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婚了?”水果摊单独隔离出的卧室里,房门紧闭,许宗扬含糊不清的说话声从屋里传来。
“你声音怎么了?”门外,头顶着木板打造而成的墙壁,胡子拉碴的蒋德文一脸狐疑。
屋里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有点上火。佳佳知道这件事吗?”
“佳佳和宏岩目前还被蒙在鼓里。”被蒙在鼓里十八年的男人顿了顿:“我净身出户。”
房间的门突然开了,大热天穿了件肥大宽松外套的许宗扬踩着猫步走出来,倚在门框上,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说话时刻意压低嗓音,拿腔拿调:“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我说你夫妻两难道就没有考虑过蒋葭伊的感受?知不知道单亲家庭最容易导致孩子的性格产生缺陷,直接影响到进入社会后的人际交流、就业啊等等。”
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事到如今,许宗扬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不该点醒蒋德文,然而再转念一想,纸里包不住火,迟早东窗事发,早死反倒早托生,也就释然了。
借着街道上投射入的微弱光线,蒋德文上下打量了许宗扬一阵,眉头微皱,一脸不解,关切道:“风寒感冒才捂汗,中暑上火需要的是快速散热。你难道不觉得热吗?”
许宗扬擦了擦额头的汗,语气不善道:“热不热关你屁事,大老远的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离婚的好消息?想听我的安慰,不好意思,我还是那句话,活该!”
蒋德文苦笑一声:“我知道,我应得的报应。”
“好消息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滚了。”眼见蒋德文失魂落魄的转身就走,许宗扬于心不忍,然而一想到这么多年来遭受的白眼,忽然又气不打一处来,喊住了蒋德文:“我倒是可以给你提个建议。”
蒋德文回头,等着许宗扬的建议,许宗扬心烦意乱的挥了挥手:“算了,你还是滚吧,另外,你离婚的消息打死也不能让她知道。”
“谢谢啊。”
黄昏日照下,蒋德文的影子拖的老长,背影萧瑟,愈行愈远。
强行使用何仙姑的法力后遗症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胸前挂着两坨极为碍事的物件,吃饭的时候总是把汤汁滴到衣襟上。好在许宗扬的脸皮足够厚,这才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每日坚守在摊位前。
蒋德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后,许宗扬脱掉了厚厚的外套,仰躺在藤椅上唉声叹气。自秦槐岭一事后开始变得神出鬼没的千叶走进店里,入乡随俗搬个马扎坐在许宗扬身边,望着逐渐朦胧的街道,自顾自地说着:“还是没有打听到石井一郎的下落。”
许宗扬眼睛不睁:“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原文不应该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
“啧啧,文化人!”许宗扬丝毫不掩饰话里的嘲讽。
“当女人好玩吗?”
许宗扬不愿就这种显而易见的话题进行深入探讨,直接无视掉,千叶陪着他枯座了一阵,意兴索然,出了店铺,重新隐于暗中搜寻石井一郎的下落。
……
许宗扬离开龙头镇的当天,秦槐岭脚下,龙之谷底,倒下的沉重石门后,衣着破烂披头散发的男子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伤痕累累。
在他的后脑勺上,碗底大小的伤口里隐隐有深红色的东西在缓缓蠕动着,被月光照射后,深红色的物体骤然膨胀,化作一层纤薄的半透明物质,不断蔓延,眨眼间将男子全身包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粘稠的茧。此地除了采药的老中医游有福,鲜有人来,如此一连过了七日,早已干枯红色的茧蛹上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逐渐扩大,茧蛹来回翻滚了一阵,一双白皙可见血管的人手从裂缝出伸出,左右一扯,红色的茧蛹一分为二,有个身材中等的中长发男人吭哧吭哧的爬出来,赤身果体的仰躺在布满荆棘的地面上,望着银白色的月光,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二日,依着惯例每周进山采药的游有福再次来到当初许宗扬他们走出来的那个山洞入口,并在洞口前发现了被啃食的所剩无几的血蛹,几番对比后,游有福终于确定,这就是祖宗的手札里记载的“血灵芝”。
游有福再不管采药的事,当天早晨便返回了家里,将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了老伴儿。
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半天光景,半个龙头镇的人都知道镇上有名的中医发现了传说中的血灵芝,前扑后拥的前往游有福家里一睹血灵芝的风采,待看到所谓的血灵芝是这副鸟样后,有些失望,然而架不住内心的好奇心,纷纷表示想要买一块回去尝鲜。
血灵芝有滋阴补阳之功效,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能够让年过半百松下微软的那活儿重新变得生龙活虎。
当晚,整个龙头镇里的呐喊声此起彼伏,余音绕梁。
血灵芝在当天被销售一空,第二日,没有买到的居民们,买到后见识了血灵芝神奇功效的百姓们,纷纷要求游有福再进山一趟,游有福无奈表示:“血灵芝这东西可遇不可求,我这大半辈子进山少说也有上千趟,也是头一次遇见,已经算是祖上保佑,上辈子积德的天大福分,那还敢奢望再找到。”
有人道:“老游,你不是还留着一块嘛,拿出来买了吧,我出一千。”
又有人抬价:“一千五。”
彼此你挣我抢,不过片刻,仅剩的那块“血灵芝”标价一路水涨船高,远远超过了它本来的价值。
“三万五你都不卖?”说话之人是本地的一个富豪,在镇子外办了个焦化厂,这几年着实发了大财,财大气粗,腰圆脖子更粗,说话前先喘几口气,一手支着椅背一手扶着肚子,声如老牛,嗡嗡作响:“干脆凑个整,五万,卖不卖?我说老游,你都大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留着血灵芝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难道你还指望着梅开二度春又临?”
老游有个儿子,可惜婚后一直怀不上,去了不少地方查,钱花了不少,效果甚微。老游身为医师,自然也知道医者不自医的古训,但事关香火延续,此事不得不上心。祖宗记载的老方子里倒是有一副药,可治疗不孕不育,所需要的一味中药材正是血灵芝。老游家的祖辈只有一个人有幸见过,然而天材地宝总有猛兽守护,死里逃生到家时已是奄奄一息,咽气前让后人画下了血灵芝的模样。手札里的内容经过百年传承后已经模糊不堪,老游家的祖辈里关于血灵芝的描述都是经过口口相传,至于药效真有祖上说的那么灵验,经过昨晚的实验已经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再次前来购买血灵芝的人群里也有些彪悍女子,想来是经过一晚上折腾,春风满面,娇艳欲滴。听到老游被人调侃,饶是性格大方,涉及闺房之乐的私密,也闹了个脸红脖子粗。
众人哄堂大笑,游有福一张老脸涨的通红,想要争辩几句。那人见游有福还在犹豫,再次咬牙加价:“十万,一句话,卖不卖?”
十万块大洋对老游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中药铺里五年都赚不了这么多,有了这十万块,别说血灵芝,龙涎香都能买个半斤八两,且这几年为儿子治病花销得开支空缺也都补齐,犹有剩余。再者而言,这血灵芝被他找着的时候七零八落,正对着那座只听闻未见识过的秦槐陵,如果不出意外,这陵墓里肯定还有更多的血灵芝,回头再去循循,找着就赚了,找不着也不亏,也管不上什么香火延续,把心一横:“卖了!”
胖老板喜形于色,打电话让人送来了钱,兴高采烈的捧着血灵芝,回家在他那美娇娘的肚皮上实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