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魔界大乱,亲手促成这场大乱的是叶钧迟。
他隐忍多年,爆发出来的力量连魔尊都始料未及。而魔界多年被魔尊踩在脚底,肆意凌虐,算天性感情凉薄,也是极为痛恨魔尊的。为了根除这沉疴宿疾,整个魔界都明里暗里地动作起来,到后面直接开始亮刀子,不管敌方我方,见谁砍谁,也偷偷报了不少私仇。
叶钧迟布了魔阵,同实力受损的魔尊激战几天几夜,才将他斩杀剑下,却也身受重伤。玉秋闻讯赶来,和叶钧迟交手,差点又死在剑下,狼狈地重伤退下,又派手下去追杀叶钧迟,直到到了人界才没继续追逐。
解决魔尊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魔尊并非那么容易镇杀的,叶钧迟在人界养了几年的伤才回魔界,收拾了一下烂摊子,由着手下簇拥他为魔君。
玉秋却失踪了,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吓破了胆不敢再出现,众说纷纭,却没人想到,玉秋竟然会跟着叶钧迟一起到了人界,还撞大运地碰到了和仇家斗法受伤的云无岫。
玉秋的实力其实不算顶尖,他厉害的是精神方面的魔功,遇到有些虚弱的云无岫,他立刻舍弃自己被打得残破的身躯,毫不客气地侵入了云无岫的身体。
云无岫自然不可能轻易被玉秋控制,只是两人神识交战后玉秋再无踪迹,他以为将玉秋泯灭了,却没想到玉秋躲在他的灵台深处,趁他不注意控制住了他。
前因很清晰。
三人离开了那个放着棺材的暗室,重新寻了个还算空阔的地方坐下。叶钧迟看了看纪垣,挨到他身边,挑起一缕柔软的黑发把玩,并不做声。
纪垣由着他去,歪头听着,同情地看了云承一眼。
飞来横祸也不过如此,云家什么都没做,被玉秋阴魂不散地缠上,彻底拖下了水。
云承的脸色阴郁:“谁也没发现不对劲,我也不知道在我发现不对之前他都做了些什么。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三年前你来人界屠杀明虚观那次。我爹为人正派,嫉恶如仇,纵容舅舅家那样招摇罢,听闻明虚观被屠,他居然……笑了。”
当时云承看到自己的父亲露出笑容时,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心头。那个笑容,像等了许久后抓住了猎物的毒蛇,连眸中都是毫不掩饰的阴冷残忍。
此后关于叶钧迟的种种传言出来了,明虚观做过的龌龊事也被压下,风声一面倒。至于煽风点火泼脏水的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叶钧迟唔了声:“我还奇怪我什么时候喜欢吃婴儿肉了。”
纪垣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听说魔君大人男女通吃,夜御百女,白日和无数娈童寻欢作乐,交合一个杀一个,酒池肉林,好不快活。”
连坊间都有关于这些血色香艳传闻的绘本,拜系统所赐,纪垣有幸免费观摩了几本,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对其他人耍流氓。
虽然绘本里只是个缀着“叶钧迟”这个名字的陌生人,连面容都没一点对得上的。
叶钧迟一愣,不怒反喜,笑着揉揉纪垣的发顶,“吃醋了?”他凑到纪垣耳边,声音低沉磁性,“宝贝放心,我的宝贝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纪垣耳根发红,只当没听到,推开他的脑袋,转头对上云承略显怪异的视线,更觉耳根发烫。
云承轻咳一声:“未曾料到……魔君为了将纪姑娘留在身边,竟然施术变化了他的性别。”
神他妈纪姑娘!
纪垣正想含蓄地解释一下自己本来是个带把的,被叶钧迟抓回怀里,闹腾了几下,在叶钧迟眼里像一只在撒娇的小猫儿。
叶钧迟抱紧他的小猫儿,安抚性地顺了顺毛,颔首道:“你继续。”
云承顿了顿,继续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发觉父亲的不对劲,云承心底恐惧,多次试探都没有结果。说到底,云承尚且年轻,虽然顶着云家大公子的名头,却没什么威信,没有什么人会信他。所以纵然知道父亲变了,他也束手无策。
那时候他还没想到云无岫是被人夺舍了道身,只惶然以为父亲变了。
云无岫越来越纵容赵家,云家在正道联盟中安插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一切爆发在半年前的赵洋之死。
玉秋寻到机会,迫不及待立刻出手,他从来不为杀叶钧迟,只为将叶钧迟引去南池。他不好跟着赵不臣出现在晋河,便派了云承这个小傀儡。
说到最后,云承心中已经有了底,沉默片刻后,还是轻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想做什么,为何如此,又为何要留我舅舅一条命……叶前辈可否告诉在下?”
