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刚过,魏璟元与元宝回了府,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回了住处。纵使如此,魏璟元依旧认为,他与元宝离府一事会传到各个院儿去,若有人询问,定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才好。回了屋,元宝便连忙去张罗膳食了,魏璟元正得此刻功夫将事情仔细想了一番。
魏璟元本以为可以从碧玉口中得知事情的蛛丝马迹,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个嘴硬的,如今事情没了着落,魏璟元还得想想这往后该如何进行下去。
大夫人身边除了碧玉,当属钱妈妈最为贴心,说不定能从她这里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大哥”魏梦婵于门外唤了一声。
魏璟元回过神儿:“妹妹怎会过来?”
魏梦婵笑着进了屋,颔首道:“大哥今日未去给祖母请安,祖母担心大哥身子不适,特地让蝉儿过来瞧瞧。”
魏璟元细细打量魏梦婵,突地想起平日里魏梦婵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模样,从未表现出兄妹间的亲厚,莫非,这魏梦婵也是知道的?
魏璟元半握拳,跟嘴边轻咳一声道:“今日起身,便觉着头晕目眩,怕是昨夜纳凉时吹了风,这才没能去给祖母请安。”
魏梦婵冷冷一笑:“大哥身子不适,何不请相大夫入府瞧瞧?”
“小毛病罢了,无需劳烦相大夫。”魏璟元眯眼笑着,又道:“倒是妹妹,这平日里甚少来我这儿,当真是因祖母一句话而来?”
魏梦婵坐怀不乱,于魏璟元身侧坐下,笑着道:“妹妹平日忙于女红,确实和大哥少了来往,不过今日,妹妹当真有一事求于大哥。”
魏璟元好奇道:“妹妹有事相求?”
魏梦婵点头道:“大哥可听闻太子选妃一事?”魏梦婵眨了眨充满灵气的双眸。
“妹妹怎会问起此事?”魏璟元明知故问道。
魏梦婵稍显失落:“大哥貌似并不知晓。”
魏璟元怎会不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是故作糊涂罢了。要说这大夫人到底是个苦命的,魏璟元是否乃她所出暂且不论,说这魏梦婵,虽为她亲生却又不想任由她摆布。大夫人一心想让魏梦婵嫁入皇家,与刘乾成连理之好,淑妃娘娘亦不反对,只待魏梦婵与刘乾有了好感后,再禀明皇帝,请求赐婚。偏偏魏梦婵对刘乾无意,如今她主动问起太子选太子妃一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儿女私情,实际上却有着另一层关系隐藏其中。
魏璟元仔细揣测,透漏消息给魏梦婵的人,应是魏国淮。
“妹妹何处听来的?”魏璟元笑着问道。
魏梦婵低着头道:“妹妹也是无意中听母亲和淑妃姨母提起过,不过未有旨意下来,这才有些疑惑罢了。”
魏璟元浅笑道:“妹妹想让我如何助你?”
魏梦婵收敛了笑容,严肃道:“近日来,大哥无论说什么,母亲都是听得,若有一天,母亲若要让我嫁与乾表哥,还请大哥出言阻拦,妹妹感激不尽。”
魏璟元皱了皱眉头:“妹妹当真认为我能左右母亲的意思?”
魏梦婵认真的点点头:“还请大哥助我。”
魏璟元叹气道:“妹妹与太子不过数面之缘,又何以动了这样的心思?又则,二殿下才华横溢,又是皇上宠的儿子,嫁与他又有何不好?他日二殿下封王,妹妹便是地位尊贵的王妃了。”魏璟元冷了脸,疑惑的目光打量着魏梦婵:“妹妹还是忘了此事罢,要知道,这皇子成婚,当由皇上做主,莫要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魏梦婵心有不甘,继续道:“这样说来,大哥是不肯助我了?”
