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直到我确定庭雪是真的走了,这才敢放肆的哭出声来。可究竟还是不敢哭得太过大声,只得用拳头将唇堵住,这才避免了惊动别人的可能。我拼命的捂着胸口,自从庭雪出现,我那里面便痛得厉害。
原本以为已经淡忘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却都又再度浮上心头来。与庭雪的甜蜜,和商君博给的耻辱,纠缠在一起,对比鲜明,让我心里再度对留下这两个孩子,有了一丝后悔来——若是当初能狠下心,或许我与庭雪便还是有机会的罢?
也不知是不是孩子在腹中感应到我的想法,觉得生气了,那年头刚一冒出来,我便感觉腹部被重重的踢了一脚。下意识的捂住腹部,感受腹中的小生命的捣腾,心里又是惊喜又是愧疚。
惊喜的是,怀孕这么久以来,虽然一个月之前我就开始能够感觉到他们在动,可却是从未有如此剧烈的动作。孔太医也说过,孩子活动越多,活动的时候力道越大,就说明越是康健。之前我还担心他们或许是营养不够,身体不够强壮,现在看来是无须担心了。
而愧疚的是,我怎么可以后悔?既当初已经选择,怎么此刻却这般轻易后悔?我是他们的母亲,我这般心性,以后遇事情该如何保护他们?又如何对得起他们?
轻轻抚摸腹部,我轻声对着腹中孩子道歉:“对不起,娘错了,娘不该那样子想。以后娘再也不会这样想,更不会丢下你们。我们三个,永远永远在一起。”
或许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灵识,我说的话,他们仿佛都能够听见,竟果真是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我抚着肚子,心中无限温柔,却也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些好笑。从前看着别人那么宠溺重视自己的孩子,还颇为不解,可到了自己怀孕,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秋夜寒凉,刚才伤心之时倒是没什么感觉,可这会一想通了,不再那般难受了,倒是觉得手脚冰凉。一阵风吹过,甚至还打了个哆嗦。生怕自己着凉,我便赶紧进屋去了,爬上床去,死死的拥着被子,想要驱散那股冰凉。
然手却是不小心碰到枕头,枕头立刻移了位置。登时枕头底下的东西便显露了出来。看着那东西,我微微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就将枕头放好,躺下去继续睡觉,再也不肯多看那东西一眼。我怕看得多了,心里便又开始不安定了。
因为那东西,正是庭雪送与我的玉梳。初来冷宫时,我每夜惶恐不安,总是睡不着,再加上想庭雪得紧,于是每每只好握着玉梳寻求慰藉。再后来,那股念头渐渐淡了,也就不在需要那般了。再者发生许多事情,每日要做的,要操心的事情也多,甚至到后来都完全忘记了这事情。可现在再次看见,心里便又在忍不住的想起刚才庭雪说的那话来。
叹了一口气,我闭上眼睛,虽是一点睡意也无,可最后还是强逼着自己睡了过去。孔太医嘱咐过要多休息,万万不可再动了胎气,我不敢拿孩子冒险。那日的惊险情形,只一次便足以让我铭记终生。日子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一直都再无什么事情发生。我渐渐的从那种惊惶中恢复到了先前的淡然平静,也从那日庭雪所带来的伤感情绪中抽身而出。本以为日子总算是又平静下来,可没想到终究自己还是没那个福气。
今个一大早,便见刘姑姑过来了。直接就让我过去孔太妃的屋里,见她那般凝重的样子,我也被唬了一跳。于是赶紧慌忙的就跟去了,连手里的刺绣都忘记放下了。
我本以为定然是发生了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让刘姑姑如此着急,可是到了孔太妃房里一看,却赫然发现——应是没有什么大事的,因为孔太妃竟还悠闲的喝着粥。
“太妃娘娘。”这才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敏感了,扭头看了看刘姑姑一脸平静的模样,心里却是忍不住有些暗暗的恼了。刘姑姑定然知道,可却是未曾提醒我过,倒是有些看笑话了的意思了。只是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按捺下去,平静的对着孔太妃行礼。
孔太妃侧头看我一眼,上下将我看了一个遍之后,脸上笑容忽然加深,语气调侃道:“惜之,你怎么的如此急切?连那刺绣都没放下,莫不是想提醒我还未曾给你孩子准备见面礼么?”说这话之时,我在她脸上寻不出一丝其他神色来。仿若叫我过来,只不过是想和我说说话罢了。
