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嗣同觉得自己,已然感受不到饥饿了。
或许真的如同自己脚边刚刚死去的老乞丐所说的一般,等真的饿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已经不会饿了。
而感觉不到饿意之后的不久,便是自己行将死去的时候了。
自己身边的小姑娘面色潮红,总是说自己觉得瞌睡。
小小的他背着那个小姑娘,不时的呼唤着她:“你可别睡啊,睡着了,可能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小姑娘一日比一日虚弱了,她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看见入目仍旧是一片的白雪茫茫,她的声音,在呼啸的寒风和冬雪之中,几乎被风一吹,就能散了一般。
“小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呀?”
他把她往上送了送,咬着牙,道:“我们要去皇城大都,那里有皇上,皇上虽然是蒙古人的皇上,但是他毕竟是皇上,不会不管我们的。”
她听到这里,十分轻微的嗯了一声,眼皮依旧是耷拉着。“那我们,要走多久啊,我好想睡啊。”
他咬着牙关,坚持着,道:“等到有人的地方,就好了,等到有人的地方,我们就有东西吃了。”
他被落在整个难民队伍里的最后头,他的前头,有几个饿的已然双眼发绿的人,时不时的回过头来看一眼瘦小的,即将支撑不住的他们。
唐嗣同咬着他的牙关,牙花子都打着哆嗦,他心想:“无论如何,我总得坚持到有人的地方。”
但是坚持谈何容易,这一片荒芜,尽是冰雪的原野之中,便是连枯草树皮,都十分难见。
所有的人,无不绝望。
==
她想起了自己三生之前,距今已过千年之时的光景。
那一年,自己修道千年,不仅修出了仙元,且还修成了一副人身,那是一副很漂亮的人身。
因此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一个有人的地方,若是还能跟人搭上些话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她这么想着,于是便从山林的深处,往外飞了出来。
但是当她飞到了一个小山村里的时候,却被两个孩子,拿着弹弓,将自己给射了下来。
那些小孩子们打下了自己之后,就把自己的双腿拴在了一根绳子之上,然后,重重的掼到了地上。
自己的翅膀和腿,都已然断了,她想着,如果再来一下的话,自己或许真的就能死在小孩子的手下了吧。
然而,正等着她欲要幻化成人形,最起码能吓一吓这些孩子也好之时,突然,有一方白色的翩连衣角,映在了还是雀形的她的身边。
而后,有一个清透温润,如玉石之声一般的声音,从自己的头顶,响了起来,而后,一双温暖的手,将自己拢了起来。
“你们这些孩子,怎么连一只小鸟,都要欺负呢?”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的东西,给了他们:“这是我刚刚从村口买来的点心,我用这一包的点心,跟你们换这一只小鸟儿,好不好哇?”
孩子们抽着鼻涕,呆呆的看着那个神仙一般的哥哥,笑眯眯的把那一小包的点心,递了过来,然后把小鸟脚上绑着的线,给解了开。
“乖,乖,乖,众生都是生灵,道法自然,无所不容,既同为生灵,那又为何要伤害它呢?”
小孩子们捏着点心的纸包,不说话。
还是他绷不住,噗嗤一声的笑了,道:“快去玩吧,这只小鸟儿,哥哥会带回去治伤。日后可切莫要欺负生灵了哦。”
小孩子们看着这个如同神仙一般好看的大哥哥,呆呆的点了点头。
她被那一双温暖的手拢在胸前,带回了他自己在山中隐居的小屋。
他应该是个清修的隐士罢,他将自己受了伤的翅膀和腿都上了药,还用棉絮给自己做了一个小小的窝,很软和,放在他桌子上的茶碗里。
自己伸出脖子来看着那位风姿卓卓的隐士,看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轻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脑袋,他真的很好看,如同那些同她一起修道的妖们,所说的仙人一般。
她闭上自己的眼睑,伸出自己的小脑袋,蹭了蹭他伸过来的手指头。
自己真的是,好喜欢他呀。
等自己的伤治好了,自己一定要把自己的人形,第一个,给他看。
这位如同仙人一般的隐士,时常会进到山中采药,而自己的腿伤了之后,他去采药的次数,便也多了起来。
有一些接骨的药材,是很难找到的。
必须要涉步于深山之中,悬崖峭壁之上,方才能够采到。
自己的伤势一日一日的在恢复,那位仙人的身上时不时的会有一些擦碰之伤,但是他看着自己越来越精神,时不时的还会扇动自己快要痊愈的翅膀之时,便会笑的,十分的开心与欣慰。
这一日,他背着药篓,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道:“在家里替我看家,我去给你采药。”
但是,他这一去,却是没有回来。
自己等到了晚上,他还是没有回来,又等到了天明,他依旧是没有回来。
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他平日里,不管多晚,也是不会在山中留宿的呀。
不行,她要去找他。
她扇了扇自己的翅膀,虽然有些僵硬,也有些疼痛,但是并非不能忍受,于是她冒着细雨薄雾,循着他残存的气味,到了山中。
但是等她感受到十分真切强烈的他的气味的时候,却从那股气味之中,同时隐隐约约闻到了血的腥气,还有一丝的妖气。
她暗叫不好,等她真正找到他的时候,却正好看见,一个幻成了人形的雄豹妖,手里正攥着他的心脏。
而他,一身白衣尽成血洗,胸前被妖怪掏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他已然……死去了。
她感觉自己的翅膀都有些哆嗦了,她咬着牙关,拼尽了全力,幻化而成自己身为原型,最大的形态,是比那个豹妖,还要大三四倍的形态。
她是要成仙的妖啊,本不能沾染血腥的。
但是她却不管不顾,一喙,啄穿了那个豹妖的脖颈。
---
PS:马炀的五百年之后,已然是元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