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邵慕云温润的脸上似乎呈现出了丝丝的痛苦之色,看着容星辰情绪那么激动,却没有去阻止,仿佛任由她发泄自己的情绪。
“乖乖的,生气了,把心里的气发泄出来就好,憋在心里不好受。”
容星辰很快就将那些针管全部都拔了下来,但是听到邵慕云的这句话,总有种所有的气全都打在棉花糖上面一样。
呵呵……容星辰敛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说得好像他还是在为了她好一样。
邵慕云耐心地将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捡起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
“好好休息,我会定时给你送饭。只不过,有时候可能会对你进行催眠,到时候不要害怕,对人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也不会对你腹中的孩子造成任何损伤。”
容星辰匪夷所思地看向邵慕云:
“所以你算是干什么?软禁吗?邵慕云,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别说是好几天,光是一天她都在这里待不下去。
念念亲眼目睹了港口的那一幕,她年纪还那么小,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她的时候,他竟然想将她软禁在这里?
更别提这个房间里的药物和针管,这种东西从邵慕云的手里拿出来,莫名让容星辰感到恐惧!
邵慕云温和地看向了容星辰,唇角的笑容淡淡:
“乖乖的,就这几天。”
话落,男人已经转过身去,推着轮椅走向了房间门口。
马上有人帮邵慕云打开了房间的门,很快又关上。
容星辰连忙想要去追,却发现双腿根本一点力气都没有,身子只能无力地重新跌回到了软床里。
在这里,她什么事情都不能做,但是心里的那股仇恨,却越来越浓。
邵慕云刚刚回到自己房间里,突然,只觉心口一阵刀搅般的疼痛,邵慕云手里端着的药碗砰地一声掉落在地上,喉咙难受地咳嗽着。
“哥!”邵慕风老远看到了邵慕云这个样子,顿时不顾一切地冲了上来,一把将邵慕云扶起。
但是一想到邵慕云变成这样的原因,邵慕风胸腔里顿时一阵火烧,怒气冲天地指着容星辰所在房间的房门道:
“你又去帮那个女人解毒了是不是?你又用你的血去帮那个女人缓解体内的毒药的是不是?可是哥,你醒醒啊,她死不死、她难不难受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吗?可是你看看,那个女人有真的为你着想过吗?她的心里只有傅景行,根本容不得你一丝一毫!你这样做,究竟得到了什么?!”
邵慕风是真的不懂,活着难道不好吗?
出生在邵家,就意味着他们悲剧的命运,从小时候被邵慕云千方百计救走的时候,邵慕风就知道生命的可贵。
所以他感谢邵慕云给了他新生的机会,一辈子将邵慕云对他的好铭记于心。
但是现在,邵慕风这么珍惜的生命,竟然让邵慕云说浪费就浪费掉!
邵慕云抹掉了唇角的血渍,那颜色,已经呈现出一片漆黑,根本不像是一个正常人身体应该流出来的鲜血。
他微微笑了笑:“慕风,你以后遇到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女孩子,你大概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我说了我不需要明白!哥!!!”邵慕风怒吼着声音:
“我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好,竟然让你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哥,你告诉我,以前你只是给她送药,为什么这次要直接将她带到了这边,而且还要她在这里待上几天,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哥?”
这个时候的邵慕云,是真的害怕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容星辰身上的毒是怎么解除的,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邵慕云为了弄出解药来,到底付出了多么惨重的代价。
当初邵景天研制出这种毒药的时候,就没有所谓的解药。
没有解药就没有解药,让容星辰直接去死不就好了?
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傻哥哥,竟然从得知容星辰中了那种毒以后,就不断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药物的容器,来尝试调制出那种解药来。
所以这些年来,他就这样亲眼看着无数种的草药灌进了邵慕云的身体里,最后导致他整个身体,就成了一个巨大的解药库。
他的鲜血,更是世界上最好的良药。
邵景天研制出来的任何一种毒,遇到他的血液,都能被他的血液清除。
但是他的身体,却也因为各种药物的副作用,不断被摧残、折磨,身体越来越虚弱,就连寿命也跟着在不断减少。
留在容星辰身体里的那种毒,正是邵景天多年来研制的最厉害的一种毒,邵慕云最后找到的办法,那就是用他自己的鲜血不断去冲散。
但是那么厉害的毒药,他就这样直接给了容星辰,他的身体会熬不住的啊,他会死的啊!!!
