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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没遮拦追赶及时雨 船火儿夜闹浔阳江(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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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你依我说,且去房里睡了。半夜三更,莫去敲门打户,激恼村坊,你也积些阴德。”那汉不顾太公说,拿着朴刀,迳入庄内去了。太公随后也赶入去。宋江听罢,对公人说道:“这般不巧的事!怎生是好!却又撞在他家投宿!我们只宜走了好。倘或这厮得知,必然被他害了性命。便是太公不说,庄客如何敢瞒?”两个公人都道:“说得是。事不宜迟,及早快走!”宋江道:“我们休从门前出去,掇开屋后一堵子墙出去罢。”两个公人挑了包里,宋江自提了行枷,便从房里挖开屋后一堵壁子。三个人便趁星光之下望林木深处小路上只顾走。

正是“慌不择路。”走了一个更次,望见前面满目芦花,一派大江,滔滔滚滚,正来到浔阳江边。只听得背后喊叫,火把乱明,吹风忽哨赶将来。宋江只叫得苦,道:“上苍救一救则个!”三人躲在芦苇中,望后面时,那火把渐近。三人心里越慌,脚高步低,在芦苇里撞。前面一看,“不到天尽头,早到地尽处,”一带大江拦截,侧边又是一条阔港。宋江仰天叹道:“早知如此的苦,权且住在梁山泊也罢!谁想直断送在这里!”宋江正在危急之际,只见芦苇中悄悄地忽然摇出一只船来。宋江见了便叫:“梢公!且把船来救我们三个!俺与你几两银子!”那梢公在船上问道:“你三个是甚么人,却走在这里来?”宋江道:“背后有

强人打劫我们,一味地撞在这里。你快把船来渡我们!我多与你些银两!”那梢公早把船放得拢来。三个连忙跳上船去。一个公人便把包裹放下舱里;一个公人便将水火棍拓开了船。那梢公一头搭上橹,一面听着包裹落舱有些好响声,心中暗喜;把橹一摇,那只小船早荡在江心里。岸上那夥赶来的人早赶到滩头,有十余个火把,为头两个大汉各挺着一条朴刀约有二十余人,各执叉棒。口里叫道:“你那梢公快摇船拢来”宋江和两个公人做一块儿伏在船舱里,说道:“梢公!却是不要拢船!我们自多谢你些银子!”那梢公点头,只不应岸上的人,把船望上水里咿咿哑哑的摇将去。那岸上这夥人大喝道:“你那梢公不摇拢船来,教你都

死!”那梢公冷笑几声,也不应。岸上那夥人又叫道:“你那梢公,直恁大胆不摇拢来?”

那梢公冷笑应道:“老爷叫做张梢公!你不要咬我鸟!”岸上火把丛中那个长汉说道:“原来是张大哥!你见我弟兄两个么?”那梢公应道:“我又不瞎,做甚么不见你!”那长汉道:“你既见我时,且摇拢来和你说话。”那梢公道:“有话明朝来说,趁船的要去得紧。”那长汉道:“我弟兄两个正要捉这趁船的三个人!”那梢公道:“趁船的三个都是我家亲眷,衣食父母。请他归去吃碗‘板刀面’了来!”那长汉道:“你且摇拢来,和你商量”那梢公道:“我的衣饭,倒拢来把与你,倒乐意。”那长汉道:“张大哥!不是这般说!我弟兄只要捉这囚徒!你且拢来!”那梢公一头摇橹,一面说道:“我自好几日接得这个主

顾,却是不摇拢来,倒你接了去!你两个只休怪,改日相见!”宋江呆了,听不得话里藏机,在船舱里悄悄的和两个公人说:“也难得这个梢公!救了我们三个性命,又与他分说!不要忘了他恩德!却不是幸得这只船来渡了我们!”却说那梢公摇开船去,离得江岸远了。