不过我却并不认为,孔太妃叫我过来只不过是想与我说这些无谓的话罢了。她越是这般轻松,我便越是忐忑不安。不住的在心中揣测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面上却是做出无知的样子来,笑道:“太妃说笑了,是我太慌张,一时忘记了。”
孔太妃也没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指着凳子对我道:“坐罢,和我一起吃早饭。吃完之后,我有些事情和你说。”
我低头,顺从的坐在凳子上,随手将刺绣放在一边。心中明白,她定然是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否则也不必如此。只是——这事情究竟是什么?竟让孔太妃如此?若是说普通事情,又何须留我吃饭?甚至她这般,倒是有些套近乎的嫌疑了。
慢慢的将一碗粥喝完,可孔太妃却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是我索性也不开口,拿过那刺绣慢慢的绣了起来。就这么干坐着等她开口,倒是让我心里忐忑不安的。
也不知是不是孔太妃故意要让我心焦,吊我胃口,竟是一直慢慢的耗着,却不肯开口说正事。我也不催促,尽量做出一副淡然的样子,让自己看上去似乎并不在意。可实际上,我心里早已经焦躁得不行。可表面上还得强行忍着,让人更是光火。
心不在焉,再加上焦躁不安,结果就是我一针扎在了自己的手上。痛呼一声,赶紧将刺绣扔到一边,低头看自己被扎伤的地方,估计扎得有些深,殷红的血珠一下子便冒了出来,染在那锦缎之上,留下一个暗红的污渍。
忍不住冒出了几分懊恼,眼见着那锦缎染了血渍,十有八九怕是洗不干净了。这肚兜上的并蒂莲花我已经绣了好几日,眼见就要成了,却又染上了血渍……这般的不吉利,我立时便不想再要了。且洗不掉这血渍,也难看得紧。只是可惜了这几日的功夫。
孔太妃探手将那刺绣拿过去,仔细看了看,可惜道:“不错,只可惜染了其他东西,就有些见不得人了。所以这有些东西,是要仔细的收着,保证了清清白白才行。惜之,你说是不是?”
明明是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和说法,我心里却是忍不住的一紧,总感觉她这话里,似乎还有其他的话。可一时半会的,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何事。最后只能勉强笑道:“是呀,东西是要保护好,日后我会小心些的。”
孔太妃点点头,将那刺绣还给我,眼睛紧紧的盯着我:“惜之,日后可要记住了我这句话。千万千万,莫要忘记了。至于这东西,便不要了罢,改日我让刘姑姑再给你绣一个。”她的眼神有些灼灼,闪烁着警告的意味,吓得我压根不敢看她。
低下头,诺诺的应了一声,我站起来道:“太妃娘娘,到底要说何事?今个还未喝药,再耽误下去,恐怕误了时辰。”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孔太医并未嘱咐我详细时辰,只说了每日一次而已。只是我现在真不想再看见孔太妃这副样子,总觉得心中发寒。
孔太妃挥挥手,重新恢复优雅的样子,笑道:“其实本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外面走漏的消息我已经封口了,你不用再担心。只是,你还是小心些罢。因为真正的幕后主使,我并未查出。但可肯定,是某个宫妃做的。
“劳烦太妃了。惜之定然会小心谨慎,再不会出现那种情形。”行了礼告退出来,我这才敢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今日的孔太妃,让我想起我刚来冷宫之时她的态度和情形。我相信,她要和我说的话,定然不是刚才说的这些。
若只想说这些,三言两语即可说清楚,何苦让我等这么久?唯一的解释,那便是临到最后,孔太妃她忽然改变主意,决定还是不和我说了。这说明,中间肯定有我的原因,才会让她临时改变主意。
摸着手上的伤口,我沉吟道:莫不是因为我刺伤了手的原因?听她刚才的意思,那话里,应当是还有其他的话罢?只是——那隐藏的话,究竟是什么?
仔仔细细的将先前的情形想了一遍又一遍,然我却依旧想不明白,最后只能放弃。总之,这般隐蔽的暗示我,应当也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何必那么伤脑筋?倒是那个刺绣,真是可惜了。就在我遗憾之时,却见五福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一脸的惊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