邵慕云将擦掉血渍的纸巾包好,笑了笑,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
“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她所有的欢笑、快乐,才是最重要的。跟她的快乐比起来,你自己的生命,都那么卑微、那么廉价。”
清楚看到邵慕云眼底的笑容,邵慕风只觉心口被火在烧。
他蹲下了身去,目光跟邵慕云的目光平视:
“哥,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这次让我把她带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哥!”
邵慕云避开了邵慕风的眼神:“傅家那边一定不会放弃找她,这几天谢谢你帮我阻拦他们。”
说着,男人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一边,继续摆弄着桌上的瓶瓶罐罐。
听着身后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邵慕风只觉心口像是横了一根刺。
还是这个样子,不管他怎么问,他的哥哥就是不把他的打算告诉他。
可是越是这样,邵慕风心里头那种不祥的预感,就越是强烈……
容星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仍旧感觉到了手臂熟悉的疼痛感。
她连忙猛地一个翻身从软床爬了起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边忙着摆弄瓶瓶罐罐的邵慕云,容星辰心头的火再次燃烧起来。
她火大地将插在自己臂膀上的那些针管全部拔掉,全部仍在了地上:
“邵慕云,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总是要往我手臂上插这些奇怪的针管?这些针管里红色的液体又是什么?!”
邵慕云终于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一双眸子清浅地落在容星辰的脸上,微微含笑:
“放心,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任何负面影响,我保证。”
不知道为什么,容星辰总感觉今天的邵慕云,脸色似乎比昨天更差了些,就连血色似乎都少了不少。
可是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里闪过,容星辰便直接将这个念头忽视掉。
她吃了太多相信他的亏,她不敢再相信他,也不能再相信他。
如果真的对他有了怜悯之心,那时候才是真正落入了他的圈套!
邵慕云依旧是那样,微微病弱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出了门,很快,就有人将饭菜给容星辰送了进来。
所有的饭菜全都是精心制作,而且居然全都是容星辰以前最喜欢吃的那些菜,里面甚至还放了不少对养胎有好处的菜肴。
容星辰看着那些菜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不应该对邵慕云抱有任何同情心的,可是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做的那些事情,她心里竟然会有那种做错事的愧疚感?
她一定是魔怔了,一定是。
她甚至有些恨自己,明明是他一枪打中了傅景行,才导致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她竟然对这样一个害死傅景行的人……起了怜悯之心?
容星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大概是月份还小的关系,她甚至感觉不到小家伙的活跃,但是一想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她也只能乖乖吃饭,不能亏待了自己。
这是邵慕云回到自己房间里的第二天。
砰咚!
“哥!!!”
一声剧烈的声响,邵慕云刚刚推开门,身体的力气已经不足以支撑起他上半身,眼前团一个晕眩,整个人直接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邵慕风火急火燎地冲过去,一把将邵慕云扶起来:
“哥!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痛苦?哥,你说话啊哥,我怎么才能帮到你?哥!!!”
此刻的邵慕云,不光是脸色,就连身上的温度都降低了不少,整个人跌落在邵慕风的怀里,邵慕风就像是抱着一个冰块。
可偏偏,他不能帮他,不能!
邵慕云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抬眼看了看将他抱在怀里的邵慕风,眼底划过一抹悻然:
“还好,还活着。”
看着邵慕云痛苦却倔强的样子,邵慕风恨不得自己成为邵慕云,去替他承受那种痛苦。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自己哥哥这样拼命的目的是什么?
