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三天里,魏泽轩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家里、公司、任何他经常去的地方都不见这男人的身影。
韩若薇是接到了姨母的电话才知晓这个事情,她本不想管得,但是亲戚迟早都要见面,就算推脱得了姨母,也耐不住自己的爹妈。
碍于家族关系,还是要象征性的去找一找的。
她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找了一下,没想到第一个地点,就看见了魏泽轩。
这是魏家最早的一栋别墅,也是魏泽轩的父亲魏连豪结婚的地方,所以这别墅即使不在使用了,但也被很好的保留了下来。魏家二老在这里生下了唯一的儿子,三年后他们的邻居夏家喜得一女。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大,韩若薇经常被忙碌的父母扔过来,三个人一起玩耍。
韩若薇此刻站在一棵榕树下,安静的看不远处的树荫里,魏泽轩坐在跷跷板的一边,低头沉思着。
韩若薇就又想起了他们的童年:一向娇小的夏羽熙每次玩跷跷板都会赖在魏泽轩的身前,而她自己喜欢一边咒骂这两个人耍赖,一边狠狠的把跷跷板的另一端拼命压下去,直到她看见夏羽熙被吓哭了,才满意的走掉。
这一转,将近有20年,三个人的性子居然一点都没变。
如果魏泽轩还是当年的那个魏泽轩,他依旧会不屑的看着夏羽熙哭,但每次还是会坐在那个胆小的女人身后边。
韩若薇带着童年的回忆走过去,她想她如果可以,她会再给这个男人一次机会。
"诶!表哥!"
魏泽轩听见声音抬头,看表妹在对面的儿童转盘上坐下了身体,她不情愿看自己,但还忍不住的样子。
"你就打算把公司那么扔着吗?知不知道外边都已经闹开锅了?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猜测你是出了事故死了。"
话毕,韩若薇一笑,但后来变成了尴尬,因为魏泽轩对她的话根本不感兴趣。
男人起身,一脸冷漠的朝别墅走去。
韩若薇跟在后边继续说道,"你怎么看上去这么邋遢?三天都没刮胡子了吧!你是打算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吗?但我觉得还不够。"
她的话依旧像石沉大海一样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韩若薇站定脚步时拧了下眉心,"小熙昨晚做噩梦了,身体颤抖了一晚上,嘴里糊里糊涂的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今天一早医生来看过,一夜之间高烧到了39度,我出来的时候那丫头还是昏迷的状态呢!医生说..."
魏泽轩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身时脸上带着愤怒,"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陪着她?"
"我在与不在有什么用吗?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眼看着魏泽轩的眸子往下一沉,又一次恢复到了最初的颓废。
"我不能去,我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韩若薇点点头,她其实猜到了这个结果,"那个柳知歆呢?你们还有联系吗?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放过那个女人,就算不看在小熙的伤痛上,也该为你自己的孩子讨回个说法不是吗?"
"我没把她怎么样,毕竟她也为我生了一个孩子。"
韩若薇无语的张了张嘴,觉得眼前这男人真的是无药可救了。她好像就不应该来,更不应该看着那些陈年往事再给魏泽轩多一次机会。
当初他不放过折磨夏羽熙的任何一个机会,而换了个女人,居然连自己弑子之痛都能忍了,这件事如果让病床上的小熙知道她会怎么样呢?就连韩若薇都是无法接受的。
她气急时笑出了一声,"随便你吧!小熙向来在你的心里什么都不是,我总算是看清了,所以你也别再跟我说让我照顾她那么虚伪的话,就抱着你那个杀人的爱人好好过吧。即便没有你,小熙她也会好好的,她身边有两个男人没日没夜的守着呢,你以为你是谁呀!"
