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起我就觉得很奇怪了,”骆晨风道:“为什么到处都有侍女托着文房四宝站着?”
白子葭道:“这当然是为了让客人帮忙给小王子起名字而用的啊。因为这是子蒙哥哥的第一个孩子,他和嫂子希望能够集思广益,起一个即好听又有意义的名字。宴会一开始一等礼仪官就已经宣布过了,难道你们都没听到吗?”
众人看了看白子蒙身边那个老态龙钟的所谓一等礼仪官,异口同声道:“听得到才怪吧!”
木忘昔把离他们最近的一个侍女招了来,把面前狼藉的杯盘碗碟都推了开,又找了一旁待命的仆从清理了桌面,这才铺好了纸,拿起笔蘸饱了墨,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起来。
她手里正写得起劲,嘴上也不得闲:“没想到白子蒙看上去那么闷,却也能想出这么好玩的主意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赵风何和严落尘都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但凡被木忘昔说“喜欢”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太好的下场,想当年他们和韩式微就是被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木忘昔一句“师兄你们对我真好,我好喜欢你们”所骗到,从此开始了几百年暗无天日的痛苦人生。细细想来,昆仑的其他人等也都是因为相同的原因而开始了他们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时光。而至今尚能幸免于难的,大概也只有清城一人了吧。
一旁的白子葭也没有说话。她实在不好意思告诉木忘昔其实这就是个闹剧的产物。
在这之前白子蒙和他的宝贝夫人早已经为了儿子的名字吵打了无数次,闹得王宫里整日鸡飞狗跳,她嫂子甚至为此数次跑回了娘家。刚开始她娘家的人还好言相哄送她回来,到后来被搞得烦了干脆直接绑了扔回来,连面都不好意思露也懒得露了。
三天前他们两个又为了这件事情开始打起架来,打着打着最后竟现出了原身互殴,所到之地皆是断壁残瓦,她的老爹白惘泽实在是受不了了,便将这二人拎了过来狠狠地训了一顿,骂到过瘾之后又随口出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主意,没曾想那对欢喜冤家竟高高兴兴地采纳了,这才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诡异的沉默之中,只有骆晨风还在没心没肺地嚷嚷:“师姐,白子蒙已经有夫人了,你没希望的……”
严落尘抓起一个包子堵住他的嘴,凑过去对还在埋头苦写的木忘昔道:“你都想出了什么好名字?”
木忘昔停下笔,展开纸让他看。
只见纸上满满当当写了“白一”、“白大”、“白小弟”、“白相相”、“白包子”……等等等等。
众人:“……”
宴会行将过半,众人饮酒渐酣,原本各自的拘谨也都放了开来,大殿里一时间各种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比原先热闹了不少。
也许正是因为这开始喧闹的环境,原本蜷在襁褓里睡得正香的宴会主角——青丘的小王子终于被吵醒了。他睁开两只承自母亲的明亮的大眼,好奇又胆怯地打量了一下这个为他而设却并不属于他的陌生的环境,终于小嘴一瘪,张牙舞爪地大哭起来。
白子蒙的夫人连忙一边轻轻摇着他一边柔声相哄,可是效果却并不大,被吓坏了的小王子依然四肢乱蹬哭得甚欢。狐后无奈,用胳膊肘狠狠撞了一下一旁与清城等人相谈甚欢白子蒙,示意他接手。
白子蒙此时已喝了不少酒,正兴致高昂地与众人谈笑,冷不防吃了这一下立刻甚为不悦地转头,却见他夫人正狠狠地瞪着他,漂亮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白子蒙的酒立刻吓得醒了,他讪讪地向众人笑着说了抱歉,又赶紧将儿子接了过来哄。
见白子蒙的注意力已经不再这一边,严遇纾便转向清城道:“清城道长,敢问那边那位是否是您的高徒?”
清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俨然正是严落尘的方向。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道:“正是。不知凤王殿下有何指教?”
严遇纾皱眉:“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小道长应当是我凤族中人?为何我却从未听说过有凤族中人师从了昆仑?”
清城道:“殿下多虑了,落尘乃是我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从小养在昆仑,殿下不知也情有可原。”
严遇纾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又盯着严落尘看了一会,神情若有所思。
清城见他如此,也不禁微微皱了眉,道:“不知殿下还有何疑问,可否有清城能效劳之处?”
严遇纾收回了目光,状似无意道:“谈不上什么疑问,我只是觉得这位小道长的面容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
“也许是因为落尘源自凤族吧。我是在无有之地最荒芜的地方捡到他的,这么多年来一直都试图找到他的亲人,却至今毫无线索。若殿下能在闲暇之余帮忙留意一二,清城自是感激不尽。”
“道长言重了,若有遇纾能效劳之处,自当尽力而为。”
“那清城便先谢过殿下了。”
正在此时,有一个侍卫匆匆自殿外跑了进来,也顾不得有这许多的贵客和贵人在场,只跌跌撞撞地一路冲到白子蒙面前,附在他耳边就是一阵低语。
白子蒙听罢,也顾不得自己手里还抱着个轻易惹不得的小祖宗,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愤怒道:“竟有这种事情?!”
由于他的动作过大,一下子又把千哄万哄才好不容易又哄得睡着了的宝贝儿子给吵醒了,后者立时又哇哇大哭起来。如此一来动静便立刻大了许多,离得近的人们都转过头来盯着他低声窃语起来,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与好奇。
白惘泽连忙扯了扯白子蒙的衣服,又对附近的人笑道:“狐王殿下他喝多了,请大家不要在意,继续继续。”周围的人听他如此说,便也不好再如何,都若无其事地继续刚才的喝酒行乐。只是这之后的笑声中却未免带上了些尴尬和刻意,而那一双双耳朵也都竖得高高的,不漏掉任何蛛丝马迹。
白子蒙也自觉失言,赶紧坐了下来,将儿子交给一边面色明显不虞的夫人,又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对主桌的人道:“各位,我有急事需要马上处理一下,不时就会返回,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各位海涵。”
语罢他便对白惘泽递了个眼色,白惘泽心领神会,也学着他的样向众人告了罪,两人便匆匆离席而去。
只是他们那“不时就会返回”的承诺却注定是无法实现的了。两人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
白子蒙和白惘泽走后,原本欢歌畅饮的众人心思都飘到了他们二人急匆匆的步伐和离席的原因上去,自也再没有什么心思与精神再续,宴会持续了没多久就结束了。而在白子蒙的夫人和白慎秋的苦苦支撑下,也勉强算得上是宾主尽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