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诺低了头,道:“忘昔她还在睡着,她昨日出游似乎是真的累了,我听伺候她的宫人说她实在睡得熟,叫了几次都没有叫醒,便就让她去了。想着等她醒过来了再带她来跟您赔罪。”
苏莫离点了点头,道:“木姑娘还年轻,爱玩也是正常的,既然如此便让她好好休息吧。赔罪什么的也就不必了,等她什么时候有时间了过来让我看看也就是了。”
“是。”
苏凡诺应了一句便又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了。
身边有人轻轻冷哼一声,清凉的声音随即响起:“这又是何苦。”
苏凡诺抬头看了清城一眼,后者正直直地看着苏莫离,神情是非莫辨,悲喜不明。而清城的对面,苏莫离也拿那双写满了沧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冷冷地道:“不知清城道长此话何意?”空气愈加地冷了下来,几乎像是要冰冻了一般,苏凡诺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尖锐的冰棱互相碰撞摩擦发出的难听的声音。他迅速地再次低下头。
“也没什么,不过是无意中看到了有些人演了一场戏,然后有些感触而已。”清城道。
“顾清城!”苏莫离猛地一拍桌子,倐地站了起来,吼道:“你别太过分了!”他的这一拍几乎是用上了全力,震得桌上的茶盏都翻到在一旁,其中清城面前的那一只还因此在桌面上滚动了起来,并且掉到了地上最终摔得几乎粉碎。
只是清城却根本不为所动,他只是随手扯出一块洁白的锦帕将面前的水迹擦净,然后道:“在下愚钝,不知到底何处冒犯了魔王殿下,还望殿下指点一二。”
“你!”苏莫离用因为愤怒而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指着清城半天,却除了一个‘你’字再说不出其他。良久,他最终还是默默地放下手,坐回了椅子上,只是双眼仍然有些愤恨地看着清城。
清城看着他发出一声类似叹息般的声音,道:“你还是老样子,心里想着什么从来都不会表达出来。你若是不说,对方即使再聪明也不可能完全猜透你的心思,不是么?”
苏莫离身躯一震,没有接话。
“清城继续道:“如果你认为我说得不对可以反驳我,但是我想要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理所当然,你不跟别人交心,又凭什么要让别人对你推心置腹?”
“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又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你说得对,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事实上我也不想知道,但是既然心棘临终前把忘昔托付给了我,那么即使是为了她,我也必须要插手这件事情。”
苏莫离又一次坐不住了,他再次猛然站起了身,动作比上一次更加剧烈,甚至带翻了身后的椅子。他圆睁了双目,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说什么?!她居然会跟你提这种事?!你们果然!……”
清城也站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
苏莫离的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但他的声音仍然冷冷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清城再次喟叹一声,道:“我若真的对心棘存了男女之情,又何必要生生拒绝她这么多次,甚至到了她要自请被逐出师门的地步?”
苏莫离脸上一愣,道:“我不管你和她的过往曾经发生过什么,既然她已经成了我苏莫离的妻子,你就不该再和她有什么瓜葛。”
清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心棘会说你是一个好男人,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了。”
“她真的这么说了?!”深深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写满了苏莫离的脸:“我明明已经对她那么好,几乎是百依百顺了,她到底还想要怎么样……”苏莫离双手紧紧握住了拳,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可是你却没有给她最重要的一样的东西:信任。”清城用几乎是同情的目光看着他:“我顾清城在这世上活了几千年,从来都没有做过什么问心有愧的事情,心棘亦然。如若我们两个之间真的产生了什么特殊的感情的话,她自然会离开你回到昆仑来,而绝不会如你所想的那样做些上不得台面之事。”
“上不得台面之事”几个字成功地让苏莫离的脸变得惨白,身体也跟着微微地颤抖起来。
“诚然,你给了心棘这世上一切你所能给的东西,却独独漏了她最想要的那一样。”清城似乎是嫌苏莫离受的打击还不够重一般,又继续道:“难道你就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想过,心高气傲如心棘般,若不是真的对你有情,又怎么可能会甘愿下嫁于你?若不是真的想要跟你厮守一辈子,又怎么会为了你生儿育女?”
“在这方面我是做得不对,但是这能怪我吗?!”苏莫离有些歇斯底里地怒吼道:“既然你自己都说了对心棘没有爱情可言,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在我们成婚之后三番五次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明明知道你曾经占据了心棘前半生所有的时间,而你偏偏又非得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我的心里又怎么可能会没有想法?!任何正常的人都会有想法的不是么?!若不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如果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该多好……”苏莫离踉跄着后退几步,恰好踩到了被他弄翻的椅子,重重地扭到了脚。一旁的苏凡诺见状急忙去搀扶他,却被他用手狠狠地挥开了,于是只好默默地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再讲这一切还有什么用呢?逝者已矣,你再怎样自责或是责怪别人,无论你将自己锁在这里多少年,那个名字叫做木心棘的人,也再不可能活过来,站在对着你笑,更不可能开口对你说‘原谅’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