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朱雀宫,玄墨她们自然是欣喜的,不过看了我憔悴的神色,也没多问,听我说要睡一觉,便赶紧的去张罗了。而我一沾了自己的床,竟是立刻睡着了。大抵是因为太累了罢?昨天累了一天,而今天早上一早又强打起精神应付太后,着实是已经撑不住了。
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竟是睡到了下午,待得我醒来,商君博早已经过来了,正在检查三个孩子的功课。我听见他正在考暖儿,正考到一篇诗词。暖儿想了许久,也没想到,最后她竟然索性抱着脑袋皱着鼻子道:“爹爹,暖儿真的不知道!我是女孩子,不要背这个,难背死了。”
商君博顿时哑然失笑,我亦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暖儿每次背不出功课,就喜欢用这一招,然后拼命的对着人撒娇,反正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过每次我们也实在是敌不过她这一招,总是心软。
再者,商君博对暖儿也太过宠溺。小时候还不怎么影响,不过暖儿越是大了,就越发的调皮起来,比起融儿和南儿更是让人头疼。而且她偏生又聪明伶俐,每每都知道该如何让自己逃过一劫。
再加上,确实女儿家家的,也没什么必要去学什么太多的学问,所以我与商君博便是也是没有太多的要求她一定要学什么大学问。不过对融儿和南儿,要求确实严格了许多。尤其是融儿,商君博更是严厉异常。
商君博最终还是经不住暖儿的软磨硬泡,所以最后还是只得无奈的点了点暖儿的额头,嗔怒道:“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谁知暖儿小嘴一嘟,竟是说道:“怕什么,我是公主,一辈子不嫁人,爹爹也养得起我!而且,暖儿这么漂亮,将来想娶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呢。就算真的没人要,等我融儿哥哥做了皇帝,我看上谁了,直接抢过来就好了。”
看着她昂着小脸一副傲然的样子,还真有那么一点皇家的风范。只不过……她这话说得,跟恶霸似地!历来只有恶霸强抢民女的时候,才会这样说呢!哪里就有女孩子这么生猛了?要是再现代也就罢了,可在古代……也算是奇了。
我以为商君博会生气,可没想到他却是“哈哈”一阵大笑之后,夸奖道:“不错不错,有我皇家的风范,暖儿说得对,难道还怕人看不上咱们的暖儿么?谁要敢,爹爹摘了他的项上人头!”
我终于再也听不进去这话了,当下摇头苦笑,大声反驳道:“胡说什么?你这不是惯坏了她是什么?要是将来暖儿看上的是有妇之夫呢?难不成还硬是要人休了妻子,娶暖儿?可这样的人,你敢让暖儿嫁给他么?还有,暖儿这脾气,日后该怎么过日子?等嫁了人,难不成还指望人家能够像你一样宠着她,惯着她么?”
商君博看了我一眼,见我面上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便也松了一口气,如往常一般平常笑笑,然后道:“怕什么,暖儿还小,将来大了自己就不好意思了。再说,暖儿也看不上那些人,是吧?”前半句是对我所言,而后半句则是对暖儿所言了。
暖儿听见他这样问,顿时连不迭的一阵阵的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然后眼珠子一阵咕噜噜的乱转,笑嘻嘻的,充满豪气道:“将来我要找一个绝世高手做相公!比吴公公还要厉害的高手!这样我就可以天天的偷溜出宫去玩儿了!”
此言一出,我与商君博顿时都大眼瞪小眼,目瞪口呆的半天反应不过来,然后齐刷刷的将目光投注到吴京的身上。吴京顿时面色凝固,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看了暖儿一眼,苦笑道:“奴才不过是偶然带着小公主在宫里用轻功飞了一圈,从此小公主便日日缠着奴才。不过公主让奴才带她出宫去,奴才却是没敢。”
看着吴京那副模样,我忍不住的笑出声来:“吴京,你那么自责做什么?难道本宫和皇上还不知暖儿是个什么性子?她看着哪样好玩,就非要自己试试不可,别人那里就拗得过她啊?幸而你没带她出宫,否则还不嚷嚷着要去宫外住啊?”
吴京这才擦了擦满头的冷汗,可怜兮兮的看着暖儿。暖儿大约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低下头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我与商君博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暖儿见我们都没发火的意思,这才自顾自的粘上来,与我们又亲近起来。而南儿和融儿却是怯怯的看了一眼商君博,没敢放肆,仍旧乖乖坐着背自个的书。
我抱着暖儿坐在椅子上,看着商君博与南儿他们。忽然暖儿摸了摸我隆起的腹部,好奇的问道:“妈妈,听爹爹说,你要再给我们生个妹妹是吗?”
我一愣,下意识的也抚了上去。那里隆起,里面正有一个小生命在安稳的成长。许是见我愣愣的不说话,暖儿又唤了一声。我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开口微笑摇头:“不不一定是妹妹的,也许是弟弟也不一定呢。”
暖儿一脸不乐意,抓住我的手一阵摇晃,娇声哀求道:“暖儿想要一个妹妹,妈妈生个妹妹吧,不要生弟弟。我不要弟弟。生个妹妹陪暖儿玩,暖儿可以把自己的漂亮衣服都给妹妹!甚至……甚至可以把父皇送给我的琉璃球也给妹妹!妈妈,生妹妹吧,好不好?”
