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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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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商君博便下令启程回京。期间竟是再也没来看过我一次,而云淡轻亦是未曾过来看过。面对玄墨每日的嘀咕,我只不管,每日该吃药便吃药,该休息便休息。事情终归是要水落石出的,我这次倒是要耐着性子看看,商君博要如何处置这事情。

只我未曾想到,庭雪的胆子竟是如此的大,我回宫当夜便又来了。我本就为狩猎场里发生的事情烦心,此刻看了他,再无半点耐心,便冷冷的告诫他别再来了。

只他却仍是不听,只说要带我走。最后我终于无可奈何,冷言问他:“既当日背叛了誓言,用我换了你的锦绣前程,何苦由来纠缠?难道你就见不得我过好日么?这般下去,若是让人发现,只怕你我都保不住性命!”

庭雪听了,急得双目赤红:“惜之,我没有!”

“没有?”他不反驳倒好,一反驳,便是将我心中烦躁怨恨都勾了起来,我再克制不住,语气越发的犀利刻薄起来:“当初是如何做的,难道如今都不敢承认了么?上官庭雪,你我相识二十余年,你几时变得如此没担当起来?若你说没有,那你在我生产那日通知商君博来,可是假的?”

“却是事实。”庭雪苦涩的应了,不过却仍是不放弃,急急辩驳道:“可却并非为了什么锦绣前程,而是怕你有事!那日我听那太医说只怕危险,我想来想去,也只有去找皇上,让他寻更好的太医来帮你才是。所以……”

“所以,你便请了商君博来?可你明知我不想在宫里,你这般,不若让我当初死了痛快!”想起及二连三的被冤枉,以及商君博看我时那不信任的,冰冷的神情,我只觉内心难受异常,当下竟是忍不住的说出这般混账话来。

许是我只是一时口快,发泄心中愤恨罢了,可庭雪却是认了真。他怔怔后退一步,神色委顿,对我道歉道:“对不起,惜之……我只是怕你出事……”

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此刻我怒火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见他这般模样,我立时便心软下来。有些微微懊恼自己怎么的冲他发火了,明明是商君博惹的事情,怎么的将火气撒在别人头上?

“罢了,都过去了。庭雪,听我一句,回去罢,日后也别再来了。”我叹一口气,走到梳妆台前,将我藏在暗格力里的玉梳拿出来,递给他:“拿回去罢。”

纵然还想留个纪念,可事到如今不这般,倒是让他不能死心。不管我放下他不曾,可如今了,也只能这般了。不管商君博如何猜忌我,我终究已经是他的人,就算是死了,那碑上的铭文也只会刻上他皇家的印记。

“不,我可以带你出宫去。”庭雪执拗的不肯接那玉梳,我只强行的塞了过去。他双目渐渐的发红了,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哀求:“惜之,跟我走罢。我错了,我们去个没有人的地方,从新开始。当初,我真是怕你有事,并不是……”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早在方才他解释之时,我便已经释然,想通了当时的情形,也不再怪他。与庭雪相识二十年,我自然是了解他的。他不会撒谎。可是到如今,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现在是商君博的人,是商君博的妃。

“走罢,庭雪。我已经放下了,他日你定然还会遇见更好的女孩儿。”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有些事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如何还回得头去?一念之差,酿成今日之果,终究还是庭雪自己的选择罢了。

其实,细细的想,商君博也不是不好。只他是君王,又生性多疑。故而我始终不能敞开了心扉去面对他,怕一个不慎,便落得了德妃那般下场。

从与我说的那番话来看,德妃是喜欢商君博的,只可惜最后……德妃的怨恨,历历在目,而我又经历了不白之冤,更不敢相信任何人了。不过,我想或许这些都可随着时间慢慢改变罢。纵改不了,只要没那么多事端,也是不妨事的。

“可是皇上对你不好。惜之,你为什么还要留在宫里?还是……你已经不再想做我的妻子了?”背后,传来庭雪灼灼的问。

我一楞,狠狠怔住。良久,才低声答道:“并非是不好,只我们有了误会。我确已经不想再做你妻子了,如今,我是商君博的妻子。我想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背后再没了声响,待我转头去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庭雪已经走了。

我叹了一口气,却也有些轻松。许是纠缠我这几年的心结终于解开,许是我发现我终于放下庭雪,又或许是,庭雪终于也放开。这段纠缠我许久的情缘,终在此时散去。

我看向窗外,窗外此时明月如皎,我忽然心中一动。

“玄墨,陪着我出去一趟罢。”我走出去对在收拾东西的玄墨道,也不说去哪里,便率先出了门去。

出了宫门一路朝东去,渐渐的玄墨看出点儿门道来:“娘娘可是要去乾坤宫?”

