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璟元不曾有过孩子,所以在他的计划中忽略了魏景之不过是个刚出生的婴孩,意识到这一问题的自然是梁镇了,他年长于魏璟元,虽也不曾为人父,却多少对这方面的事情有所了解,“爷,孩子还小,怕是不事宜赶路,没有奶娘恐怕……”
魏璟元经梁镇提醒,恍然大悟,“你说的在理,是我疏忽了,既然如此,那不如由你带着孩子留在这个镇上,待孩子长大些后,你带上他来瀛洲与我汇合。”
“是,小的一定把这个孩子照顾周全。”
魏璟元温吞一笑:“我是信的过你的,不过不要耽搁太久,毕竟三殿下那边……到时候少不了辛苦你。”
梁镇双手抬起,拱拳道:“此生能跟随爷,是小的毕生的荣幸,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魏璟元浅笑道:“梁镇,你何须如何,你本不是这样的人。”
梁镇笑了,从地上起来后拍了拍衣袍,“爷当真是有慧眼的,连梁镇的秉性如何都摸的通透了,那小的也不妨直言了,曹氏突遇意外,小的一时间还真有些没了主意,觉着有那么二分对不住爷了。”
魏璟元摆了摆手,笑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吧,我等瀛洲再见。”
“是,小的告退。”梁镇临离开前有意来到元宝身旁,抬手在他额前一点,“没想到你还会替我求情,当真是让我意外啊。”
“你……”元宝气愤地揉着额头,“你别得意,我是怕也没了人手吩咐,不然我谏言让爷好好惩罚你。”
梁镇笑问道:“你倒说说,想如何惩罚我啊?”
“…………”元宝气鼓鼓的样子十分讨喜,梁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让爷罚你跪到明日天亮。”
梁镇大笑,“轻了轻了,看来你小子还是太善良了,换做旁人,定要让爷取了我项三人头。”语闭,梁镇在元宝头上轻轻一敲,随即消失在了屋子里。
元宝揉着头来到窗前,关上窗子,回头时见魏璟元嘴角饱含笑意,忍不住红了脸说:“爷,梁镇这个人是这样,你可别生他的气。”
魏璟元仅是笑了笑。
魏璟元在天见亮时才睡着的,早上起来时头有些晕沉沉地,李嵘收拾妥帖带着贴身小厮过来时元宝正在帮他束发。魏璟元年长于元宝,而近来魏璟元的身高也在节节攀升,这也让身材矮小的元宝有些吃力。
李嵘也不是外道之人,进屋没有敲门直接来到元宝身旁,接过篦子说道:“还是让为兄的来帮你吧,元宝你去打盆清水来让你们主子净面。”
元宝迟迟不肯离去,看着魏璟元等待吩咐。
魏璟元有心推脱,但他却从李嵘眼中看到了执着,心想这次这样吧,于是和元宝点了点头,让他去打水去了。
李嵘替人束发的手法极为娴熟,倒像是经常做似得,“怎么,昨夜没睡好吗?”李嵘从铜镜中瞄了魏璟元一眼。
“嗯,昨夜不知是怎么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有心事?”
魏璟元笑着摇头,“并没有。”
“那是天干物燥,肝火旺盛之缘故,今日我们起程,想必夜里能抵达靖州,我虽不是北国人,却在北国有着不少的故人,待到了靖州后,我可替你引荐一位友人,他在靖州有一处庄子,用来避暑是最好不过的。”
魏璟元笑道:“那有劳李嵘兄了。”
“好了,看看如何!”李嵘放下篦子,笑着打量着魏璟元说:“璟元弟生来一副好样貌,过不了多久,璟元弟可是俊俏非凡了。”
魏璟元怔了怔,笑道:“李嵘兄莫要开这样的玩笑,咱们还是拾掇拾掇上路吧。”
时候的确不早了,一行人拾掇妥当后继续朝着下一个城池出发,正如李嵘预测的那样,天刚擦黑,大队人马抵达了靖州一处“无忧居”的庄院门前。魏璟元由元宝搀扶着下了马车,定睛打量着眼前这处庄院,从外面来看倒也没什么稀奇,只是进了那扇门,颇有些世外桃源的意境。
“这里还是不错?”李嵘来到魏璟元身旁笑问道。
魏璟元从前可是极其喜这附庸风雅之地,只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无心流连在这画境之意的地方了。魏璟元出于礼节,姑且给了李嵘一个答复,“清风淡雅,颇像世外高人隐居于此,不知我可说对?”
