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霄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警告从不重复第二遍。
“痛吗？”
低低回荡的话语如同恶魔呢喃，罗霄剑刃回抽，中年首领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两眼瞪得老大。
心脏停止跳动，身体软软栽倒在地，瞳孔焦距无神扩散，视线陷入漆黑。
他到死也不相信，这个他单手就能拎起的豆芽菜，居然敢杀人。
“痛就对了。”
这次轮到罗霄俯视中年首领了，这算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杀人，感觉实在平淡，和杀尸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激不起哪怕一点点的愧疚。
是习惯了么……前世罗霄杀过不少人，有该死的，有不该死的，随着不断杀伐下来，自我谴责感觉也在逐步降低，以至于低到现在已经感觉不到了。
店内不大，站立十来个人稍显拥挤，一道道视线几乎凝固的看着罗霄，其中满是惊恐。
杀人这个词，太过遥远。
他们只是普通的市侩井民，内心龌龊在大灭绝中趁机得以释放罢了。
不管在怎么样，杀人的恶性早已根深蒂固，他们本能感到抵触，更别说有那个胆子。
但这个家伙却动手了，利索无比，干脆的让人反应不过来。
“杀，杀人了！”
首领瞬间去世，顶梁柱也倒了，剩下的乌合之众幡然醒悟过来。
眼见罗霄一步步靠近他们，七八人恐惧的忘乎所以，忘记了人数优势，忘记了手里持着的军刀。
他们避罗霄如避瘟神，哪里还敢有什么其他想法，全都发了疯似的撞开店门，争先恐后在大叫中溃逃。
在外面，发出声音总是致命的，尤其嗓门还这么大。
尸人的嘶吼很快盖过了惨叫声，外面响动还挺大，罗霄关上店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收集食物，平静的令谭伊三女不寒而栗。
三女深深看了眼中年首领尸体，面上皆是有些蜡白。
秋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说什么，默默的着手搜装资源，店内紧张气氛消散了，却多出了几分阴霾。
尸人她杀过几头，没有太大的触动，因为她并没有把尸人当作同类来看，人也不会为打死一条攻击自己的毒蛇而产生怜悯。
可中年首领是人类，活生生的人，是同类，虽然品行下流，秋气愤归气愤，却也不曾想过要把人置于死地。
这是该有多冷酷，才能做到杀完人后面不改色……秋偷偷瞄一眼罗霄，后者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什么神色变化，仿佛中年首领的持刀威胁就是一场闹剧，压根没被放在心上。
人死在这里，血腥味早晚会招来尸人，加上街上的尸人暴动，今天怕是得提前收工了。
将中年首领这段小插曲抛之脑后，罗默默想着，动作不停。
公寓内食物充足的很，缺少一天的采集量可有可无，罗霄挎上装了半满的背包，这是一家零食铺子，食品种类繁多，但高能量易保存的却很少。
“你们有话不妨直说。”
见三女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罗霄觉得有必要摊开来说明，前世混迹四年，杀个败类在他看来无足轻重，但谭伊三女就没有经历曲折的强大心脏了。
说？能说什么……谭伊与秋沉默不语，罗霄杀掉中年首领，就是变相的帮她们解决了困境，她们还没蠢到为了一个死人而去责怨恩人。
说到底，她们只是比较膈应杀人。
“我觉得，是有点过分了。”
有人举起手，引来两道诧异的目光投来。
李沫看出其中的劝阻意味，朝谭伊与秋感激的笑了笑，还是坚定道：
“我觉得你下手未免太早了，在杀那个小头目之前，应该尽可能谈和或是驱逐，毕竟那是人，不是餐桌上的家禽畜生。”