容星辰醒来的第三天,前两天小腹那种隐隐疼痛的感觉明显没有了,就连身上一些酸涩感,也似乎全部烟消云散。
她隐隐听到了仪器作响的声音,强烈的警惕性让她猛地翻身起来,却发现坐在轮椅上的邵慕云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猛地趴在了仪器上,似乎就是因为他身体压了过去,仪器才突然发出那种刺耳的声音。
他浑身的力气好像快要用完了一般,别说是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就连好好维持坐的姿势都难以办到。
容星辰眼神眯了眯,极力克制住自己对心头冒出来的那一丝怜悯,冷眼看向了邵慕云:
“邵慕云,你又在做什么?”
她算是看到了,这一次醒来,邵慕云已经帮她拔掉了身上的针管,可是那种针管刺痛的感觉依旧停留在臂膀上,清楚地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邵慕云浑身的力气仿佛都已经被抽掉。
他缓缓扭头,目光似乎想要看向容星辰,却极力强忍着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转过脸来。
身体才刚刚动了动,桌上的瓶瓶罐罐便掉了一地,发出砰咚的响声。
容星辰眼神眯了眯,身体下意识地动了动,但还是被自己的意念阻拦。
她心里自嘲了一声,真不敢相信,她还是那么容易上了他的当,竟然这么轻易就能对他产生怜悯之心?
她坚决把一丝念头遏制在摇篮里,背过了脸去,根本不去看他。
邵慕云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关上的时候,她隐隐老远听到了邵慕风惊叫的声音,但是也没有放在心里。
她现在已经被留在这个房间里整整两天,虽然自己没有什么状况,但是心里却是越来越担心,担心傅家、担心爷爷,更担心两个小家伙。
也不知道念念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没有做噩梦,没人在的时候是不是自己一个人还是那样偷偷躲藏着流眼泪……
邵慕云帮容星辰解毒的第三天。
“哥!!!”
邵慕风这次的惊叫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他猛地撞开了房间的大门,拼命冲到了邵慕云身边。
惊慌的瞳孔骤然睁大!
“哥!你怎么了!”
邵慕云那张脸已经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简直就像白纸,他急忙去碰触邵慕云的脉搏,却发现男人的脉搏已经虚弱地快停止不跳……
邵慕风心都揪痛了起来,双手紧紧扶着邵慕云,猛地跪在了地上:
“哥!咱们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才三天你就已经这样,这以后的日子你要怎么办?你忘记了吗?上午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了味觉,毒素连味觉都侵蚀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邵慕风难受得快说不出话来,这几天对他来说度日如年,他劝说了邵慕云无数次,可是根本劝说不动。
他越发感觉无力,就好像只能眼睁睁看着邵慕云痛苦,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难受……
邵慕云整个人就像牵线木偶般,就连仅存的一丝力气,好像都已经被用完。
他强撑着力量将身子趴在了桌子上,声音虚弱:“慕风,帮我把你左手边的药罐拿过来。”
“哥!!!!”邵慕风几乎快要暴走!
邵慕云眼底坚毅的目光不曾改变丝毫:“帮我拿过来。”
邵慕云心口就像被针刺一般,他说不动自己的哥哥,却也不忍心去违背哥哥的意思。
他愤恨地咬紧了牙关,紧紧将拳头握紧!
他猛地将药罐拿过去放在了邵慕云身边,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邵慕云手里微微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但是是很快,那抹神色便消散于无形。
他自己的生命情况,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从他开始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容器帮容星辰配制解药的时候,他就知道,他这样的身体,活不长久。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也是一辈子对容星辰的亏欠。
他欠她的,一辈子都偿还不清……
突然砰的一声,房间的大门再次被大门,邵慕风浑身冷冽地站在门外,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可是,那种眼神,也不过短短瞬间而已。
邵慕风一步步走到了邵慕云跟前,颤抖的声音轻轻的,祈求地道:
“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一件事情,我这辈子就求过你这一次,难道就连我这个小小的请求,你都不答应吗?”
