过五批杀手。”之前确实来过,他说的是实话。
花满楼关切地问:“九公子的伤势怎样?需不需要帮忙?”
陆小凤笑道:“宫九的本事大得很,一定没事的。”
叶孤城微微摇头,说:“前些时日,也有杀手。”说着他看向陆小凤,道:“他的麻烦也不小。”他绝对不是在故意误导陆小凤。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说:“唉,谁说不是呢?不过他家大业大钱也多,惹上麻烦还可以理解,我一穷二白的也有这么多麻烦,真是命啊!”说罢他又皱眉问:“宫九难道伤得很重?”
叶孤城颔首道:“日前他接我一剑尚未痊愈。”这是大实话,若非宫九伤势未愈,叶孤城还不一定能追得上他呢。
西门吹雪的眼睛又亮了,说:“他竟能接下你的剑?待他伤好,也要让他试试我的剑。”
“……”叶孤城默默地为“一伤再伤、卧床不起”的宫九抹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