叶钧迟话音淡淡:“留赵不臣一命是为何我不知道,不过你应该听说过玉秋之名。”
云承的瞳孔一缩,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玉秋是条忠犬,他想复活魔尊。”叶钧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你正道联盟的核心南池。千燎峰下有什么,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若是他成功了,人族这一场会输得一败涂地了。”
云承的唇色苍白,脸色却缓缓坚毅起来,眸中甚至有了些决绝之意:“人族不乏高人,联盟里也尚有清醒之辈。只要叶前辈再助我一番,我便可以去告诉他们真相,将玉秋赶出南池。”
叶钧迟脸色淡漠:“我好像没必要帮你这个忙。”
“叶前辈名声狼藉,纵然揪出玉秋,世人也不会信你。莫非叶前辈不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洗脱罪名吗?”云承说着说着,见叶钧迟真的一脸不在乎,噎了噎,转而看了他捂宝贝似的搂在怀里乖巧的纪垣,沉声道,“算您不在意,您不想还纪姑娘一个清白吗?”
纪垣忍不住开口纠正:“纪公子。”
云承一愣:“纪姑娘……”
纪垣的脸有点黑:“纪公子。”
云承只好顺从地叫道:“纪公子。”
叶钧迟侧头看了看纪垣有些恼怒的神情,心情好得异常,戳了戳纪垣的脸颊,低低笑出声:“乖,别生气,我知道你是公子可以了。”
纪垣还是有点郁闷。
“我确实在意阿垣。”叶钧迟逗完纪垣,抬首时脸上还有着淡淡笑意,声音却依旧淡漠,“但你凭什么取信于我?你来找我,不过是因为你已经走投无路。云家被玉秋控制,正道联盟里人心不齐,赵家群龙无首,云大公子,你有什么价值?”
云承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他确实像叶钧迟所说,已经被逼至绝境了。
气氛僵了僵,云承的身子也僵直下来,几次想说话,触及叶钧迟冰冷的目光,还是咽了回去。
良久,云承抿了抿唇,低声道:“那请叶前辈将佩剑还给在下吧。”
纪垣看他眸光黯淡,仔细琢磨了一下,心中忽然升起一个猜想:“我父亲在南池安然无恙,是你在护他?”
“……纪公子是无辜被卷入这场风波的,杀赵洋的是我,我不能袖手旁观。”
纪垣点点头,小心瞅了瞅叶钧迟,见他但笑不语,继续道:“你想让他帮你做什么?”
“玉秋侵占我爹的仙身,花费了很大的精力。他完全操纵我的时候,对我爹的控制会稍弱……前不久他一直控制着我,我爹才能清醒片刻,现在他急着压制我爹的神识,控制不了我,我想请叶前辈帮帮我,斩断他对我的控制。”
叶钧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听到纪垣开口,他改变主意了,若真要合作,帮云承一把也可以,毕竟谁都不想在关键时刻捅来把冷刀子。
“那帮你一把。”叶钧迟缓缓开口,“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
三人在承阳山附近分道扬镳。
天光破晓,大雪飞扬。风雪模糊了远方的路,也不知前路到底如何,安稳否,是有诈,还是能平安解决一切。
叶钧迟和纪垣耳语一阵,决定先去南池。既然前因后果都明了了,也不必再故意绕路,直接前去便是。
纪垣虽然有了灵力,会了一些术法,熬了一宿还是有些困倦,悄悄打了个呵欠,眸子里含了点困意的雾气,红红的嘴唇微张着,隐约露出一小截鲜红的舌尖,整张雪白的俊秀面容上只有这点鲜丽的颜色。
这个模样像极了做某件事时被弄得要哭不哭的时候,叶钧迟看得眸色一深,心都软了,将他扶在怀里亲了亲那张似乎在引诱他的红唇,转个身不知道从哪儿将那辆马车弄了回来,将他抱到马车里。
纪垣眯了眯眼,困得话都说不出来,干脆闭上眼准备睡会儿,没想到随之身上一重。他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低声道:“做什么,出去赶车,别耽误行程。”
叶钧迟轻笑一声:“不妨事,御出归迟两个时辰足矣。”
纪垣:“……”所以特地把马车找回来是为了做这种少儿不宜的运动?
沉默片刻,纪垣很善解人意地问:“你到底多少岁了?”
这是憋了多少年了……
叶钧迟一顿,眯起双眸,抿唇不语。
纪垣忍着笑:“很老了?”
叶钧迟冷笑,伸手扒开他的衣袍,低头咬了口身下人白皙纤弱的脖颈,淡淡道:“老了?算老了也能让你哭出来。”
因为不小心触怒了叶钧迟,纪垣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他被叶钧迟抱在怀里,身子还有些酸软,下身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还在作痛。
纪垣莫名怀念第一次,因为灵力交融,他只在一开始有些许痛意,后面全然没有一丝痛意。
哪像现在……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爬起来观察四下环境,发觉已经在客栈里了。
叶钧迟似乎睡得很沉,连他醒来都没发觉。
纪垣看了看叶钧迟的睡容,却发觉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着,似有黑气郁结在眉心。
纪垣一吓,正想叫醒叶钧迟,他忽地睁开了眼。
纪垣身子一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方才叶钧迟睁开眼的瞬间,双眸是血红的,满是暴虐的杀意。
可是一回神,那双幽邃的眸子里还是盛着温和的笑意,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磁性温柔:“阿垣刚刚在偷看我?”
纪垣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努力忽略心头奇怪的感觉,僵硬地点点头。(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