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乾生于帝王家,又因淑妃娘娘宠着,脾气秉性自是骄纵了些。旁人若惹恼了刘乾,此刻早已是为求自保跪地求饶了。可偏偏这一招在魏璟元面前便不管用了,生着闷气的刘乾倒是像极了邀宠。
魏璟元身为刘乾表兄,且不论他皇子身份,当下也得让他一让。更何况,此时刘乾并非虚情假意,在他心中,现在的魏璟元仍是举足轻重无可取代的。无奈,这份心意却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早晚如那泡影一般,生灭无常了。
魏璟元念及刘乾此时真心实意,自愿敷衍他一二,以此了事。
“表弟可是气我没养好那两条鱼?”魏璟元上前半步,近在迟尺,又道:“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平白惹了表弟懊恼,表弟心中若是有气,表哥跟你赔了不是,可好?”魏璟元勾起嘴角,拱手弯腰,颇为郑重其事道:“表哥诚心悔过,还请表弟海涵。”
刘乾仍旧板着脸,冷哼一声道:“何来表弟,魏璟元你莫要唤错了人。”
魏璟元笑着道:“表弟气归气,可不能断了两家的情谊,若让淑妃姨母知道了,怕是又要责怪表弟你了。”
刘乾转了转明亮的眼珠,似是知晓说话过重了,待脸色稍有缓和后,这才说道:“那两条鱼当真是白鲢?”刘乾细看魏璟元,等待着他的回话。
魏璟元抿唇笑道:“是。”
刘乾顿觉尴尬,涨红着小脸道:“此事怪我粗心大意,旁人错认了去实属情有可原,罢了……”刘乾眨动着眼睛,浓密长翘的睫毛倒是平添了几分稚嫩:“过两日我派人再送来两条,你定要护着,莫要让人再做了吃食。”
魏璟元应声道:“谨记表弟嘱托,定不会再出了今日之事。”
刘乾褪去假怒之姿,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只见他抬起手,扯了扯衣襟道:“今日太过炎热,表哥可否让我留下沐浴更衣?”
魏璟元笑着道:“表弟可随心所欲。”
刘乾突地站了起来,展开双臂道:“替我更衣。”刘乾自小有人服侍,如今随从不在身侧,屋里又只有魏璟元一人,这等使命自是得由魏璟元来完成。
刘乾背对着魏璟元,自是看不到魏璟元此时的表情变化,魏璟元跻身上前,冷着脸替他解了幋带,搁置与一旁屏风之上,脱至里衣时,刘乾这才大摇大摆了去后头。沐桶中已是灌满了冷水,又因放置的久了,已是被日光晒的温热,刘乾退了里衣后,便迈了进去。
“可要一同沐浴?”刘乾回头看向屏风外的人影。
魏璟元握紧双拳,轻声道:“我候在外头便可。”魏璟元快步退了出去,来到门口时,魏璟元刚沉下脸,便离老远看着魏景存朝这边跑了过来。魏景存到了身旁,焦急道:“大哥,元宝他……元宝他……”
“慢着说,莫要着急。”魏璟元耐心道。
魏景存缓了几口气:“大哥,母亲命人将元宝抓走了。”
“所为何事?”魏璟元大致猜到了一二,为了万无一失,还得听听魏景存如何告知。
魏景存**道:“说是元宝惹恼了二殿下,这样的奴才不应留在国公府。”
果不其然,母亲对自己的动向了若指掌,看来,除了碧玉之外,应该还有旁人盯着自个儿。母亲明知元宝受命与自个儿,却又要拿元宝问罪,可见这其中用意之深了。
“大哥?”魏景存唤声道。
魏璟元回过神儿,询问道:“父亲可在府中?”
魏景存点头:“父亲今日回来的早,此时应在书房。”
魏璟元无暇猜测魏景存告知的缘由,反而想到了一个对付刘乾和母亲的好办法。魏璟元心中冷笑,若要拿元宝开刀,且得让母亲费上一些力气,到那时,若母亲当真舍得,魏璟元自是不会心软。
“二弟,你可愿帮大哥一个忙?”魏璟元笑着道。
魏景存顿时露出一口白牙,点头道:“弟弟愿意。”
“好,那大哥先行谢过了。”魏璟元四周瞧了几眼,轻声道:“二弟去将碧玉寻来,告知她二殿下身边缺了人侍奉,她听后,自会前来的。”
魏景存疑惑道:“这些?”
“是。”魏璟元浅笑道:“二弟可愿意帮大哥这个忙?”
