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啪啦一阵鞭炮声, 国公府喜气洋洋,只是与这喜气不同的是国公府正院当家女主人的屋子。此时女主人看着怀里的小婴儿脸色复杂,有疼惜有遗憾, 最后所有情绪都化作了对孩子的喜爱, 她伸出双手抱着婴儿笨拙的哄着。
身旁的嬷嬷见状松了口气, 成婚多年终于有孕生产, 谁知生了个女儿,她最怕的就是夫人对孩子不喜。
“先开花后结果, 夫人好好养着,明年定能给格格添个小阿哥。”
抱孩子的手一顿,被称为夫人的女人苦笑,“嬷嬷莫要安慰我了,我身体如何你不清楚, 能有这个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赐, 我还奢求什么?”低头看着孩子,嘴里却说出寒冷的话来。“彭春愿意护着那个贱人就让他护着吧,真以为生了儿子就高枕无忧,等将来给我女儿找个好人家, 只要我不死,到时候他们还不得巴结着我过日子?”
今上是个仁慈的皇帝, 原以为因为孝献皇后的事情会对董鄂氏一族有偏见, 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还重用起彭春和董鄂七十。两人一个是都统、公爵, 一个副都统,堪称董鄂氏一族权势的顶尖存在了。
当然除了他们两个,董鄂氏一族还有别的爵爷和副都统,不过这俩人是堂兄弟, 关系比较亲近而已。
她的女儿可是国公府嫡出,在这个掉块砖头都能砸个贵族的京城,除了宗室的格格们就属她身份最高贵。
她记得端敏家的丫头是满月的时候皇上赐的教养嬷嬷,不知道她女儿会在什么时候赐人?
如今是康熙十八年,皇帝却早早地立下了太子,太子乃中宫嫡出,自幼受宠。在夫人也就是嘉阳看来,未来的太子妃也应该出身名门。
端敏的夫家是名门不假,但比起董鄂氏还是差一些的。虽说她女儿小了太子五岁,但也不算很多不是。在她看来是完全有机会争一争这个太子妃位子的。
更何况彭春武艺不错,如今又正值三藩,董鄂氏一族骁勇善战,一直冲在前线。就算为了鼓励前线的战士,她女儿也应该有此待遇。
就算不是直接定下太子妃,跟端敏家的丫头一样成为候选也不是不能接受。
嘉阳想的很美,可惜她等来等去女儿都百日了,也没有等来皇上赐教养嬷嬷的旨意。
“福晋您别着急,二格格出身好,又有您这样的额娘,将来咱们国公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人踏破了。您再看如今被皇上赐了教养嬷嬷的人家,哪个出门不会被针对,说不定皇上是想要保护二格格呢。”
“你给我闭嘴,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嘉阳锐利的目光盯着说话的妇人。
那妇人身穿粉红色的旗装,被训斥后也不辩解反而楚楚可怜起来。若是被不明就里的外人看见,肯定会觉得是嘉阳在欺负人。
嘉阳气得不轻,她想要跟妇人理论,却被身边的嬷嬷拉住了。“福晋,您忘了这女人最会耍心眼,小心被国公爷看到了。”
嬷嬷实在不明白,国公爷骁勇善战,在战场上能轻易看穿敌人的诡计,怎么回到府里就看不明白呢?每次出事都会被那女人牵着鼻子走,然后谴责福晋。
在府里国公爷不帮着福晋,而福晋又跟娘家哥哥闹的比较僵,那边轻易不会给她撑腰,这才让侧福晋越来越有恃无恐。
她不是没有劝过,只是福晋的脾气。
哎,不说也罢。
好在嘉阳还算听嬷嬷的劝告,没有被侧福晋牵着走。两人走后,侧福晋有些遗憾的撇撇嘴,今天没能占到便宜,可惜了。
可恨嘉阳身边的嬷嬷是个精明的,不然她早就把人给玩死了,哪像现在这样,自己还要伏低做小。
没了外人,嬷嬷也在劝着嘉阳,“那女人虽然是不怀好意,不过有句话说的对,咱们格格出身高贵,将来自然不愁嫁,不过是一个教养嬷嬷,福晋您担心什么?说句不该说的,就算有了教养嬷嬷又如何?”
“皇上对太子什么样咱们都看在眼里,您觉得那些贵女们能轻松?”皇上的意思很多人都看得明白,他这是不满意满族的贵女呢,打算从小给太子培养一个完美的太子妃。不过话又说回来,完美的太子妃是那么好培养的?
这不是生生的压制住了那些贵女的本性,让她们往自己希望的地方长?