我笑着点点头:“有些事情,必然是要说清楚的。前几日与皇上生了写误会,白白的置了几日的气,现在回宫了,是该说清楚了。否则事情愈发演变下去,不过是让我们都难受罢了。你说是与不是?”

玄墨不知那日帐篷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她是聪明人,大约应该也是猜到了些什么,此刻听我这般说,顿时笑逐颜开,喜不自胜连连点头道:“那自然是的。前几日本想劝你,可又怕你正在气头上,白白的是火上浇油。”

其实我能想通,也是多亏得庭雪今日的提醒。若不是他今日对我说清了当时的事情,只怕我仍是要耿耿于怀的。所以我反倒是想通了:有些事情,该解释的时候便该解释,何苦绷着面子?拖到最后,不过是让心结更加繁复,到最后反而解不开了。趁现在还好解,不若说清楚道明白才好。

亏得我还是现代人,怎么的也和古人似地,一味的冥顽不灵,只顾着追求什么心有灵犀,互相信任的感觉来?那些个几十年的老夫妻,也未必就有了这些了。况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可以培养的,默契亦然。所以,不若从现在开始努力罢。

皇上,不也是人么?只不过疑心病稍稍重了些,要顾虑的事情多了些罢?至于后宫妃嫔——若能独宠我一人,虚设的后宫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我又何苦斤斤计较?不过是看紧些罢了。

想着一会解释,我竟是忽然有些忐忑起来,不知他会不会相信我?

一路行至乾坤宫正殿,原本豪迈的心情却是忽然不知哪里去了,我踌躇的站在宫门口,迟迟的不敢踏出那一步。倒是吴京不知出来做什么,瞧见我后立时惊奇道:“娘娘这么晚了怎么在这?”

许是他声音太大,竟是让里面的商君博听见了,问道:“谁在外面?”

不等我阻止,吴京已经答了:“回皇上,是珍妃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商君博顿了顿之后回答,声音听不出喜怒,我顿时越发的忐忑起来。只事已至此,我亦是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

当下吴京替我开了门,我一个人进去了,然后他又将门关上。我压根不敢抬头去看商君博,只觉得脸上烫得厉害,先前想好的那一番话,竟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这么晚了都还不睡?不是病了么?”还没等我行礼,便听见商君博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分不出喜怒来。

我抬头悄悄的撇了一眼,见他眼睛仍是留在那奏折上,不知提笔在写些什么,心中顿时一松,胆子亦是稍稍大了些。我一面随口应一声,一面仍是看着他,想从他表情上看出些端倪来。

不过这一看倒还真是让我看出了些什么——明明是一副认真批阅奏折的模样,可怎么那笔却是半晌未曾动上一动?看来,这不自在的人倒是不止是我一个!

看见这般的情形,我心中忐忑立时便消散了些。当下盈盈一拜,大胆道:“皇上,臣妾今日是有事情要和皇上说。”

“哦,那……那说罢。”商君博忽然倒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语气有些左顾右盼的味道,似乎并不想听我说话。

见状,我心中顿时了然——许他也是有些气恼自己那日的冲动罢?所以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了。毕竟他曾说过不会勉强我,可那日却是……

“皇上,离得这般远,可听得清?不若我过去罢。”我顿起捉弄心思,心道,你那日勉强我,今日我且作弄你一番,不若就如此扯平了罢。

不过其实见他这般情景,我心中那疙瘩已经有些消散了。其实在意的,不过是他那句话,和他的心罢了。既然他亦是后悔,那我又作甚一直介怀?

