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之,告诉我怎么样做才可以去掉那个毒瘾?”商君博平静的看着我,已然恢复了那个帝王的威严模样。只是我发现,他的目光仍然不肯与我的接触,始终有些躲闪。
我心里悄然的叹息一声,只怕他心里还是没有放开罢?只是作为帝王的责任,让他不得不坚强些而已。换位一下,若是我发现自己染上这种毒瘾,只怕许久都会觉得生不如死,心情灰暗吧?
“就是,当你想吃的时候,强忍着那股欲望和难受。硬撑着,撑过一段时间,那股欲望会渐渐的减弱。就这样,周而复始的循环,直到再也不想吃的那一天。”我将自己所知道地方法告诉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那种过程,应该很痛苦。因为我曾经看过,有人就为了那么一口,杀了妻儿,杀了父母……”
商君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惶,转瞬即逝却依然被我捕捉到了。为了让他放宽心,我笑道:“不过那是毒瘾有大的人才会那样的。你才吃了没几天,应该不会的。”说实话,我现在根本就不能确定商君博的毒瘾到了何种程度。也许……并不如我想象中那样的小了也不一定。
“惜之,你会帮我吗?”商君博看着我,语气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看着他不是很肯定的眼神,我忽然心里一痛。随即露出灿烂的微笑安抚他道:“那是自然,是可是你的皇后呀。我若不帮你,还怎么做你妻子?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有福,应当同想,有难也应该同当。怎么你不信任我么?”
这一刻,我心里暗暗地下了一个决定。当这个决定下了的时候,我豁然开朗。心中的阴郁竟然散开许多,脸上的笑容也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带上了几分真诚。
商君博闻言,也露出一丝笑容。笑容里有着难得的纯澈和依赖。这一刻,我真的感觉我们之间有那么一点夫妻的味道了——患难与共,生死同舟。也许这种感情,真的只有在危急的时刻才能显现出来罢?
趁着毒瘾尚且没有发作,我赶紧去张罗了一些吃的让商君博吃下去。纵然他没胃口,不过在我强逼之下,仍然是吃了一碗。刚吃过没多久,商君博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我知道他应该是毒瘾犯了——
怕人多嘴杂,我赶紧带着商君博回了房间。然而,商君博却是一个人进去了。他直接将我关在了门外。当看着那一扇门在我面前闭上,以及商君博担忧惊恐的目光,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怕自己再不自觉地视乎伤害我吧?
心里忽然一下子就柔软了起来,我站在门外,朝着里头喊:“我在外头等你!和孩子们一起!”我能有的,仅仅是以家人的身份去支持他而已。那么……我就坚定的等着,等着他出来!我相信,他一定会出来的。一定一定。
商君博并未回应我,我听不见里头有任何的动静。房间里,好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静。我焦躁的等在外头,不止一次想问问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不过最后都忍住了,只是耐心的等着。
渐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听见里头有微弱的动静,以及细小的shen吟声。想来,应该是毒瘾彻底发作了吧?想象着商君博难受的样子,我不由自主咬紧了下唇。
房间里头的动静渐渐的大了起来,渐渐的有东西撞到的巨大声响传出。以及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忽然,门剧烈的颤抖一下,像是被用力的猛砸了,然后是清晰地碎裂声。
我吓了一跳,原本几乎就是要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这么突然来了一下,顿时让我惊叫了一声,猛然往后跳了一下,差点没一个踉跄跌在地上。
我这么一个动作,顿时惊醒了玄墨和织锦,连带着里头的商君博也是被惊动了。在玄墨和织锦赶过来之前,我听见商君博在里头嘶哑着嗓子艰难的问了一句:“惜之,是不是吓到你了?”
许是我太过敏感多疑,我感觉商君博的声音里头有一股受伤的味道。微微迟疑了一下,我伸手拍了拍门:“你让我进去陪着你,好不好?”
然里头再没有回应。而此时,玄墨和织锦与吴京一同过来了,看着我一个个嗫嚅了半晌,玄墨才开口问了句:“娘娘,情况如何了?”
