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凡诺将挑出来的几片花瓣放在手心里,然后用嘴轻轻一吹,那些淡粉色的小东西立刻融进了漫天的飞花之中消失不见:“没什么。只不过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既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也不愿意面对新的生活,总是一厢情愿地沉浸在过去的岁月里无休无止地痛苦,我只是怕你会被这样的人给蒙骗了而已。”
木忘昔即使再笨,此刻对于苏凡诺所指之人究竟是谁也已经一清二楚了,但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地道:“不知道你所说的究竟是谁?”
苏凡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似是有些惬意又有些满足地抿了抿嘴,道:“也不是指的谁,你也知道那些年纪大的人总是或多或少会有些这样的,只不过每个人的程度不同而已。至于我说的那种比较情况比较严重的,你不是也见过吗?”
“我见过?谁?”木忘昔目露疑惑。
“顾清浅。”苏凡诺毫不犹豫道。
“……”仔细想想,木忘昔越发觉得其实顾清浅就是他所说的那样一个人,偏执到几乎疯狂。而她越是这么想,就越是发现苏凡诺的话总是这么滴水不漏,让她找不到任何的破绽,无法诟病。就好像在水里沉浮的时候,明明看到前方有一截浮木,却怎么够也够不到。
“听你这么一说,顾清浅确实有点这个倾向。”木忘昔最后道。
苏凡诺站起身来,又开始拍打沾染在身上的泥土草屑和花瓣,然后道:“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和我一起回去,那就赶快去收拾行李吧,我们今日就走。”
“这么快?那你在这里的事情要怎么办?”木忘昔讶然。
“事情我已经处理完了,原本就定在了今晚要启程的。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前头院子里收拾行李的下人吗?”
木忘昔想了想,方才急冲冲跑进来的时候似乎的确是看见了不少人在院子里来回忙碌,不过她当时并没有仔细想,现在看来原来都是赶着要出发的。
在见到苏凡诺之前,木忘昔是铁了心想要让他带自己去永晏宫,可是现在正的要启程了,木忘昔的心却反而有些动摇了起来,就像曾经听说过的所谓的近乡情怯一般,有些可笑,又有些情有可原。
苏凡诺见她面上似乎有些犹疑,只道她是担心着清城,便道:“忘昔你要随我回永晏宫之事是不是还瞒着清城师叔?那无妨,若你不便跟他开口,待你收拾好行李之后我一同随你去跟他说就是了,想必他也不会反对的。”
苏凡诺的确是善解人意的,虽然他所说之事并非木忘昔此刻心中所想,却也是她的另一个担心,如是她便有些感激地点了点头。
决定了之后,两人也就不再迟疑,各自回了住处去收拾行装。
其实木忘昔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她那天来尙棠宫的时候本也就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这次虽然回昆仑山走了一圈,却因为情绪太激动而甚至连自己的房都没回就没头没脑地又冲了出来,所以现在她收拾来收拾去也不过是一套她来时换下的衣衫和一些零碎的小物,甚至连个普通的包袱皮都没有撑满,
木忘昔有些意兴阑珊地将那个包袱顺手丢进了腰间的百宝袋里,然后又去白子葭的房里找她,但是白子葭此刻也并不在,房间里空空荡荡的,甚至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木忘昔只道是伺候的宫人给帮忙收拾的,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她只是遗憾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昆仑,可是此刻却来不及再等白子葭回来跟她道个别。她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寻了纸和笔来给白子葭留了张条,然后就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至于那张纸条后来却再也没能交到白子葭的手里,而是由打扫的宫人辗转交给了严遇纾,这些木忘昔都是不知道的。不过这也没什么重要的,因为那张纸上左右也不过是写了这么几个字:归家,速回,勿念。
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是严遇纾读懂了,只不过这和白子葭的去向没什么关系,所以他只是看了看便将那张纸交给了清城。
离开了白子葭的房间,木忘昔看着离他与苏凡诺约定的时间还早,便在他们曾经偶遇的那个漂亮的花园里晃了几圈,又在清城的房前来来回回转了好多圈,最后才又去找苏凡诺。
此时的苏凡诺也早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在院子里等着,身后整整齐齐地站着很多仆从,一个一个或多或少都拿着些行装,只等木忘昔一到他们便可随时出发。
苏凡诺见木忘昔稍稍有些心不在焉,便道:“我先陪你去和清城师叔说一说吧,也免得他担心你。”
木忘昔摇了摇头:“不用了,他不在。”
“真的不用么?”对于她和清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关于两人近来似乎有些不和的传言还是听到了一些,因此见木忘昔的态度变了又变,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木忘昔还是摇头:“真的不用了,师父他现在哪里还会顾得上担心我。”说不定这么些年来他早已经对只会惹麻烦的我厌倦了,我这样一走了之他不但不会担心,反而会松一口气也有可能,木忘昔有些绝望地想。
苏凡诺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勉强她,道:“既然如此,我们启程吧。”
木忘昔点一点头,于是苏凡诺朝着空中招了招手,她曾经见过的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便凭空飞来,轻盈地停在了两人的面前。苏凡诺颇有风度地弯了弯腰,对着木忘昔温柔地道:“请上车,我可爱的小公主。”
木忘昔的心里被他温润得像水一样软的“小公主”三个字弄得湿湿的,怀着些许柔软,些许激动的心情踏上了金色的马车,也踏上了她回家的旅途——如果那个地方真的能成为她的家的话。
生平第一次,她终于要看到自己出生的地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