邵慕云眼底闪过一抹暗光,苍白的脸上已经转换不出多余的表情。
他看向邵慕风的时候,目光温和了一些:
“邵家和傅家的恩怨,总有一个结束的时候。只要仇恨还在,两家多年来的恩怨就不会停止。慕风,你跟我不一样,我有我的牵挂,而你没有。”
因为没有牵挂,所以把这份责任交给他,最好。
邵慕风眉心紧紧皱成了一块儿,似乎很是不能理解,但是还是强行忍住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太知道清楚自己有多无能为力了,可是他心里不甘,真的不甘心啊……
邵慕云眉心紧紧皱成了一团,目光沉沉凝视着邵慕风,无奈地笑了笑。
他清楚,一直以来,邵慕风都太依靠他,但是他总有离开的那一天。
他的这个弟弟,未来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可是容星辰,等不得。
只要他还能多活一天,帮容星辰彻底清除身体那种毒素的可能性越大。
越是在生命最后的关头,越是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可以不成全自己,却不能不成全她。
却不想,邵慕风哽咽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哥!已经够了!你想要救她,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是哥,她已经足够活下去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邵慕风眼底已经泪如泉涌,他紧紧将邵慕云抱在怀里,几乎用尽了全力在祈求:
“哥,你不能没有容星辰,可是我也不能没有你啊哥!同样都是付出,为什么你就要对我这么残忍!哥,我求求你,咱们到此为止了好不好?”
“你不想跟傅家作对,那咱们以后都不跟傅家作对了,咱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好不好?没有邵家,没有傅家,一切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咱们忘了邵家,忘了傅家,也忘记容星辰,好不好?”
邵慕风的声音越来越沙哑。
却没有听到邵慕云的一点声音。
邵慕风心头瞬间升腾起一股浓浓的不祥预感,颤抖着双手去碰触邵慕云的脸颊,摸到的却是一片温和的湿润。
邵慕风心口瞬间提了上来,匆忙扶正了邵慕云的脸颊,邵慕云整张脸已经憔悴得好像被吸走了精气的骸骨,模样惊惧恐怖。
甚至连眼角、鼻孔、嘴唇、耳畔,全都流出了黑色的血渍,就连身上的肌肤,都开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溃烂。
“哥!”
“哥!!!”
邵慕风私撕心裂肺地喊叫,拼命摇着邵慕云,邵慕云的呼吸却越来越弱,手指无力地,将一封信放在了邵慕风的手里。
“邵景天……一定还没有死。你们动不了他,我来……”
“慕风,到时候……帮我……”
邵慕风崩溃得撕声嚎啕:“哥!我不要,我只要你好好的,你要做什么事情你自己去做,为什么一定要我帮你!”
“你自己起来做!你自己来做,你听到没有!!!”
……
另一边。
邺城郊外一处别墅里,容清晨嘶吼着将满桌子的饭菜推翻在地:
“又是你!卿少阳,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的事情轮得到你来管吗?你以为你是谁啊!!!”
饭菜直接摔在地上,卿少阳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变化,眼底那抹疼痛,却带着看不透的深邃。
她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但是她心里对他的成见,却依旧是一成不变。
就像小时候那样,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她都只会对他恶言相向。
但是,这又什么关系?
他爱她,这就够了。
心里这样想着,可是想到傅景行的死,他心里的那种疼痛,却多了几分恨意。
卿少阳看向容清晨的眼神,心疼中染上了深邃的冷意:
“如果我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当时一定不会去救你。”
傅景行的死,跟容清晨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邵家的那些事情,多多少少都有容清晨的参与,卿少阳怎么可能不去恨这个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
容清晨还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当然地以为邵景天已经成功将傅家夺到手里,顿时有些幸灾乐祸:
“哟,原来你也会对我发火啊?怎么,对我的好终于装不下去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你这么生气?让我来猜猜看?”
“哈哈哈……该不会是傅家已经被邵家搞定了吧,那可真是太好了啊!容星辰被搞死了没有?还有,傅家那个老头子有没有下去见阎王?那你怎么还不去给他们收尸啊卿少阳,居然还有空在这里跟我浪费时间!!”
