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的味道，仿佛在哪里闻到过。我不再犹豫，伸出舌尖轻轻的舔了舔。一如其他中药方子一般的苦。可是细细品尝的时候，却是能感觉到和其他方子不同的细节处。
我的味觉和嗅觉都很灵敏，因为我是一个厨师。一个好厨师，天生就有对味道的敏感。不管是什么味道，只要是接触过，就不会再忘记。可以说，这是我唯一的优点。
虽然药很苦，但是细细回味的时候，你会发现每一种苦是不一样的。我很少生病，所以喝药的次数很少，我相信自己记得住每一种曾经喝过药的味道。
而现在——我确定，我的的确确曾经喝过这种药。甚至，想起了是什么时候喝过。就在桃花林那一夜前的半个月。那个时候，宫里据说因为某种传染病死了一个人，怕传染开来，所以当时宫里的人每人都去领了一碗药喝了。而当时，我记得我去领的时候，那个太监给我的药似乎不是从和别人一个缸子里舀起来的。
当时那个太监解释说，是先前的人舀起来没来得及喝，就有事走掉了。
没有确定之前，我觉得手中那一碗汤药重逾千斤，可现在确定了，倒是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得厉害。
轻轻的将那碗药放回托盘里，我让玄墨找个隐蔽的地方去倒了。而且嘱咐她，此事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虽然——那个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要防的人，是别人。
玄墨叹了口气，道：“娘娘不说，奴婢也知道的。这事情虽然背地里那些娘娘都做过，可却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否则，不仅仅是娘娘，只怕太子都要受到影响。”虽说玄墨到现在仍是一头雾水，可她却依旧什么也没问。
我感激她的这种聪慧做法。让我免去了解释的麻烦，同样的，也让我免去了再度将伤口撕开的疼痛。
我继续躺会床上，玄墨这悄声的退了出去。不多时，我又听见门响，以为是玄墨，便开口道：“玄墨，让我一个人静静。”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动静，我忍耐不住转过身去，却是看见商君博双目赤红的站在床前，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那种眼神我很熟悉，是他暴怒到极点的象征。他在生气，我不明白为什么。当然，也并不太想明白。
我重新转过头去，背对着他假装他并不存在。然而那股恶心的感觉却又是涌了上来，强烈得我几乎忍耐不住。不过我并不想转过头去，于是只能苦苦忍耐。
“你就这么厌恶朕？”商君博开口，声音很沉静，不过却更像是装出来的，有某种情绪被死死的压抑住了。我几乎能猜出是什么，不过却是觉得一阵快意，唇角微微的上挑，根本克制不住。
“对。”我忍耐着那股恶心的感觉，轻快而明亮的回答，带着某种报复的心态。
商君博在得到我这样的挑衅之后，几乎是立刻就忍耐不住了。我听见他的声音瞬间狂暴起来：“惜之，你不要挑衅朕。朕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我不在意的继续笑道：“是么？可惜……皇上，臣妾说的可是真心话呢。在皇上面前，臣妾怎么敢撒谎呢？要是皇上一怒之下杀了臣妾怎么办？臣妾可还不想死。”我很明白商君博的底线在哪里，而那个，正是我的目标。
果不其然，商君博在听了这话之后，越发的暴怒了起来。他猛然冲上床来，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便将狠狠的拽了过去，让我只能面对着他。看着他扭曲到狰狞的脸，我只感觉胃里一阵抽搐，差一点就忍耐不住。
“惜之，你不是讨厌朕吗？”商君博凑近我，忽然邪肆的笑起来，看的我一阵阵的背脊发寒。他伸出手指，轻轻的从我脸颊刮擦而过，说不出的暧昧放荡。就连声音，亦是同样的效果：“可是，朕偏偏就喜欢折磨你。对于背叛朕的人，朕都会好好的让她记得，千万不能背叛朕！”
然后，他的唇便是压了过来。那股龙涎香的味道瞬间就将我笼罩在了其中，带着强烈的侵袭味道。我再也忍耐不住，胃部猛然一阵翻涌，然后猛然推开他，趴在床沿上一阵狂呕。只是刚才就吐过，现在着实没什么东西可以吐出来，难受的呕吐半天，也只呕出一些苦水来。
好不容易那股难受劲过去之后，我整个人都虚脱了。无力的趴在床沿上，抬头瞥了一眼商君博，却是发现他的面色很古怪。似乎有些惊喜，又似乎有些错愕。交织在一起后，就成了那种又惊又喜的表情。
我嘲讽开口：“怎么，看见我难过，是不是很开心？皇上，看在臣妾如此听话的份上，是不是该赏赐臣妾什么？”
商君博面上的惊喜之色在听见我这话之后，竟然也没有退去，反而很是认真的点头：“是该赏赐，是该赏赐。惜之，你要什么？”