“哦？”
罗霄想了想，按照和平时代的思维，这个说法倒也合情合理，“你要知道，他可比我壮多了，我怎么有本事赶走他？”
“你有这个本事。”
李沫眼光幽幽，笃定道：“就算只光看体型的话，小头目在强，也不可能强过树妖。”
“你倒是看的仔细。”
罗霄眉头挑了挑，道：“我杀他，只是为了以绝后患，放过他很可能会被记恨，我不希望有仇人活在这个世上。”
光是耳朵听着，李沫就不寒而栗，她的脸色晦暗不明，不能理解却也释怀道：“所以这就是原因么……”
“弱肉强食，这就是如今的生存法则，不论你接受与否。”
罗霄缓步走来，长剑伸出，架在李沫脖上，淡淡道：“那么重申一遍，现在还过不过分？”
气氛死一样安静，谭伊与秋在一旁看的头皮发麻，有心劝阻却被罗霄一眼瞥退，只得满脸焦急的暗暗拉了拉李沫衣角，示意不要再头铁下去了。
长剑抵在皮肤上，剑身上残留的血液划出一条长痕淌下，铁锈腥味刺激着李沫神经，大脑疯狂敲响警钟，提醒她这不是节目表演，而是来真的。
“还是过分了。”
尽管这话尾音带着颤抖，但李沫还是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一双凤眼盯了罗霄片刻，然后缓缓闭上。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除非理据说服，不然绝无变更的可能，这就是她的人生理念，哪怕为之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死都不肯改口么，不愧是一根筋。”
罗霄的话听不出是讽刺还是欣赏，他收回长剑，平淡道：“我要建立一个幸存者基地。”
？？？
李沫听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有些奇怪，这应该和她没联系，罗霄稍稍顿了顿，不紧不慢道：“你来当副首领。”
此言一出，无异于平地惊雷，事情突然来了个大反转，谭伊与秋嘴巴张大，李沫也被震得不轻，迷茫的睁开眼睛，懵然道：“什，什么？”
前一秒还把剑搁人脖子上，下一秒就丢了个官职过来，这是什么操作？
“把信念坚持下去吧。”
这份宁折不弯的品质很可贵，罗霄脸上出现一抹极淡的笑容，“副首领，你的担子很重。”
李沫一时间无法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她垂下头颅，复杂道，“为什么选我？”
她既不是什么高干精英，或是部门把手，她只是一介平凡的大学生，受不起委以重任。
“因为你合适。”
罗霄笑容收掩，声音平静，平静的绝情：“否则我就不会出手救你。”
“这样……的啊。”
血淋淋的真相揭开，李沫心里一堵，但更多还是没来由的放松，心底焦虑不安一扫而空，她直面罗霄，同样认认真真道：“你救了我，我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做好份内之事便可。”
罗霄目光移开，看向地上的中年首领。
随着尸身伤口处不断流出血液，很快形成一大滩，血腥味很浓郁，不久后这家店就会成为众矢之矢，被海量的尸人踏平。
此地不宜久留了，罗霄透过窗户望向外面，街上的骚乱暂时没有平息迹象。
他反感的揉了揉眉心，现在出去绝不是什么好时机，可拖延下去情况只会越发糟糕。
公寓离明清大道比凰山大道只远不近，一口气跑回去不现实。
尸人体力无穷，此消彼长下来难保陷入拉锯战，在以尸人为主场的外面战斗，任何响动都会成为明晃晃的人肉靶子。
“去体育馆那边吧。”
李沫看出罗霄的为难，适时指出一个方向。
体育馆离明清大道不远，就算路上不幸遭尸人追赶，也能快速进入建筑群中利用障碍物摆脱掉，“那里的地形我很熟悉，可以暂时避避风头。”
“体育馆？那边操场应该是有幸存者团队存在的。”
李沫的提议不错，罗霄沉吟少许，前世的一些画面跳入脑中，让他眼睛虚眯，“你大概是从那里出来的吧，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杨陌军的人？”