“邵景天干得可真是好啊,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连容家一起搞定呢!哈哈哈,原来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看到这种精彩好戏啊,那我可真是活得不冤枉!”
容清晨越说越是兴奋,她虽然痛恨邵景天,可是一想到傅家和容星辰一起见阎王,容清晨瞬时兴奋得脸都有些扭曲。
容星辰虽然不是她亲手杀掉的,但是让只要容星辰死了就好了啊,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踩在她的头上拿她去作比较了!
看着疯狂大笑的容清晨,卿少阳只觉心底一阵阵的悲凉。
他紧紧攥住了握在手里的东西,胸腔有股怒火涌动而出,可终究还是被他强行压制。
他压制着声音:
“傅景行死了。”
轰隆一声,容清晨只觉脑袋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在脑海爆炸开来。
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僵硬。
她直愣愣地看向卿少阳,一双眼睛像死寂一样:“傅景行死了?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傅景行死了?”
那一瞬间,她猛地扑上去一把揪住了卿少阳的衣领,声音也陡然提高:
“你告诉我,什么叫傅景行死了!傅景行好好的,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是傅家的继承人啊,傅家的心头肉啊,他怎么可能会死!卿少阳,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为什么要用这种谎言来骗我!!!”
“你就是想看我痛苦的样子是不是?是不是?!”
卿少阳被她的力道拽得身体微微晃动,看向容清晨的神色有些悲凉:
“他到底会怎样,难道你不应该问问你们究竟做了什么吗?是,没错,傅景行他是很优秀,但是容清晨,你醒醒好不好?再优秀他也只是血肉之躯,他会死!他会中弹!他不是神仙,没有你们想象中那样拥有铜墙铁壁一样的身躯!!!”
卿少阳是真的怒了,他是喜欢容清晨,可是越是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越是觉得她的一生充满了悲哀!
尤其是……
卿少阳再次攥紧了掌心里的东西,恨不得将那些东西捏碎。
容清晨整个人像是坠入了深沉的地狱中,脑袋一片晕眩。
怎么可能……
他是傅景行啊,无所不能的傅景行啊,他怎么会死?
怎么会?!!!
容清晨崩溃地大叫:“不,你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为了成全容星辰是不是?!啊——”
凄厉的声音震耳欲聋,容清晨控制不住地直接冲出了房间的大门,任凭脸上的泪水往下掉,仿佛恨不得将喉咙喊破。
“不会的!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啊!——”
没错,她是讨厌容星辰,恨不得将容星辰千刀万剐,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傅景行,更没有想过要害他的性命!
哪怕他那么帮容星辰的时候,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他做什么,他可以不接受她,但是为什么事情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她爱傅景行,一点都不输给容星辰,一点都不输给她啊!
“清晨!”卿少阳心口就像被针刺了一般,连忙追了上去,一把死死抓住了容清晨:
“你现在是后悔了是吗?可是你想想清晨,如果当初不是你执迷不悟,事情或许根本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容清晨被拽得一个趔趄,憎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卿少阳:
“所以,你们都要把事情怪罪在我身上是不是?怎么就不去怪容星辰?同样都是喜欢傅景行,我对傅景行的爱一点都不必容星辰少,可是容家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剥夺我的一切权利!为什么!”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当初就是将她生下来的亲生父母,在她耳畔残忍地一次次说道:
“容清晨,你以为你在容家算是什么东西?你所有的存在都不过是为了星辰的未来铺路罢了,星辰才是我们容家唯一的女儿!你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星辰的优秀!”
是他们,亲手害怕她抢走容星辰的光辉,在她的主场上,将她藏到了地窖里;
是他们,一次次说了:
“星辰可是好好在邵家培训,将来出来就是好苗子!而你嘛,你就自己一个人老老实实在邺城待着吧!一辈子都别想超过星辰!”