看着暖儿哀求的模样,我只觉得哭笑不得——难道我是送子娘娘不成,说是女孩儿就是女孩儿?不过……暖儿似乎真的有些想要个女孩儿陪她玩了。也是,融儿和南儿都是男孩子,玩的东西都和暖儿不一样,暖儿肯定不喜欢的。
或许……低头看了一眼隆起的腹部,我忍不住的想道:或许真的该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当初既然都能够留下暖儿他们,为什么如今我就不能再接受一个孩子呢?难道,我与商君博之间的恩怨,就一定要加到孩子们身上?既然有了暖儿他们,再多一个又何妨?
或许,先给暖儿找个小丫头罢,能陪着她玩儿也好。至于其他事情,走一步再看一步罢。当下想好之后,我便是对着商君博道:“不若我们找一个和暖儿相仿的丫头,让她陪着暖儿玩罢。”
暖儿一听,顿时也是一阵欣喜,高兴地直拍手。而商君博一阵犹豫之后,也是同意了。最后这事情便是交给吴京去办了。
用罢晚膳,我与商君博再度回了乾坤宫去。本以为又要忍受一番痛苦,不过没想到的却是——乾坤宫里的床榻,竟然已经换成了朱雀宫的。诧异的看了商君博一眼,他却是干咳一声,然后道:“朕看皇后昨夜一夜未眠,想来是睡不惯乾坤宫的床,便是让吴京换了过来。毕竟要住上一月,总不能日日如此这般罢?”
我默然的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慌乱。于是赶紧爬上床去,拿被子将自己裹紧。他这样的贴心举动,着实让我无法继续生气。甚至……让我产生了一丝丝的感动。我怎么还会产生感激?不是应该恨么?不是应该冷漠以对么?
“惜之,不是说了要和以前一样么?不管是淡轻,亦或是其他妃子,在我心里都不如你重要。只是……我愧于她们,所以难免会想要对她们好些,以兹补偿。”商君博将我轻拥入怀,在耳边呢喃道。
我叹一口气,既然他这样一说,我哪里还有什么说法?而我也知道,若是继续在此事上面纠缠不清,只能让我们尴尬罢了。或许,有些事情明明互相都知道,却是不能说出来的,一旦那层纱窗纸捅破了,有些表面上的事情就无法维持了。
正如我与商君博之间的浓情蜜意一般,只要我们一旦坦诚相见,那便是什么也维持不住了。所以……罢了,罢了,有些事情心里明白即可,何必说出来呢?而且,我既然不是为了与他幸福度日,又何须在意这些?他喜欢谁,疼惜谁,又与我何干?只要,我能得到我想要的,那便是足够了。
“不说这些个了。睡罢,昨夜一夜未曾睡着,如今疲乏得很。”我呢喃一声,然后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商君博见我不语,也不没有再说,只轻叹一声。而我只装成是没有听见。
第二日,玄墨带着融儿他们过来了。三个孩子里,只暖儿一脸欢欣,融儿和南儿都是一脸苦涩。我想,大约是怕商君博考他们的功课罢。看着他们那副苦兮兮的样子,我几乎忍俊不禁。最后在我的糖衣炮弹攻势下,他们总算是好了一些。
然刚安排好了孩子们,我却是被玄墨和织锦拉到了一边。一脸的神神秘秘,我有些好奇,忍不住的问道:“怎么了?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玄墨这才拿出了一双鞋子来,摆在我面前。我仔细的看了看,却发现是与皇后朝服配套的鞋子。不由的越发疑惑起来:“给我看鞋子做什么?难道有什么特异之处不成?”
玄墨摇摇头,拿起其中一只,拿到我面前,轻声道:“娘娘伸手进去摸摸就知道,到底有什么特异之处了。”那样子,竟然是一脸的凝重,似乎这事情很严重。我极少看见玄墨这幅样子,所以当下也不由的上心了。
当下听她所言,我将手伸进鞋子里,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这鞋子做得极其的精致,鞋面是上好的锦缎。水蓝色缎面上,精细的绣着云朵与凤凰,鞋尖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极其精致。而自然,这一双鞋,花费的时日更是不少。加上那朝服,两个月时间赶造出来已经是不容易了。
“咝——”我的指尖忽然按上了一个尖锐的东西,那种刺疼顿时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瞬间将手收了回来,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上面已经出现了一个殷红的血点。将血迹擦拭之后,我再忍不住的吸了一口气,上面竟然是被扎出了一个孔。
“这是怎么回事?”任由玄墨在我指尖上涂药,我皱眉看着手中那一只制作精致的鞋子,一股怒气在心胸之间涌了上来。
幸而,那一日因为时间匆忙,我只换上了朝服,却是忘记换上鞋子了。若是当日换上了这鞋子,那么后果是什么?我只稍微想象了一下,便已经是再也不敢想下去了。若真换上了,只怕我那日,便是要如小美人鱼一样,没走一步,便是如同刀子扎在脚尖上一般。
而大典当日,怎么可能容得我仪容失态?就算是疼,也只能强忍着。可见,到底那背后指使之人,心肠有多狠毒?