我摇头苦笑:“不知道。”不过想来,是不太好的。商君博现在应该是很难受的,否则也不会不断的砸着东西发泄和转移。只是方才,我那一声惊叫吓到他了吧?不然为何现在他不肯再砸东西发泄了?只是这样强忍着,他怎么受得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里头的shen吟声渐渐的又大了起来。仿佛是一种困兽的低吼,带着让人心惊的力量。
“碰!”里头穿来一声巨大的声响,然后一切重新回归死寂。我终于再也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煎熬,对着吴京果断道:“把门撞开罢。”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只知道——我必须要看到他的情况才能安心!就这么等着,我感觉自己都快要疯掉了!
我宁愿他误伤到我,也不想就这么等着,只能靠揣测知道他的情况!
吴京也许早就在等我这句话了,我话音才落他就迫不及待的撞开了门。我看向屋里,发现不过是才一会,屋里竟然已经狼籍不堪了——地上满是瓷器和玉雕碎片,结实精美的家具也被砸得面目全非。
商君博就躺在一地狼籍的碎片里,满头的鲜血,看那神情显然已经是昏了过去。我尖叫一声,慌忙就要冲过去。织锦手疾眼快的一把将我攥住不让我过去,“娘娘,小心划伤脚。”
而玄墨则是趁着这段时间将碎片略微的清扫了一下,让吴京过去将商君博抱了出来。
商君博的额头上有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正在不住的往外冒着血,应该就是这个伤口让他昏了过去。不过他身上显然不止这么一个伤口,仅仅是裸露在外头的肌肤,就好些的伤口,应该都是自己弄伤的。还有的,就是倒下去的时候被那些瓷器的碎片扎伤的。
看着他如此的状况,我顿时懊恼起来,不住的在心中责备自己——为什么忘记了这个?让他一个人呆在这样的房间里,他怎么会不受伤?云惜之,你怎么就如此的笨?
我不住的懊恼着,忏悔着,担忧着,手上却是动作起来,赶紧让玄墨去找药和纱布,而自己则是将帕子按在了他的额头上——这么大一个伤口,不会留下疤痕罢?而且,会不会破伤风?浓厚的担忧排山倒海的压过来,几乎让我喘不过气了。
商君博身上的伤口好容易处理完,我却是有些发愁——我该如何帮助他?接下来的路几乎还漫长得遥遥无期,难不成每一次都让他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的然后昏过去么?这自然是不行的。
想来想去,我最终还是只找出两种方法——或者说,两种不同的选择:一,就是让他继续吃,成为一个瘾君子。二,就是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直接将他捆绑起来,让他无法伤害到自己,但是这样一来,显然他受到的痛苦就会增加。没了发泄,必然会更加不可忍耐吧?
“吴京,若是皇上下次再发作的时候,你就将他绑起来。”想了想,我咬牙果决对吴京如此说道,顾不得他们眼中的惊诧。又补充道:“布条记得用柔然些的,别勒疼了他。”
“娘娘,这样不妥罢?”吴京想了想,还是摇头反驳了的提议:“皇上毕竟是皇上,咱们这般……再者,让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我无奈的叹一口气,诚恳的看向吴京:“吴京,你难道还不明白么。现在情况特殊,若是我们不尽快的让皇上摆脱毒瘾,一旦被天下人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情况?有心人知道了,万一再造谣生事,趁火打劫,又是个什么情况?而且你也看见了,毒瘾发作的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你觉得凭着他自己的意志力能行么?很显然,根本就不行。若是连我们都不肯帮助他,那他该如何?”