这些破碎的记忆一次次冲刷着她的神经,她恨透了她的父母,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偏袒,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卿少阳匪夷所思地盯着容清晨,眼底满是心疼和悲凉。
他以前就在想,从前的容清晨对容家那么好,乖巧可爱而且懂事,跟容星辰更是好得要命。
这么久以来,他跟傅景行一直都在想方设法调查当年容清晨身上到底发生了事情。
傅景行的人步步为营,终于成功混进了邵家,并且拿走了重要的证据,可是没想到,傅景行甚至还没来得及看到证据,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容清晨挣扎着:“卿少阳,你放开我!”
卿少阳温润的脸上第一次表现得这么烦躁,他双手紧紧扣住了容清晨的肩膀:
“容清晨,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正确的吗?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邵景天的目的吗?你的心被仇恨蒙蔽了吗?容家的人到底怎么样,你难道就不会用你的心去重新感受吗?!”
容清晨原本不想理会卿少阳,但是目光触及到卿少阳手里的东西时,目光还是不由地呆滞。
他手上的这种纸,是邵景天用来传递秘信的专用纸张。
整个邵家,也就只有邵景天一个人用而已,专门用来传递邵家机密情报。
容清晨猛地抢走了卿少阳手里的纸张,颤抖的眸子死死盯住了上面的字。
可是,目光扫过那一行行字的时候,容清晨就像经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般,狰狞的脸上露出了自我怀疑的狞笑,像是自嘲、又好像是怀疑。
纸上的时间,全部都是五年前。
这些纸上面,全部都是邵景天和他手下的秘密通信,上面清楚向邵景天汇报着内容:
“报告邵董,我们已经成功给容清晨抹掉了她在容家的美好记忆,并且灌注了错误记忆,让她对容星辰和容家产生恨意。”
“这些错误记忆会让她从此性情大变,而且行为作为极度扭曲,是用来报复容家的好苗子。”
“这种手术不可恢复,容清晨以后一辈子都会把这种错误的记忆留在脑海里,邵董可以放心将她当做工具来用。”
最后一张,是邵景天给手下的答信:
“做得很好,容家的人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会利用容家的亲生女儿,来对付容家的人!”
“哈哈哈……我倒是很期待容家以后毁在容清晨手里的模样!”
……
容清晨只觉脑袋像钻进了无数的蜜蜂嗡嗡作响,整个人就像坠入了一片混沌当中。
这纸上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容清晨浑身充斥着狂躁的怒火,根本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她痛恨了容星辰这么多年,五年来,她想方设法想要除掉容星辰,拼命想要毁掉容家,想要证明自己比容星辰优秀,想要容家后悔。
甚至在五年前,不惜亲手设计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连同容家的所有跟随者!
这五年来,她每一天都在仇恨中痛不欲生,每天都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可是今天这些证据却告诉她,她脑海里那些关于容家不良记忆,全都是邵景天让人移植到她脑海里的?
所以,五年来,她的仇恨都是虚假的,对容家的恨也是虚假的,甚至于……
让她亲手毁了容家!!!
“不!!——”
容清晨紧紧抱住了头颅,声泪俱下:“卿少阳,你是在骗我对不对!我大脑里的那些记忆肯定是自己的,容家以前肯定就是那样对我的,怎么可能是邵景天让人移植到我脑海里去的?!”
看着容清晨悲痛的样子,卿少阳眼底满是悲凉:
“以前我一直不明白,曾经容家把你和星辰当做心头肉来对待,你为什么要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容家。现在我明白了,是邵景天把你以前在容家的美好记忆清除,植入了那些虚假的记忆。”
他喉咙微微哽咽:“所以,我不怨恨你,我只是不明白,你难道没有心吗?不会用你的心去感受星辰和容爷爷到底对你怎么样吗?”
卿少阳的话,无疑将容清晨彻底打入了地狱。
世界仿佛彻底混乱,容清晨陷入了混沌和迷惘之中。
她痛恨了容家那么多年,最后告诉她记忆被更改了?
不。
老天跟她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要跟她开这种玩笑!!!
“啊啊啊!——”容清晨彻底崩溃,拔腿就跑。
卿少阳心口猛地一提,连忙上去抓住她:“清晨,你干什么!你想去哪里!”