她气急败坏的转身就走,觉得这心中的大哥从此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魏泽轩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走出了别墅的大门,而后男人一仰头,夺目的阳光灼伤了他的眼睛。
这一晚,医院的走廊上站着一个人,他一身黑西装站在某个病房的门前,让人看着有些瘆得慌。
偶有护士走过来看他一眼,然后吞吞口水就走掉了,因为他脸上的专注没人敢去打扰。
魏泽轩透过房门的缝隙一直望着病床上的夏羽熙。
她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连尹莫均给她喂进嘴里的水都全然不知,小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红,皮肤因为浮肿而泛起了光泽,她的唇角始终一张一合的,好像是在梦魇。
魏泽轩已经在这里站了有半个小时了,她眼角的泪水始终都没有断过。
男人扶了扶自己的胸口,觉得那里像炸开一样疼痛着。
他沉下头,心里寻思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哪怕只是在夏羽熙的身边呆上一会儿也是好的,可如果她醒过来呢?
魏泽轩觉得自己没办法面对她的脸。
抬头时,他突然看见尹莫均正朝门口走来,男人睁大了眼睛一转身快步朝楼梯那边走去。
"魏总,是你吗?"
尹莫均刚走出病房的门就发现了那个行走匆匆的男人,这个安静的夜里还会有谁来探望病人呢?
魏泽轩转身过来时,脸上有些许的尴尬,"哦。我路过顺便来看一眼。"
尹莫均的智商也不是白给的,他没有戳穿对方的谎言,而是平静的说道,"已经第三天了,我猜你该来了,难道不想进来看看?"
魏泽轩一摆手,但动作却止在了那里。
"呵。"尹莫均浅笑一下而后说道,"她高烧,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即便是白天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医生说如果再这么烧下去,她的腰伤怕是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好了,而且刚刚小产,很容易被烧出炎症。"
魏泽轩几步走过来一脸紧张的问道,"主治医生是哪个?我知道这方面有个专家。"
尹莫均什么都没说,他抬手给魏泽轩往病房里让了让。
几分钟后,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在病榻的两侧。
尹莫均一直抱着肩膀再看:魏泽轩小心翼翼的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看见那个笨重的石膏时,这汉子眼圈红了一下。
他伸手探了探女人的身体,可能觉得高烧后的夏羽熙滚烫的要命,继而主动站起身在不远处的小冰箱里取了凉毛巾,一边试着温度一边帮她擦着身体。
"这种事还是等白天护士来了再做吧!"尹莫均提醒了一句。
但魏泽轩的注意力根本没在谈话上,他一边忙乎着一边随口说道,"无妨,我是她的丈夫,我也可以。"
尹莫均本以为魏泽轩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当初自己在国外的时候就听到过这家伙不少的绯闻,后来又因为夏羽熙的事情,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不下眼,冲动的用了拳头。
但今晚一见,有所改观。魏泽轩粗蛮冷漠的面具下,居然细致的好像一个女人。
躺在病床上三天的夏羽熙,全身的肌肉都僵硬着,因为她伤了脊椎所以连侧身这样的动作都不行。
魏泽轩一只手臂撑起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缓慢的揉捏着她身下的每一处肌肤,按摩到了胸口和身下的敏感位置,他会挑眉看上尹莫均一眼,然后帮夏羽熙用被子掩住身体。
这枯燥而又吃力的动作一做就是一个小时,连尹莫均看着都觉得很累。
但他心里此刻想的是:不应该啊!魏大总裁为什么会这样?好像在他们这段婚姻里,一直委曲求全的是魏泽轩一样,他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对夏羽熙的爱意。
尹莫均不禁就想起了那天,魏泽轩给他打的那个电话,和那之后两人再会议室门前拥吻的事情...
恰如时,夏羽熙的嘴里嘤咛着一声。
魏泽轩顿时脸色一白,止住了手下的动作。
女人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而后她脸色一紧,泪水又开始汩汩的落下。
尹莫均趁机挑眉看了这男人一眼,竟发现他眼眶也是微润着。
"咳。你放心她不会醒过来,像这样的梦呓已经整整一天了,偶尔能说出几句很清晰的,她说找不到你的拖鞋,皮质的那双对嘛?还说你在加班,让乔姐把饭菜再热一遍,还有什么来的?"