我沉下脸看了他一眼，他这是故意的么？若是这样，那么我应该恭喜他，他达到自己的目的了。我觉得……很恼怒。所以，我决定不再这样下去，当下冷冷道：“臣妾想要皇上离开臣妾的视线，可以么？因为臣妾看见皇上之后，觉得很恶心。”
商君博面上的喜色在我这话出口之后终于再也维持不住，瞬间便是阴沉起来。不过也只阴沉了一小会罢了。很快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来，唇角再度微微的勾起，看着我的神情竟然有些幸灾乐祸：“惜之，也许很快你会更加恨朕的。呵呵……”
然后我听见他冲门外喊道：“吴京，去请所有太医过来诊脉。”听见吴京的回答之后，他便是优哉游哉的坐到凳子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细细的品一口，竟是惬意得双眼都微微的眯了起来。
而我却是忍不住的背脊发凉，浑身僵硬。商君博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明白了。而这个结果，却并不是我想要的。可仔细的想想，似乎却又是必然的。毕竟这么久以来，密度如此频繁，却又没做任何的保护措施。
可是——我真的怀孕了么？我单手抚上腹部，一阵茫然。随即苦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此时此刻，如今这种境况，竟然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老天爷？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
就在我仍然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听见吴京在门外道：“皇上，太医来了。是否现在就宣？”
我忽然有些恐慌，死死的抓着衣襟，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如果是真的，我想我可能根本就没有没有那个勇气接受罢？他就像是会压断我紧绷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我根本就承受不起。
而商君博却已经朗声道：“宣。”我连反抗和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我想，就算是我真的反抗了，他也肯定不会顾虑我吧？我忽然越发怨恨起商君博来，若不是他，事情怎么会演变成今天这样？
比起现在这样，我更希望回到什么都没发生的时候，庭雪没有死，商君博也没有杀庭雪，而我什么也没看见，更是不知道商君博曾经做的那些事情。哪怕，是被骗一辈子也没关系。至少那个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而现在……
除了仇恨和怨气，我还剩下什么？
纵然我再不愿，也终究是抵挡不住太医们进来的步伐。得了商君博的话之后，太医们立刻便是鱼贯而入。齐齐的跪在商君博面前请安。
商君博挥手让他们起身，然后命他们来给我诊脉。
太医们便一个个的上前来给我诊脉。几乎每一个诊脉的太医最后都是笑容满面的，仿佛已经预见自己会得到许多的赏赐。而他们的笑容越是灿烂，我的心就是越发的往下沉。
看来，果真是逃不掉么？我苦笑起来。为何我越是想要和商君博撇清关系，牵扯就越是深？难道，有了融儿他们，还不够么？
或者，我应该……此时此刻，若是再有一个孩子，我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面对商君博？于其将来痛苦，倒不如趁现在还未曾定型，早些解脱才好。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就在我怔怔出神胡思乱想的时候，诊脉已经结束，太医们齐齐跪在地上，喜于形色的高呼道。
商君博看我一眼，然后哈哈大笑，高声问道：“何事值得恭贺？说来与朕听听！”
一个地位似乎稍高一些的太医开口：“恭喜皇上，珍妃娘娘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吴京，赏！”商君博笑得越发的大声，起身大步走至我跟前，坐在我旁边，然后伸手揽住我的肩膀，亲昵的对我道：“惜之，你听见没？”
面对着他刻意做出来的温柔，看着周围一圈人的目光，我除了配合他之外，还能如何？私底下没人的时候，我可以冷眼冷语不理不睬，甚至口出恶言。可当着其他人的面，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那般的。
这不是为了商君博，而是为了我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