商君博见我已经说了,只得应了,放下笔收拾了奏折,然后对我道:“那就坐到朕身边来罢。”说罢往旁边移了移,自自然然的给我让出一个位置来。

我走过去,也不客气的坐下了。往日这龙椅,我也坐过无数回了,倒也不会觉得别扭什么。坐下后,我笑吟吟反问与他:“皇上,怎么都不来看臣妾?不过皇上力气还真是大,竟是一拳将床都砸榻了。臣妾今个来,就是问问皇上,是不是觉着臣妾厌恶,不想再看臣妾了?若是,那明个臣妾就自个搬到冷宫去罢。”

我说这话自然是玩笑话,为的就是逼着他正眼瞧上我一眼。你瞧现在他这般左右四顾就是没看见我的样子,算什么?

“惜之,你……”商君博被我这话激得有些微恼,不过转过头来之后,见我笑吟吟的模样,立时便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最后叹一口气,捉住我的手,轻声道:“惜之,对不起。那日朕不该……”

“既是不该,也知错。那就该罚。”终于等来那一声“对不起”,此时此刻,我心中郁结之事终于全然散去,当下更是开怀,玩耍心思愈发的强盛起来。

其实,商君博是极好的。至少他还会道歉,作为一个君王,这最是难能可贵的。

“罚什么?”商君博此刻终于回过味来,面上拘谨神色散去,错愕的反问与我,同时更是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暖,暖得让人留恋。

“今年秋狩发生了这许多事情,我们都未曾好好玩过几日,明年开春了,带我和融儿他们再去玩一次罢。这次咱们谁也不带,就咱们一家人。”第一次,我尝试着将头靠在了商君博的肩膀上。他肩膀很宽,不似想象中那般的不踏实。

商君博被我如此举动惊得浑身一僵,毕竟做了他妃子三年,我却是从未这般主动与他亲密过。大抵是有些吃惊罢?不过好在很快他便是回过味来,轻轻的揽住我的肩膀,轻声应道:“好,咱们明年一家人再去就是。一家人……”

气氛渐渐静默下来,我不想提起那日的事情破坏这和睦的气氛,心里想着,再一会罢,再享受这一会,我就说。不过没想到,我只一抬头便将此事忘在了脑后。因为我一抬头便看见对面墙壁上,多出来一幅画儿。

往日我过来次数也不少了,可每次那墙壁上总是空空荡荡的,单调得奇怪。我知道那是应该有一幅画的,可却从未曾见过挂上什么画。今日可算是见着了,却被画上的内容吓了一跳。

画上的内容是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的样子,粉妆玉琢很是可爱。只那表情却有些不对劲,怎么看怎么像是怒目而瞪。而动作更是一幅要动手打人的模样,只从画上看不出要打什么,只觉活灵活现,那小女孩也很是可爱。

——可是,怎么的看上去那般的眼熟?

我错愕的回头去看商君博,然后指着那画问他:“皇上,那画上的小女孩……”

“是你。”商君博面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晕,目光也漂移不定起来。轻咳一声:“你当年随你父亲进宫,打的那男孩,就是朕。”

我差点没惊得跳起来,当下错愕的话都说不囫囵了,竟也忘记了礼俗,张大嘴巴兀自吃惊不已:“是你?怎么可能?”

当日那小男孩,跟个小霸王似地,可跟现在的商君博不一般。按照常理来说,是该长成一个性格暴烈,喜欢用权势压人的男人才是。可商君博……我还真没见他发过几次火,常常冷得跟冰雕似地。而权势压人更是谈不上,方才不还和我道歉了么?

“怎么就不能是朕了?”商君博面上红得更加厉害,语气也越发的心虚了。

“那我瞧瞧,可还有疤痕在?我记得当时挠得很厉害,怕是会留疤的。”我仍是有些不信,当下便凑上去,扒开商君博的衣领去瞧他脖子。

只是年岁久了,疤痕很淡,最后我几乎是贴在了他脖子上才找到了两条淡淡的疤痕。当下自己亦是有些不好意思:“还真是你……”

转念一想又不对,我当初揍他揍得那般厉害,可他却将我的画像挂在这里,难不成是天天想着寻仇?那我进宫……当下心中一怔,不自觉的便问了:“你挂了画像在这里做社么?难道是想寻仇?怪不得当初你会那般对我!原来都是为了这个!”