三个人在舱里望岸上时,火把也自去芦苇中明亮。宋江道:“惭愧!正是好人相逢,恶人远离,且得脱了这场灾难!”只见那梢公摇着橹,口里唱起湖州歌来,唱道:老爷生长在江边,不爱交游只爱钱。昨夜华光来趁我,临行夺下一金砖!宋江和两个公人听了这首歌,都酥软了。宋江又想道:“他是耍。”三个正在里议论未了,只见那梢公放下橹,说道:“你这个撮鸟!两个公人平日最会诈害做私商的心,今日却撞在老爷手里!你三个却是要‘板刀面,’却是要‘馄饨?’”宋江道:“家长,休要取笑。怎地唤做‘板刀面?’怎地是‘馄饨?’”那梢公睁着眼,道:“老爷和你耍甚鸟!若还要‘板刀面’时,俺有一把泼风也似快刀在这板底下。我不消三刀五刀,我只一刀一个,都剁你三个人下水去!你若要‘馄饨’时,你三个快脱了衣裳,都赤条条地跳下江里自死!”宋江听罢,扯定两个公人,说道:“却是苦也!正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梢公喝道:“你三个好好商量,快回我话!”宋江答道:“梢公不知,我们也是没奈何,犯下了罪,迭配江州的人。你如何可怜见,饶了我三个!”那梢公喝道:“你说甚么闲话!饶你三个?我半个也不饶你!老爷唤作有名的狗脸张爷爷!来也不认得爷,也去不认得娘!你便都闭了鸟嘴,快下水里去!”宋江又求告道:“我们都把包里内金银财帛衣服等项,尽数与你。只饶了我三人性!”那梢公便去板底下摸出那把明晃晃板刀来,大喝道:“你三个要怎地!”宋江仰天叹道:“为因我不敬天地,不孝父母,犯下罪责,连累了你两个!”那两个公人也扯着宋江,道:“押司!罢!罢!我们三个一处死休!”那梢公又喝道:“你三个好好快脱了衣裳,跳下江去!跳便跳!不跳时,老爷便剁下水里去!”宋江和那两个公人抱做一块,望着江里。只见江面上咿咿哑哑橹声响。梢公回头看时,一只快船,飞也似从上水头急溜下来船上有三个人:一条大汉手里横着托叉,立在船头上;梢头两个后生摇着两把快橹。星光之下,早到面前。那船头上横叉的大汉便喝道:“前面是甚梢公,敢在当行事?船里货物,见者有分!”这船公回头看了,慌忙应道:“原来却是李大哥!我只道是谁来!大哥,又去做买卖?只是不曾带挈兄弟。”大汉道:“张家兄弟,你在这里又弄这一手!船里甚么行货?有些油水么?”梢公答道:“教你得知好笑:我这几日没道路又赌输了,没一文;正在沙滩上闷,岸上一夥人赶着三头行货来我船里,却是两个鸟公人,解一个黑矮囚徒,正不知是那里。他说道,迭配江州来的,却又项上不带行枷。赶来的岸上一夥人却是镇上穆家哥儿两个,定要讨他。我见有些油水,我不还他。”船上那大汉道:“咄!莫不是我哥哥宋公明?”宋江听得声音熟,便舱里叫道:“船上好汉是谁?救宋江则个!”那大汉失惊道:“真个是我哥哥!早不做出来!”宋江钻出船上来看时,星光明亮,那船头上立的大汉正是混江龙李俊;背后船梢上两个摇橹的:一个是出洞蛟童威,一个翻江蜃童猛。这李俊听得是宋公明,便跳过船来,口里叫道:“哥哥惊恐?若是小来得迟了些个,误了仁兄性命!今日天使李俊在家坐立不安,棹船出来江里赶些私盐,不想又遇着哥哥在此受难!”那梢公呆了半晌,做声不得,方问道:“李大哥,这黑汉便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李俊道:“可知是哩!”那梢公便拜道:“我那爷!你何不通个大名,省得着我做出歹事来,争些儿伤了仁兄!”宋江问李俊道:“这个好汉是谁?请问高姓?”李俊道:“哥哥不知。这个好汉却是小弟结义的兄弟,姓张,是小孤山下人氏,单名横字,绰号船火儿,专在此浔阳江做这件稳善的道路。”宋江和两个公人都笑起来。当下船并着摇奔滩边来,缆了船,舱里扶宋江并两个公人上岸。李俊又与张横说:“兄弟,我尝和你说:天下义士,只除非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今日你可仔细认着。”张横打了火石,点起灯来,照着宋江,扑翻身又在沙滩上拜,道:“哥哥恕兄弟罪过!”张横拜罢,问道:“义士哥哥为何事配来此间?”李俊把宋江犯罪的事说了,今来迭配江州。张横听了,说道:“好教哥哥得知,小弟一母所生的亲弟兄两个:长的便是小弟;我有个兄弟,却又了得:浑身雪练也似一身白肉,没得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一似一根白条,更兼一身好武艺,因此,人起他一个异名,唤做浪里白条张顺。当初我弟兄两个只在扬子江边做一件依本分的道路——”宋江道:“愿闻则个。”张横道:“我弟兄两个,但赌输了时,我便先驾一只船,渡在江边静处做私渡。有那一等客人,贫省贯百钱的,又要快,便来下我船。等船里都坐满了,却教兄弟张顺,也扮做单身客人背着一个大包,也来趁船。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锚,插一把板刀,却讨船钱。本合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却先问兄弟讨起,教他假意不肯还我。我便把他来起手,一手揪住他头,一手提定腰胯,扑通地撺下江里,排头儿定要三贯。一个个都惊得呆了,把出来不迭。都得足了,却送他到僻静处上岸。我那兄弟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等没了人,却与兄弟分钱去赌。那时我两个只靠这道路过日。”宋江道:“可知江边多有主顾来寻你私渡。”李俊等都笑起来,张横又道:“如今我弟兄两个都改了业;我便只在这浔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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