魏景存想了想:“好,我这去。”
“二弟莫要跟旁人提及,若有人问起,定不能承认。”魏璟元冲他坚定的眨了眨眼睛,待魏景存点头答应后,兄弟二分便一前一后去了大夫人的住处。
去往大夫人住处的路上,魏璟元仔细想了一番,魏景存前来告知,怕是受了王氏的唆使,魏璟元命他去寻碧玉,自是要看看他该如何应对,只不过,魏景存并不蠢钝,怕是会找人代替而之。
魏璟元到了大夫人住处,尚未进门,便听到母亲在屋里头厉声道:“此等奴才,留着还有何用,轰出府去。”
元宝身上有伤,趴在地上痛哭道:“夫人,求你饶了元宝这一次吧,元宝定当用心侍奉大少爷。”
“混账,大夫人说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上前说话的是钱妈妈,是大夫人尚未出阁便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人,平日里仗着大夫人的势,不仅欺压府中奴才,甚至连二夫人三夫人那样的人都不曾放在眼中。
钱妈妈上前抓起元宝散开的头发,迫使元宝仰起了脸,钱妈妈愤恨道:“你这样笨拙的奴才如何能伺候好大少爷,现如今夫人开恩,还肯给你两个子留你出府之用,若你不肯见好收,小心你的狗命。”
魏璟元越听越气,登时跨过门槛进了屋,冷笑道:“钱妈妈当真好大脾气,张口闭口是要取人性命。”
钱妈妈忙松了手,故作害怕道:“老奴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魏璟元冷哼一声,丝毫不顾及大夫人的面子,厉声道:“钱妈妈可知这元宝是我最亲近的奴才,你即是哪只手动了他,便砍了哪只手可好?”
钱妈妈惊恐的目光扫过魏璟元,最终落在了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似笑非笑,不以为然道:“元儿不必动怒,钱妈妈并无恶意。”
大夫人此时开了口,魏璟元连忙收敛了怒气,浅笑道:“元儿又何尝有了恶意,无非与钱妈妈说笑罢了。”魏璟元看向钱妈妈,又道:“钱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纵然是个蠢钝的,可时间久了,照样能学的母亲的明月入怀,定不会做出欺压他人之事。”
大夫人并不气恼,反而笑着道:“元儿此次前来,可是要为元宝求情?”
魏璟元看了眼地上趴着的元宝,此时已是狼狈不堪,散开的头发遮挡了他稚嫩的小脸,只能闻得那微弱的抽泣声。魏璟元在衣袖的掩盖下握紧了手,面上却是温和道:“元宝不过是受了我命,母亲若要责罚,责罚元儿便是。”
大夫人眯眼笑着:“元儿欲意何为?”
“母亲怕是多心了,元儿并无他意。”魏璟元看向大夫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大夫人与魏璟元相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笑着道:“元儿尚未入得仕途,必不会知晓这朝堂上的凶险,你淑妃姨母步步坎坷,能熬到如今地位实属不易,而你那舅父又是个不中用的,这往后的日子,母亲和你淑妃姨母,靠的只有你和乾儿,你可明白?”
魏璟元应声道:“元儿自是明白。”
大夫人苦笑道:“纵然元儿明白,可在这府中,也有人不会让咱们如了愿,事事都得小心为上。”
“元儿记下了。”
大夫人叹息道:“乾儿尚在府中,你不可在此逗留,回去罢。”
魏璟元听她这般说,似是不肯放过元宝,逼不得已,魏璟元只好透漏了刘乾的心意给大夫人:“二殿下再得知那两条鱼不过为普通白鲢之后,便心生窘迫,说是要日后送了同心结与元儿,以弥补今日之憾事。”
“你说什么?”大夫人登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魏璟元。
魏璟元勾起嘴角:“二殿下说日后要送与我同心结。”
“混账。”大夫人勃然大怒:“你与他本是表兄弟,何以起了这样的心思?”
魏璟元浅笑着,轻声吟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中有千千结。”魏璟元轻声细语慢慢吟罢,待他看向大夫人时,故作无奈道:“此乃二殿下今日所吟之词。”
大夫人险些背过气去,平日里,她只当刘乾待魏璟元如兄弟那般,不曾往歪处想过,如今听了魏璟元这番话,顿觉五雷轰顶,心中计划坍塌大半,不行,她定要想办法让刘乾断了心思,不可行差踏错,功亏一篑。
“母亲可还要让我与二殿下亲近?”魏璟元露出轻蔑的笑容。
大夫人阴沉道:“此事可有旁人知晓?”
“元儿不知。”魏璟元心道,刘乾待他这般殷勤,看出来的又何止一人?
大夫人气急败坏道:“若真如你所说,母亲定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决不可一损俱损。”
“母亲决断便是。”魏璟元站起身,看着元宝说:“母亲可否让我带元宝回去?”
大夫人仔细想来,这元宝虽是惹恼了刘乾,却也是为了魏璟元,此时她已是心烦意乱,无心追究了。大夫人轻轻摆了摆手:“退下吧。”
魏璟元颔首道:“元儿告退。”说罢,魏璟元来到元宝身边儿,小声道:“和我回去。”
元宝忙着给大夫人叩头,挣扎着爬起身时,魏璟元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指痕,那指痕相当清晰,可见用刑之人力气相当大。魏璟元皱起眉头,阴狠的神情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正当此时,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地:“夫人,求你救救碧玉吧。”
“何事?”大夫人心烦意乱,便显得很是敷衍,再则,碧玉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又有何人敢动她。
“夫人,老爷抓了碧玉,正往这边来呢。”
大夫人忙向门外看了几眼:“碧玉所犯何事,老爷为何抓她?”
丫头抽泣道:“碧玉去了大少爷住处,正巧二殿下在房中沐浴,然后……然后……”丫头颤抖的不敢说下去。
大夫人愤恨道:“这个不知廉耻的丫头。”
魏璟元一旁看了片刻热闹,便带着元宝悄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