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钥匙胡乱想了很久,她终于沉沉睡去,梦中一片漆黑,只有无数鄙夷的脸不停盘旋……
清晨,丁小柔被啁啾的鸟鸣声唤醒。她觉得头痛身重,便继续懒懒地躺在床上,盯着粉刷一新的屋顶发呆。隔壁忽然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丁小柔打了个激灵,一跃而起,快步跑进林雅茹的房间。
此时的林雅茹已是面色青紫,她大口喘着气,双手在胸前不停抓挠,表情痛苦不堪。窗前散落着一只闹钟和很多玻璃碎片,显然是她病情忽然发作,情急之中,只得打破玻璃示警……
丁小柔心神俱乱,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颤抖着双手翻出速效救心丸让妈妈吃下。
想起医生的叮嘱,她不敢随便搬动林雅茹的身体,只得跪在旁边不停安慰:“妈,您别怕,有我在这儿陪着您呢,没事的,肯定没事的,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正说着,耳边隐约传来救护车的声音,丁小柔跑去打开房门,然后跪下来握住林雅茹冰冷的手:“妈,您听见了吗,没事了,咱们马上就能到医院了……”然而,那笛声却渐渐远去,直至消失。由满怀希望到无比失望的丁小柔忽然害怕起来,她满头冷汗,抖抖索索地又给妈妈喂了一次速效救心丸。又等了一会儿,林雅茹已是面色灰白,她死死地盯着女儿,拼尽全力吐出几个字:“小……柔,你,你要好,好,活……”
一行清泪划过林雅茹的脸庞,此后再无声息。丁小柔脑中一片空白,她望着妈妈半睁的、满是不甘的双眼,一遍遍绝望地想,怎么办,我把妈妈给害死了……
这时,那种已不再陌生的权威感再次占据了主导,丁小柔迅速将林雅茹的身体放平,利落地解开她的外衣,清理口腔分泌物,开放气道,做人工呼吸,按压心脏,再做人工呼吸……
不知重复操作了多少次,汗水伴着泪水滴滴落下,林雅茹却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丁小柔的心忽然被一种强烈的绝望攫住,脑中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大面积心梗,可能已经……
随后,她终于再次听到了救护车的笛声。笛声由远及近,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匆匆跑入,丁小柔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只觉迷茫,如在梦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上的救护车,也不知道一路上和医院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记得接诊医生脸上的歉意,只知道再次获准进入病房,妈妈已经躺在病床上,被一张冰冷的白布单静静覆盖……
丁小柔颤抖着揭开被单,林雅茹的眼睛已经闭上,却仍是满脸的痛苦与不甘,可怜的妈妈,为了我,她竟走得如此不安宁……
在邻居们的帮助下,魂不守舍的丁小柔办完了林雅茹的后事,望着骨灰盒上妈妈安详的容颜,她终于痛哭出声:“妈,您跟我说句话,跟我说句话好不好,女儿错了,真的错了,妈,您别不理我啊……”
简单收拾了一下,草草将门窗锁闭,没有通知任何人,几天后,丁小柔带着骨灰回到了林雅茹夫妻共同的家乡——依山傍水的Q城,她的父亲就葬在这里。
丁小柔在城郊租房住下,忙完父母合葬的事情,终于不支病倒,发起了高烧。
不觉得痛,也不觉得饿,只有一片空蒙。昏沉中,丁小柔用力地想,妈妈不在了,这个世界还剩下什么呢?莫名其妙得来的这具身体,全部的意义难道就是毁掉我仅有的人生么?
病情慢慢好转,然而每次试图动手做饭,丁小柔都会想起妈妈那个吃茄盒的心愿,每每心痛难当,双手也跟着剧烈颤抖起来。她苦笑着想,这辈子,怕是再也进不了厨房了吧。
靠着饼干泡面和外卖支撑了一个多月,转眼夏天也到了尽头。枯坐在清冷的出租屋中,听着外面喧闹的笑语,想起妈妈临终时的嘱托,丁小柔在脸上重重拍打几下,重新振奋精神。就算生如浮萍,也暂且这样生活下去吧,时间,会给出最好的安排。
不久后,丁小柔找到了一份办公室文员的工作,那是一家只有十几名员工的小公司,薪水微薄,工作琐碎。初进公司时,她的美貌曾经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但她总是淡淡的,搭讪和调笑一概不理,时间不长,人们就对这个面无表情的冷美人失去了兴趣。
上班下班、两点一线,外卖、备考、偶尔上网,这就是丁小柔眼下全部的生活。
有次隐身上线,丁小柔看到韩墨在群里焦急地问,“有谁知道小柔的妈妈葬在哪里吗?有人有她家其他亲友的联络方式吗?”
她忍不住含泪微笑起来,善良而长情的韩墨啊,真的真的祝你幸福……
第二年春天,顺利拿到本科文凭之后,掂量了一下仅够应付房租和日常开销的薪水,丁小柔决定跳槽。
几经努力,她得到了一份Q城医学院留学生宿舍管理员的工作,收入不错,工作不累,最重要的,三餐都可以吃食堂。
为了掩人耳目,丁小柔买来好几身肥大的运动衣裤,每天轮换着穿。然而入职不久,她还是声名鹊起,学生们口口相传,留学生宿舍新来了个“宿管西施”,此后便时常有人在附近转悠,意图一睹芳容。
此时的丁小柔已是心如止水,即使被人围观,也总是轻轻淡淡、落落大方,自有一番从容气度,时间久了,大家对她颇多敬畏,生活也就重新平静下来。
在大学里工作的最大好处,就是能经常泡图书馆、看不花钱的电影、旁观各种爱恨情仇。当然,还有帅哥美女等隐性福利。
因为校园里上演的一幕幕戏码实在太过有趣,丁小柔渐渐养成了没事就去散步的习惯。
深秋时节,丁小柔裹着厚厚的大衣,在大考前明显冷清了许多的大学校园里缓缓漫步。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跨越了半个校区,走到了体育场附近。草木枯黄、四下悄然,平时总有帅哥出没的足球场上半个人影也无,丁小柔正觉无趣,篮球场那边忽然传出一阵高亢的欢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