见吴京还要说什么,我知道他还是心存顾忌,当下索性开口打断了他:“吴京,出了任何事情,我来负责。就算将来商君博责问,也只说是我的主意,是我逼你们的就好。”
吴京闻言,顿时急了:“咱家不是这个意思。倒不是怕皇上责问,而是想说太后定然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今日咱们大闹一场,又幽禁了徐才人。若是这毒是太后指示徐才人所为,那么此刻只怕她已经知道了。”
“不会知道的。你只管封锁消息,其他的事情我来应对。”我揉揉眉心说道,心中却是开始不住的盘算:吴京说得没错,太后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虽然今日封锁了消息,她不一定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终究会起疑心的。所以,还得有个法子应对才是。
商君博已然是累极了,竟是到了晚上才沉沉的睡去。期间孩子们都悄悄的来看望了一次,被我用生病的理由敷衍过去。
看见商君博醒来,我扶他坐起来,小心翼翼的不去触碰他的伤口。然后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商君博颓然的摇摇头,看着自己被纱布缠绕的手掌,沉默一下之后开口道:“惜之,下次你让吴京把我绑起来罢。我怕,我坚持不住。”
“嗯。”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当下忍不住一愣。随即满心都是苦涩:到底是有多么痛苦,能让商君博放下骄傲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他的,我迟疑着问了一句:“是不是很痛苦?”
商君博点了点头,神色亦是凄苦:“的确很痛苦。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时日越长,发作时候越痛苦,那么我几乎不敢想象,日后为了那东西,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只怕江山都让出去,也未尝不可知。”
随即,他又咬牙:“此事相关的人,都要斩杀,方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可怕的杀意瞬间席卷而出,让我忍不住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商君博这一次,只怕对太后党已经是恨到了极致了吧?
不过,太后用这一招,只怕也是破釜沉舟了。这天,终于还是变了。只是却变得如此惨烈,几乎让人有些承受不住……
“明日还要去上朝么?”抛开心中繁杂的思绪,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其实,是有些明知故问了,毕竟瑞那他这般的情况,如何能够去上朝?且不说毒瘾,就是额头上的伤口,让人看了会不起疑心么?我其实,不过是想问,这段时间朝政该如何处理罢了。
“明日不上朝,你就说我身子微恙,吹不得风,让大臣们过来朱雀宫。”商君博微微沉吟,很快便是做出决定来。
“恩。”我应下,然后出去给他弄了些吃的,看着他吃完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从中午到现在,我几乎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里一样,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且,是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惜之,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我收拾了碗筷正要走的时候,商君博忽然就从后面一把将我抱住,然后问了这么一句话。
我僵了一下,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事情。譬如当初桃花林那一夜的情形,又譬如当初庭雪死去哪一夜的情形。还有他背叛我们的誓言,仍旧和那些妃嫔亲昵的事情。
我恨吗?或许是恨的。可是恨的另一面,却又是割舍不了。若只是恨,大不了我一刀捅死商君博,自己逃之夭夭就是了。可是却偏偏……正是以为如此,我才活的累吧?放又放不下,舍也舍不了,可却又不能当成什么也没发生过。
于是,就这么陷入了两难的局面。无法前进,亦是无法后退。
“我也不知道。”我低下头,愣愣的看着地面,或是看着手上戴着的那个镯子上的花纹,始终不敢回头去看商君博。
“那就是恨了。”商君博喃喃的开口,有些颓然。就连紧紧抱着我的手,也松开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点头,又或者该不该摇头。半晌,我只是遵从事实,轻声道:“或许是的。我恨你,恨你当初不问我的意见,就强行的将我推到了后宫里。也恨你……当初不肯听我解释,杀了上官庭雪。”
商君博没再说话,只是忽然又将手收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凑近我的耳朵,轻声的问我:“上官庭雪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比我都还重要?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有,你既然恨我,为何却又不离开?”
腰部被勒得生疼,我重重的喘息一声挣扎了一下,不过却没什么效果。直到商君博那一口热气呼在我耳朵上,便是忍不住浑身一颤,瘫软了下来。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我知道商君博是在等我的回答,但是我却不知道我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或许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该说个好听的理由骗他。让他能够开心些,才能以更加好的精神状态去戒毒不是么?