魏璟元故作无奈道:“妹妹莫要为难大哥。”
魏梦婵蹭的站起身,冷言冷语道:“既然这样,妹妹便无话可说了。”魏梦婵转身向外走,不过两三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过身嗤笑道:“乾表哥心中无我,纵然我嫁与他,又有何幸福可言?我乃你亲妹,你又何曾替我着想?”魏梦婵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又道:“母亲昨日便觉心烦意乱,怕是因为乾表哥中意之人,如今看来,妹妹倒是要与母亲说上一说,嫁与乾表哥为男妻又有何不好?他日乾表哥封王,那人便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了。”魏梦婵说罢,冷着脸转身离去。
魏璟元并没有因为魏梦婵的威胁而气恼,反而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魏璟元不怕她心狠手辣,从中作梗,若她真敢这般做,那她这辈子的前程,怕是快走到头了。
魏梦婵离去后不久,元宝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脸色惨白道:“大少爷,出大事儿了。”
魏璟元一愣,心想魏梦婵应该没这么快出手才是。
“何事如此慌张?”魏璟元皱眉道。
元宝来到魏璟元身前,细声道:“碧玉死了。”
“死了?”魏璟元着实一惊:“怎会死了?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元宝忙道:“元宝去替大少爷张罗膳食,回来的路上,正巧遇上了钱妈妈,我见她神色慌张,又和大夫人身旁的丫头嘀咕着,这才留了个心眼,跟过去听了一阵。”元宝回头往门外张望几眼,又道:“听钱妈妈说,碧玉死在了破庙里,这会儿已是惊动了官府。”
魏璟元倒吸一口凉气:“你从破庙出来时,碧玉可还有气?”
元宝用力点头:“有的。”
魏璟元恍然大悟,惊道:“不妙,碧玉若真死在了破庙之中,怕是有人跟踪了咱们。”
元宝不禁打了个寒颤,又道:“听钱妈妈说,碧玉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容我想想。”魏璟元轻轻挥了挥手,便陷入了沉思。魏璟元从未想过要取碧玉性命,如今她被人活活勒死,到底是何人所为?莫不是母亲要灭了她的口?魏璟元微微摇头,母亲平日里待碧玉极好,若真的想要取她性命,早该在碧玉离府后便下手了,又何以安排在钱妈妈远房亲戚家中?要说等待时机,似乎又不太符合常理,母亲处事向来果断,定不会待到今日才要了碧玉的性命。
若不是母亲所为,那又是何人呢?是魏国淮?还是淑妃娘娘?
魏璟元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这才又问元宝:“南巷的那些人,嘴可严实?”
元宝犹豫道:“他们做惯了此等事,应是明白的。”
“不可,此事已惊动了官府,若碧玉不是母亲身边的人倒也好说,只怕……”魏璟元还要静观以待,且看母亲如何抉择。当务之急,魏璟元还要确定碧玉的死到底是真是假:“元宝,你且出府一趟,打听事情的真假。”话一出口,魏璟元又觉着不妥,连忙收回刚才的话:“罢了,此事急不来,你与我装作毫不知情好。”
元宝慎重道:“元宝知道了。”
“母亲那里可有动静?”
元宝说道:“元宝尚来不及得知,要不要过去瞧瞧?”元宝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焦虑不安的情绪,可眼神却是极为镇定的。
魏璟元细想片刻,说道:“按兵不动,看看再说吧。”
钱妈妈得知碧玉遇害的消息后,又亲自跑到破庙处看了个究竟,虽是在很远处瞧了几眼,但她一眼便看出破庙中躺着的是碧玉。钱妈妈快步回了府,将此事告知了大夫人。
“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钱妈妈略带怀疑的目光扫过大夫人,在她心中,已经开始怀疑碧玉的死,是否是她暗中做的了。
大夫人稍有留意到,却也没往心里去,脸色凝重道:“碧玉服侍我多年,必不会让她平白枉死。”大夫人沉默片刻,又道:“官府那里,钱妈妈去打点一下吧,莫要让他们以为碧玉是普通人家的丫头,草草了事。”
钱妈妈放下心中疑虑,颔首道:“此事要告知老爷吗?”