尹莫均想了一下说道,"哦!对了,她说魏泽轩不要喝那么多的酒,山顶的风太大,会中风的..."
"啪嗒!"
很微小的一声,但在安静的病房里特别的清晰。
尹莫均错愕的看着面前这个肩宽臂膀的男人,在低头的一瞬间,哪里轻微的发出了一声。
他始终没有抬头,手下依旧在为夏羽熙按摩着身体。
这种气氛,让人憋闷的透不过气,尹莫均坐在藤椅里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这世界上怎么那么多的虐缘呢?
他该站稳立场的,但是有些动摇了。
起身,尹莫均从衣架上取了自己的外套,他依旧波澜不惊的说着,"魏总,恐怕要麻烦你一下了,我连续值班了三个晚上,身体有些吃不消。"
"好。"
尹莫均点点头,舔着下唇说道,"公司还有一屁股的事儿要处理,可能明天也够呛能来了,你表妹和贺一唯是白班看护,他们每天晚上10点钟离开,而那个时间夏羽熙都已经睡下了,再就是早上,8点钟会有医生准时查房,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最好在那之前离开。"
同为男人,同为事业有成的男人,尹莫均觉得自己偶尔能体谅到对方的心情,尽管他不知道这样的决定做的对与错,但他的确在刚才的那段时间里看见了魏泽轩的真情。
如果这男人懂得迷途知返的话,势必需要有一个人给他机会,尹莫均愿意做这样的人。
魏泽轩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他记清了尹莫均说的每一个时间节点,所以每天分寸把握的非常好。
夏羽熙的体温从39度持续不下,直到恢复成了37度,而这期间魏泽轩每晚都在病房里,这是第七天。
白天的高压工作,让他多少有些吃不消。加之夏羽熙的状况已经屈居平稳,他这天晚上12点一过,就伏在沉沉的睡了床边过去。
"水。"
病床上很轻微的一声,并没有吵醒熟睡中的人。
夏羽熙微微张开眼睛,小手在身侧摸索着,"尹莫均,能帮我倒杯水吗?"
她的手漫过床边人的衣袖,扯了扯没有反应,继续摸着的时候她感知到了男人无名指上带着的那个婚戒。
尹莫均是未婚的应该没错,而这婚戒的纹理为什么那么熟悉...
夏羽熙惊着一下,抬起了小手,她这才微微转投过来,一眼便红彻了眼底。
有痛也又恨,她眼睛胀的生疼,但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自己居然全然不知。夏羽熙游离的眸子把目光投向了别处,而后他看见了不远处的沙发上,摆着一套魏泽轩换洗的衣服,那身衣服还是他们没离婚之前自己亲手买的,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她又看见这房间的门口,那双他穿惯了的皮脂拖鞋。床头是魏泽轩最喜欢的花,花瓶之下他那本最喜欢看得书,用书签夹了某个地方。
这根本就不是临时来探望会带的东西,莫不是这段时间里...
一时间五味陈杂,夏羽熙蹙紧了眉心,她心里纠结着、矛盾着、而后想起了许多的事情。
"嗯。"
这时,男人闷哼一声,身体动了动。
夏羽熙紧忙闭起眼睛,假佯的睡了过去。
虽然看不到魏泽轩的样子,但他的知觉却格外的敏感。
有一个小勺送到了她的唇边,跟着口腔里一股清甜温润的水,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而后眼前的光线暗了暗,男人俯身过来,用双臂托起她的肩膀,轻轻的帮她的身体挪了个地方。
当魏泽轩的大手探入自己身下的时候,夏羽熙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在干嘛?
结果这男人手下很轻的,捏着她背部的每一寸肌肤,那种浑身酥麻的感觉,让夏羽熙周身舒服。
而后,她听见这男人自言自语的说:"小熙,如果你一辈子只能这样,我就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