容清晨拼命地挣扎:“还能去哪里!当然是去找少邵景天问个清楚明白!这些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既然你说这些信都是邵景天的,我当然要去找邵景天!”
卿少阳的声音陡然提高:“你清醒点,邵景天已经死了!跟着傅景行一起死了!”
又是重磅炸弹,将容清晨炸得头昏脑涨。
邵景天死了?
开什么玩笑?
邵景天那种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死掉?
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容清晨眼底的目光变得冷冽:
“你们找不到邵景天,我可以!”
话落,容清晨挣扎开卿少阳的手,拔腿就跑。
卿少阳脚步猛地顿在原地,眼神眯了眯。
听容清晨刚才的意思,邵景天有可能没死?还是……
卿少阳知道事不宜迟,一边追了上去,一边快速打通了一个电话:
“喂,已经打听到了。跟预想的那样,邵景天可能没有死,需要人手增援。”
……
容星辰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空寂得没有一点声音。
房间里依旧充斥着浓浓的中药味。
只不过跟寻常不同的是,这一次,空气中还有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她连忙从软床爬了起来,往房门口一眼,房门竟然没有锁。
今天的情形……怎么跟以往不一样?
容星辰连忙跑了出去,却发现整个别墅可以全部空荡荡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
就这样走了?
容星辰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是现在事态紧急,容星辰也只能赶紧跑了出去。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到傅家,给傅家报个平安!
可是出去的时候,容星辰才发现,这个别墅根本就不是邺城的市区,一眼望过去全都是高高低低的山峦,简直就像是身处丛山峻岭当中一样。
现在天色还算很早,外面的路有些看不清,容星辰身上又没有用来探路的东西,甚至在别墅里都没有找到电子设备,只能蹑手蹑脚地往前。
可是这样走,就好像无头苍蝇一样,也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地方。
别墅早就已经看不见,前方的路却漫漫无期,容星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这简直……就像是走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一样,从未有过这种无助感。
可是偏偏。
就在此时,像是什么人的目光穿透层层丛林落在她后背一样,容星辰只觉心口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呼之而出,猛地转过了头去。
遥远处的高大树木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黯淡的晨光里,看不清男人的脸颊,只隐隐勾出他挺拔的身形轮廓。
身后的天幕成了他挺拔身躯的背景墙,仅仅是站在那里,压倒性的矜贵气场便扑面而来……
容星辰目光正对上他那双泛着矜冷贵气的深瞳。
只觉心口快跳出嗓门眼……
“傅景行……”
容星辰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猛地抬起脚朝着男人站着的方向追了过去!
“傅景行!——”
只是,她抬脚的时候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伟岸的身形微微一挪,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离开。
容星辰心跳得不是自己的了,迈开腿拼了命地追了上去,脚下的泥泞她没空管,脚下的坑坑洼洼她更没有心思去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强烈感觉,害怕只要错过一秒,就会错过一辈子!
她一定是在做梦,刚才那一眼,怎么感觉让她像是看到了傅景行!!!
可是山路崎岖,前方又有无数的树枝挡住了视线,容星辰眼看着那个身影好像消失在了树林当中,只觉心口像是被刀刃挖掉了一样,痛得鲜血淋漓!
“傅景行,不要走!不要走啊!”
“傅景行!!!”
“啊!——”突然,容星辰一脚踩空,身子猛地顺着山坡跌落了� �去。
身体被粗糙的砂石磨损得疼痛,容星辰猛地跌在了地上,只觉头颅晕眩,意识一点点模糊。
可是,心里那股强烈的不甘,却像火焰般熊熊燃烧,只觉傅景行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傅景行,她的傅景行……
她这一次,又没有抓住他。
却不想就在这时候,前方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
男人就这样阔步而来,伟岸的剪影颀长高大,气势逼人。
“傅景行……”她忍不住地喃呢出声,拼命想要抓住那道身影。
只可惜,她想再看清那人的模样,意识却已经支撑不住,沉沉坠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