大夫人想了想道:“我自会与他说明,你且去忙吧。”
“老奴这去办。”钱妈妈回身向外走去,起初,她怀疑碧玉的死是大夫人命人做的,现在看来,倒是自个儿多心了。
钱妈妈独自一人出了国公府,碍于魏璟元身边只有元宝一人,将半个时辰后才得到了消息,元宝立于魏璟元身侧,轻声道:“大少爷,钱妈妈已是离府半个时辰了。”
魏璟元微叹一声,感慨身边少了得力的人,这才迟些得了消息。
“无需慌张,静观其变是。”魏璟元笃定了先前的猜测,碧玉的死并非母亲所为,若他所料不差,钱妈妈这一去,怕是会让事情变的更为复杂。
“大少爷,您说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元宝从得知消息后,也不停地揣测着。
魏璟元轻轻摇了摇头。
事情依旧毫无头绪,主仆二人亦是胡乱猜测。此时,魏璟元坐于屋内正中央,正好看向屋外,这一看不要紧,正好与刘岳那平淡如水的目光对上。刘岳慢步向前,微微勾起了嘴角。
宋平舟于刘岳身后,亦是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魏璟元对刘岳的突然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这次前来,怕是受了刘乾的托付。至于那宋平舟,魏璟元倒是记忆深刻。宋平舟乃兵部尚书宋康长子,平日里受命于太子刘显,现在虽无功名在身,可这不久的将来,他与文铭庄便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正因为太子看中宋平舟,从未有过怀疑之心,这才导致他一败涂地,最终落得被废的下场。
宋平舟表面上效忠太子,其实不然,他真正想要效忠的只有一人,便是刘岳。
魏璟元颇为好奇,已刘岳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讲,与另外几位皇子有着天壤之别,何以让宋平舟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他?这当真是另人好奇的,想到此处,魏璟元竟不禁多打量了宋平舟几眼。
刘岳见魏璟元的目光围绕着宋平舟,微微皱了皱眉头,临近时,魏璟元起身迎了出来,谦和有礼道:“不知三殿下前来,未能前去迎接,请三殿下……”魏璟元话没说完,刘岳却是摆了摆手,略显不快道:“不必多礼。”
魏璟元将话咽了回去,待刘岳进了门,这才跟了进去。
宋平舟忍着笑意,小声道:“璟元兄方才为何那般看我,你我虽为男儿,却也豪放了些。”
魏璟元与宋平舟接触甚少,竟不知他这般放浪不羁,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只好敛去笑容,冷声道:“平舟兄莫要说笑。”魏璟元加快脚步进了屋。
宋平舟笑了笑,亦是跟了进去。
刘岳坐于上位,平和道:“二哥今日不能出宫,便让我将鱼送了来。”刘岳示意随从将鱼送到了魏璟元跟前,刘岳轻声又道:“这两条鱼乃宫中珍贵鱼种,二哥让你小心养着,若有个闪失,定要罚了你。”
魏璟元含笑道:“璟元定当小心饲养。”
刘岳似笑非笑道:“你怎不问问二哥为何不能亲自前来?”
魏璟元说道:“二殿下怕是有要事缠身,又则,淑妃姨母不允出宫,这才不能亲自前来吧?”
刘岳淡淡一笑:“昨日回宫,二哥便受到了淑妃娘娘的呵斥,你可知为何?”
魏璟元心想,应是母亲往宫里传了话,这才让刘乾受到了呵斥。魏璟元故作毫不知情:“璟元不知。”
刘岳笑道:“不知也罢,我既然来了,于你这里稍憩片刻在回宫罢。”
魏璟元应声道:“三殿下可要用些糕点?”
“不必了。”刘乾笑了笑,伸手摸上茶盏,指间传来凉意,便笑着说:“国公府倒是极有待客之道啊。”
魏璟元连忙道:“璟元一时疏忽,这才怠慢了三殿下。”魏璟元急忙招呼了元宝,沏了一壶上好的茶。
“坐下说话。”刘岳拿起茶盏轻品一小口。
魏璟元坐下后,宋平舟倒是在一旁笑道:“三殿下,今日平舟听得一件奇事,还是与雍国公府有关的。”
刘岳放下茶盏,笑着道:“何事,说来听听。”
宋平舟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魏璟元,说道:“市集不远处的破庙中发生了一起命案,而这丧命的,恰巧是国公府的丫头,听闻这丫头还是雍国公夫人的贴身侍婢。”
刘岳看向魏璟元:“有此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