“当然认得……你咋知道的？”
李沫本来只是打算去体育馆馆内躲躲，运动场发生的实在无法释怀，然而罗霄的发问让她毛骨悚然。
明明人没在场，却对操场的事一清二楚，她看罗霄就像看见了鬼一样，“你不是很早就离开了吗？”
“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罗霄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沫一眼，并不想解释前世因果，那样只会越说越糊涂，他挥了挥手，转移话题道：“这间屋子不能待了，就按副首领说的做。”
副首领，李沫脸色一红，听得这个称呼总觉得有调侃成分在内。
轻易上当的她不在追问下去，双手扭捏交织在一起，不太好意思道：“那个，我来给大家带路。”
说完，便兴冲冲的自告奋勇打开店门，迎接她的不是明媚光线，而是一道挡住出口的高大阴影。
腥臭扑鼻而来，李沫微微一怔，抬头上看，正好对上了一双赤红的眼眸。
是红眼怪人，李沫身体一抖，怪人动作比她快得多，只听一声低吼，鲜血淋漓的大手直面拍来。
李沫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长剑从头顶掠过，大力斜插在尸人面门上，硬生生将其震开。
“小心一点，你要是死了，我会很难办的。”
带着不满的淡淡声音在耳畔作响，李沫眼角余光瞥见罗霄从身边闪过，迅速逼近怪人，抓住剑柄发力猛然下按，剑刃深深镶进怪人脑壳里。
惨嚎声刚响，罗霄飞起一脚踹翻尸人，尸人胡乱扑腾几下后刚要站起，一柄三菱鱼叉狠狠贯下，洞穿脖子牢牢钉在地上，红眼怪人瞬息没了动静。
电光火石间，红眼怪人就死于非命，李沫眼睛睁大，惊愕中胳膊猛地被人一把拽住，秋一棒敲开扑来的尸人，拉着秋使足了劲狂奔，“跟紧了！”
街上有几具不完整的肢体散落，应该是那帮精虫上脑的小井民遗体。
新鲜的血肉气味引来了太多尸人于附近聚集，而这家店便麻烦的身处混乱中心。
罗霄出来后根本来不及隐蔽，第一时间就被发现，登时就有尸人咆哮着冲上来，数量之多即便是罗霄也脸色微变，寒毛竖起。
尸人受到刺激后陷入的狂暴状态短时间内不会消退，看到人类之后更是如此。
罗霄想也不想转身就跑，体育馆与公寓方向相反，沿途围上来的尸人也相对匮乏。
这是一个突破口，罗霄在前与谭伊开路，秋在后面负责保护李沫。
尸人成双成对的压来，个个力气大的惊人。
罗霄长剑连连挥动，也只能暂缓尸人的攻势，还没跑出百米远，前进的步伐就近乎停滞。
尸人七手八脚的抓来，罗霄不得不闪躲后退，尸人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谭伊鱼叉不断前刺，却险些被尸人夺去，两人奋力抵抗，反击效果却有限的很。
前面走不动了，后面追上来的尸人更多，秋根本应付不暇，只得边战边退，四面八方尸人重重涌来，放眼望去敌人黑压压一片，俨然已是四面楚歌。
“在拖下去真要栽在这里了。”
后背与秋相碰，已无退路可言，罗霄暗自咬牙，一把夺过鱼叉横举上推，一连架住最前头的几头尸人。
恐怖蛮力排山倒海轰来，罗霄喉咙一甜，搬山似的沉重卸入体内，五脏六腑仿佛都要震碎。
“操场会合，快走。”
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罗霄故意松力，引导尸群涌向一边，没有了尸人阻挡，前方街道顿时开明，畅通无阻。
“罗霄哥！”
谭伊握紧尚有余温的仿古长剑，娇躯颤抖的眼睁睁看着罗霄被尸群淹没，就要不顾一切的跑过去，却被秋一把拉住。
“放开……”
谭伊还想挣脱，秋一个耳光清脆的甩来，刺痛令她身体僵住。
两行清泪流下，任由秋拽走，谭伊失魂落魄的看向尸群，却怎么也搜寻不到罗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