可是纵然我脑中已经编织好了语言,可却是如何也说不出来。一张开,眼前就闪过庭雪的模样来。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若不是你,也许现在我已经是庭雪的妻子,与他也有了可爱的孩子。即便我们没有在一起,可是却也是十多年的感情。也并非他比你重要,而是我们根本就是冤枉的。我欠他的,不只是情,还有命。而你同样,也欠他的。我之所以不离开你,一方面是因为我们是夫妻,另一方面,是想就替庭雪讨回一个公道!”
“你打算如何讨回公道?”商君博忽然笑起来,温热的气息接二连三的喷在我的耳朵上,让我越发的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软软的倒在他的怀里。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因为他很快的又开口说道:“惜之,你是我的,不管将来是什么样,你都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绝不会。既然那日你出宫选择了再回来,那么下一次,我绝不会再给你这样的机会了。”
说完,便是强行的将我的头掰过去,重重的吻了下来。
我的那一句“你后悔过不曾”,就这么被堵在了嘴里。半晌,我忽然释然——或许,等到最后再问说不定才会更好罢?如今,在他的心里,依旧不肯相信我们当初是被人陷害,说了也是无益。
就这么……一直到最后罢。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诚心在庭雪的坟前忏悔。而如今,却是多说无益。我放开心中芥蒂,专心的投入商君博的怀抱。
第二日,当我带着圣旨宣布今后一段时日都要在朱雀宫议事的时候。再也没有反对的声音,说我逾越。一来是因为上次已经有过一次先例,而二来则是因为我的身份不同,我已经是皇后了。
议事过程非常顺利,而且也非常的快速。这倒是让不住担忧商君博身子的我狠狠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还没来得及松开,当大臣们的背影全然消失的时候,我听见商君博急促的声音:“惜之,快,把我绑起来。”
我一会头,就看见商君博浑身颤栗,不住忍耐的模样。心里一惊,赶紧和玄墨他们将商君博扶进房间里。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子五花大绑的将商君博牢牢绑在椅子上。
刚一绑好,我听见商君博近乎哀求的声音:“惜之,你出去。”我一愣,随即越发的苦涩——他仍然不想让我看见他痛苦的样子。许是为了我好,又或者不想影响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罢。
可是他却是不知道,他这样做,让我有一种被拒之门外的感觉。其实,有什么的呢?我们都是夫妻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看见的?曾经他甚至都见过我生孩子,现在他这样,算什么呢?
不过这种想法也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罢了,很快我就被房里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紧张莫名的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细微动静。
“娘娘,太后娘娘过来了。”忽然,玄墨急匆匆的跑过来禀告,眉宇之间全是焦急。看来太后已经已经进来了,否则玄墨也不用这样急。
闻言,我顿时一惊,慌忙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迎了出去。混乱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太后知道商君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臣妾给太后请安。”刚到大殿,太后正好就踏了进来。我收敛心神,盈盈行礼。“太后这么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妾?”不管如何,先发制人再说。
“自然,不然你以为哀家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么?”太后冷冷的撇了我一眼,目光很是不善:“爱家来,是来见皇上的。今个皇上没上朝,说是微恙,哀家担心皇上。”语气强势无比,顿时让我明白——只怕太后不好打发。
“皇上是病了,是出天花。请了太医瞧,说是会传染,也不能吹风,所以皇上基本上都是不出房门的,也吩咐下来不许任何人进去。除了臣妾和送饭的人之外。”我面不改色的随口撒谎敷衍,心中却是敲起了小鼓。水痘的症状好像是这个吧?
“出天花?”太后大吃一惊。也怪不得她会吃惊,要知道现在这种没有疫苗和有效药物治疗,处理不好可是会要死人的。不过很快她就露出不信的目光来,看着我试探道:“若是没人传染,怎么可能会出天花?”
“这个臣妾就不知了。不过徐才人和皇上一起出了,许是他们之中某一个人先得了,传染给另一个人的。”我笑吟吟的解释,然后加上一句:“太后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徐才人进来的情况。不过,太后若是没出过,还是小心为妙。没出过天花的,最是容易传染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