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矛盾,难为他倒是能小心眼成这样,记恨这么多年!当下转念一想,许让我做妃子,也是为了报复我也不一定,心中立时便有些不舒服起来。

商君博见我有些介怀,当下哭笑不得,赶紧替自己辩解:“哪里的事情?朕就像是那么小气的人?最开始小时候倒是有些想报复,可后来大了,哪里就还把那事情放在心上?放在这里,不过是每日激励朕罢了。”

“激励?”我愣住,不解的看他。

“当年你对朕说,朕不过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人罢了,如果有一天父亲失了势,朕就什么也不是。朕很不服气,所以朕当时便开始用功,决心做一个好皇帝,让你看看,朕到底是不是一个仗势欺人的人。不过现在回想,朕当初还真是那么回事。”商君博微微的眯着眼睛想着以前的事情,嘴唇亦是微微的翘了起来。

“那现在呢?你已经是个好皇帝了,何必还留着。而当初让我进宫,是不是并不是偶然?而那夜桃花林,是不是也不是偶然?”他虽解释了,可我心中仍是茫然,有些微微的发苦的问他这个问题,心中有些忐忑。

倒不如不发现这个来得好,知道了这个事情,倒是让我本已经放下的心又再度的疙瘩起来。如今想想以前,果真还是破绽百出。当初指名道姓的让我云家的女儿进宫选秀女,后来在桃花林,偏偏又选中我。怎么能叫我不往那方面联想?

面对我咄咄的逼问,商君博越发慌乱起来,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仿若怕我逃离一般。“惜之,不是因为那个。只是……只是朕在意你罢了。朕即位后,想起当年的事情,便想知道你大了之后长成什么样了,就下旨接了你进宫。可是来的却是你姐姐,你竟是做了宫女……朕曾偷偷的瞧过你许多次,后来桃花林那一夜,朕着实是醉了……”

心里迟疑了一番,便仍是信了。只心中仍是有些不快,当下唬着脸问他:“那皇上,臣妾再问个问题。当日皇上封臣妾为珍妃,是真个在意臣妾这个人,还是因为孩子的缘故?”

“自然是因为你。朕原本是不打算要孩子的,至少不会现在要。”商君博见我如此,也摆正了面色,一脸郑重对我道。“朕可以发誓,朕对你说的那些话,绝非巧言蜜语。”

我低下头,抿唇不语。然心中却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甜,渐渐的弥散了开来,渐渐的让我四肢百骸的充斥了那股甜的味道。

“惜之,你不信朕么?”商君博见我良久不语,语气也微微苦涩起来。嘲讽道:“看来朕的话,你就从来不曾信过。”

听他说得哀怨,我顿时抬起头来,“扑哧”一笑,“不是不信,只觉得不可思议。”若能如此长长久久下去,想来也是不错的。比起宫外平淡的生活,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只要那种感情在,环境是什么又哪里有什么差别?

“我既是信了你,那你也是不是该信我一回?”我终于是想起来此的真正目的来,当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开了口。

“自然。”商君博的眼神有些闪烁,大抵觉得有些心虚罢。他对我的猜疑,我也有过,所以自然是了解他这种心态的。此时此刻我问及,他自然会不自在。

“那我若说——那蒙汗药真不是我下的,而那兔子,也不是我弄的。你可信?”我捧着他的脸,盯着他眼睛诚恳道。既然是要过一辈子的,那这互相猜忌便是要消除了才好。

“朕信。”商君博许是猜到我用意,亦是郑重点头:“只要你说不是,那朕便信。朕怕的,是你什么都不说。你不辩解,朕便会怀疑你是默认,明白么?惜之,若是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你记得一定要说。”

“嗯。”我点头,将头埋进他怀里,心中安定无比。似乎,我已经望见了不远的未来,有我想要的幸福。

“惜之。”商君博忽低低的唤了一声。

“嗯?”我昏昏欲睡,根本就不想抬头。

“朕看看你伤口罢,听说又裂开了,朕很担心。”商君博低低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不住的将我意识搅得更加迷糊。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只迷迷糊糊的点头。商君博轻轻的拉开了我的衣裳,露出了肩膀上的纱布。他伸手轻轻的抚上,喃喃的问:“疼么?”然后便是细碎的亲吻印了上去……

“皇上,云昭仪宫里人说有要事禀报!”忽然,门外吴京急切的禀告声打破了气氛,商君博只得替我拉紧了衣裳,然后恼怒道:“宣!若不是什么要事,朕摘了他脑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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