“旁人不说,您就看西林觉罗氏,她家的格格如今什么样?您忍心也让小格格这样?”她本来想说石家的格格,从小被按照要求培养,肯定会失了本性。想到自家主子跟端敏格格不和,这才改了话头说起西林觉罗氏。
这西林觉罗家的格格今年七岁,比太子年长两岁,小小年纪就开始端着架子。别的小姑娘都在玩闹,只她端坐在一旁保持着微笑的姿势,美是有些美,只是也累。
见嘉阳神色缓和,她接着说道:“再则后宫没有皇后,太皇太后和太后还在,若小格格做了太子妃,那太后若是想要立规矩……”
太后当年可是没少吃孝献皇后的亏,对她的族人能有好?
立规矩这事儿你又不能说出错来,在这上面折腾人的法子可是有很多的。
嘉阳脸上阴晴不定,良久她叹息一声,“你说的我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她好的。算了算了,看不上就看不上,就石家那丫头的狐媚劲儿我看也悬。”
石家丫头,说的就是端敏的女儿,石淑媛。
石家原姓瓜尔佳,是地地道道的满族,太、祖入关却把石家划分为汉军旗,他家遂取了石这个汉姓。
说起她家的格格,嘉阳一脸不屑,只因小姑娘长的太过漂亮,就像那观音坐下的仙童。娶妻娶贤、妾才是色,用在太子身上一样。若太子妃是个漂亮的,别人还不得说太子好色?为了太子的名声着想皇上也不能让石家的丫头当太子妃,除非她长歪了,长大后没这等好颜色。
嘉阳看上太子一是因为他尊贵的身份,二也是因为端敏。她跟端敏是姑侄,年纪相仿但自小就不对付,端敏有的她也要有,而且还要事事都压端敏一头。
“对了,婉贞那丫头也不小了,吩咐管家明日起给她找个绣娘,这刺绣也该学起来了。”嘉阳冷笑。婉贞是庶出,侧福晋的女儿,因为一些原因彭春把她记在自己名下。以往嘉阳虽然厌恶侧福晋但还不至于拿个小孩子出气。
前些时日被她偶然听到婉贞抱怨她为什么要生个女儿,还说什么若是养不活就好了。嘉阳只觉得遍体生寒。
她从小就不是喜欢吃亏的主,今天侧福晋敢嘲讽她,婉贞又名眼见的是个白眼狼养不熟,她就折磨婉贞让对方知道知道疼。
而且这事儿就算是告到彭春面前都没用,如今的满洲贵女谁还不会个女红。她只要说自己也是为了婉贞着想,以彭春的脑子必定不会在说什么,恰恰相反他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侧福晋不想要女儿好。
婉贞到底是个小孩子,不等侧福晋闹起来,她自己先不乐意了。嘉阳装作伤心的样子,“我原本想着你好歹是我养大的,这管家女红可是女儿必须的手艺,这才想着让你早早学起来。却原来是我想多了,既然如此,那你就回生母身边去吧。等到年底祭祖,在修改族谱便是。”
以前是没有孩子,她秉着恶心侧福晋的心思,这才同意了让婉贞记在她名下。如今有了亲生女儿,嘉阳自然不愿意让她占据自己女儿的位子。
一句话把婉贞和侧福晋吓了个够呛,今上重视嫡庶,连带着大家都是如此。嫡出和庶出有着明显的区别,像婉贞这样习惯了享受的人,又怎么愿意去过次一等的生活。
侧福晋更是如此,没人知道当时把孩子给福晋是她怂恿彭春做的,她就是想要恶心福晋,顺便谋夺福晋的嫁妆财产。如今这才几年,女儿若是回来,她的谋算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这是她怎么也不愿意看到的。
“我也知婉贞年幼,可她这个年纪学针线的不是没有,怎么就她娇贵?再说了,我也告诉了绣娘,毕竟是国公府的千金,跟寻常百姓不同,要慢慢教导。绣娘也说了先从打络子开始学,等过几年才会上手针线。”
她故意叹息一声,“我以为自己是一片好心,却原来别人根本不领情,那就算了,回头我就把绣娘打发了。”不学针线好啊,日后别的她也通通不管,堂堂国公府的千金到时候大字不识、什么不会,看看是谁丢脸。
彭春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看看嘉阳又看看侧福晋,心里叹息,到底是亲王府出来的,确实不是侧福晋这种小家子气的女人能比较。嘉阳脾气不好归不好,大事上却从不含糊,侧福晋?算了,也就是个玩意儿。
彭春的脸色让嘉阳看了个正着,她端起茶杯掩饰勾起的嘴角。这一局她胜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