“世外高人?不对。”李嵘笑着打开手中折扇,朝着里头喊道:“萧清风,有故人前来,为何躲起来不见啊。”
魏璟元头回见到李嵘如此不讲究礼数,诧异之际里头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声音非常之浑厚,“也不知是什么风,能把你李嵘李大少爷吹到我这小别院里来,当真是我萧某人的荣幸啊。”
李嵘挥动折扇,“无需多言,还不现身。”
说着,萧清风打开屋门从里面走了出来,李嵘与萧清风熟识多年,自从认识他那天起,萧清风的常服都为墨绿色的,他似乎很钟这个颜色,除此之外,李嵘能见到萧清风穿别的颜色的衣裳,均都是在那庄严的地方。
萧清风一眼认出了李嵘,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和李嵘叙旧,便被另外一个身影吸引了目光。魏璟元看到萧清风那一刻也是一愣,二人距离并不算很远,却展现出了遥遥相望之感。李嵘自是知道这二人为何都愣住了,他便笑着上前,“清风,我来给你引荐一下,这位是魏璟元贤弟,乃北国当朝雍国公嫡子。”
“魏璟元?”萧清风不禁多看了他几眼,随即笑了起来,“我竟不知这世间会有一个和我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魏璟元自是吃惊的,他仔细观察了萧清风这个人,与他之间除了鼻子和脸型稍有不同之外,这眉眼神态均有几分相似之处,惊讶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魏璟元惊讶过后,上前和萧清风寒暄道:“萧兄。”
萧清风年岁比李嵘更为年长,这个头上自然胜过他二人,“璟元弟无需客气,既然来到我这庄园,自然当回了自家府邸便可,不过我这里过于简陋,还请璟元弟不好嫌弃才好。”
魏璟元笑道:“萧兄严重了,连日来只顾着赶路,尚未有个好的落脚点休憩,萧兄这庄子诗意浓厚,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唯一的请求是,能否请萧兄晚膳款待几样荤菜,不知这个要求是否过分?”
萧清风笑归笑,魏璟元不知为何从他眼中看到了宠溺的意味,“自然不过分,璟元弟里边请吧。”
魏璟元一边往里走一边思忖,方才他明明从萧清风的眼中看到了别样的情绪,再加上他二人外貌相似,该不会……魏璟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脚步上略微顿了顿,而李嵘却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璟元弟,何事啊?”
魏璟元浅笑摇头,“无事。”
萧清风的庄子虽然给人的感觉很随意很清雅,但他这个人却是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不离的人,钱财对他来说虽是身外之物,可这荷包里还是存了不少银钱的,于是夜里的膳食全都是李嵘的小厮从街上最好的酒楼里买回来的。
舟车劳顿风餐露宿,还要演戏给魏国淮的眼线看,如今好不容沾到了荤腥,魏璟元的口味大开,大碗酒大口肉的用了起来。李嵘和萧清风偷偷传递着眼神,不时露出了微笑。
魏璟元的心智虽然已经成熟,但他这具身体却还处于成长阶段,露出一点两点孩童般的稚气也不为过,反倒有些讨人喜欢。魏璟元酒足饭饱,双颊红润,眼神微微飘离,有些喝醉的模样,而萧清风和李嵘却神态如初,二人见魏璟元不胜酒力,便让元宝扶着他回去休息了。
萧清风让人给魏璟元打扫出了一间雅房,屋内多以竹子做成,进门后一股淡淡的清香袭来,倒让魏璟元清醒了些许。
“爷,元宝这去打水给您泡脚,您这脚用了李爷的药膏明显消肿了。”
魏璟元摆了摆手,“去把门关好,我有话和你说。”
元宝得命急忙去了门,回来时小心问道:“爷,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有没有觉着,那萧清风与我有几分相似?”
元宝惊讶道:“岂止是相似,若不是年岁个头不对,元宝很容易会把他错认成爷的。”
魏璟元笑了笑,“为何我觉着李嵘是有意与我接近,继而带我来到这无忧居见萧清风的。”
“啊?”元宝大为吃惊,“若按照爷说的,这李爷为何要这样做?”
魏璟元上扬了嘴角,“此时暂且不提,在无忧居多待些时日,说不定能有所发现。”
“爷,那咱们不急着赶回瀛洲了吗?”
“不急,既然李嵘引我来到此处,定有他的用意,我们且观察些时日才能有所答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