低头看着那鞋子,再看看之间的血孔,我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事情是早有预谋啊……只是,不嫌太过幼稚了么?这样一双鞋子,即便是我穿了,也不过是让我疼痛片刻罢了。看样子,不像是太后这种老谋深算的狐狸做的。
那么……会是谁呢?后宫还会有谁与我有这般的深仇大恨?
“上面有淬毒没有?”我问玄墨,然后将那鞋子放好。这件事情,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玄墨楞了一下,随即摇头:“应该没有罢。”
我点点头,沉吟一下之后,对织锦和玄墨道:“你们去将替本宫裁缝衣服的宫人都找来看看,本宫好要好好的彻查此事。另外,去将太后和太妃娘娘合各个宫里的娘娘都请过来。本宫会请他们好好的看上一出好戏!”
玄墨与织锦大约并未见过我这般的模样,都是楞了一下。玄墨甚至还不放心的问了一句:“娘娘,可有十足的把握?不一定是负责此事的宫人所为。况且,就算是,那可能也早就逃了。”
我摇摇头,胸有成竹的对他们道:“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一会你们便知了,快去罢。”玄墨她们这才作罢,乖乖的去了。而我则是静静的等着他们回来,心中暗暗的思索一会我究竟该如何才能将那背后之人引诱出来。
其实,玄墨他们是多虑了,若仔细想想,她们也能明白其中的玄机的。那些宫人不会如此之傻,替人做这些事情的。要知道,所有的宫人进宫之时,皆是家世清白,记载清楚的。若是她们真的敢这样做,一查便会查出来,不可能能逃脱的,说不定,还会祸及家人。她们绝不会那样傻的。
所以,一定不是宫人所为。可要想在那鞋子里动手脚,那么只能去尚服局。因为就在大婚当日,那鞋子才赶制好,刚做好便送了过去让我换,其他人若是想要动手脚,是绝对没有机会的。
也就是说——尚服局的人,一定会知道到底是谁动了手脚。所以,我才会说那背后的人幼稚无比。这样漏洞百出的计谋,怎么会想得出来?又怎么会做得出来?而现在,我仔细的想了想之后,也几乎知道到底是谁了。
太后啊,太后,不知道你这次会如何?
不多时,太后与孔太妃都到了,而其他妃子也先后过来了。尚服局的人是最后过来的,这样的场面,自然是我故意安排的。而商君博,自然也在场。此时此刻,他正一头雾水,满脸迷惑的看着我。
当尚服局的人到了之后,我拿出了那一双鞋子。看上了商君博一眼,送到他的面前,轻声道:“皇上,不知可否认得这双鞋子。”
商君博拿过去,仔细的看了许久,许久也没认出来。倒是太后眼力不错,老远看了几眼,便是皱眉道:“这不是朝履么?拿出来做什么?”
“稍等片刻,等臣妾剪开这鞋子,大家就知道今日臣妾请大家前来,到底是所谓何事了。”我微笑着四下看了一眼,特地在其中一人身上停留了一下。看着那人心虚的申请,顿时我的笑容越发的加深起来。
我再次将鞋子拿过来,用剪刀将鞋面剪开。那只尖锐的粗针便是显露出来,扎破了软缎的鞋底,无比的刺眼。
那是一根金针,像是从那个短簪上弄下来,深深的扎在鞋底里,只露了一个头。可是所有人都知道,鞋底子才做好的时候,看着很厚,可是穿上一会,人本身的体重就会压得鞋底子变薄,到时候那金针就会露出更多。也会扎进肉里更多。
周围响起了一阵吸气的声音,我扭头看了一眼商君博,见他的表情已经阴沉得如同泼墨一般。只见他四下扫视一圈,看着底下那些人神色各异的模样,阴郁之气越发的浓厚起来。
我用镊子将金针用力扯出,扔在托盘里,连同已经被绞得面目全非的鞋子。端起茶杯,我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然后看着尚服局的总管,轻声开口问她:“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示意玄墨将那托盘端到那总管的面前。
那总管跪伏在地上,不住的战栗,此刻见我问她,她只得颤声答道:“奴婢……奴婢不知。”
“不知?你是饭桶吗?尚服局由你负责,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竟然享用一句不知道来应付朕?”不待我说话,商君博便已经是拍案而起,怒瞪着那总管,气得浑身颤抖。我笑着伸手拉住他,让他坐下,温声道:“幸而臣妾当日并未来得及换上这一双鞋,所以皇上也不必太过生气,查清楚就好了。”
商君博看了我一眼,收敛了怒容,可面色却是越发的阴冷起来,再开口,虽然也不激动,可却是冷冽无比:“若是当日皇后穿了此鞋,会是如何结果?朕想,大家不想也知道罢?若是今日查不出真相,那么朕会罢免尚服局所有人!”
此言一出,顿时尚服局的总管颤抖得越发厉害。而其他人也是兀自颤抖不已,想来是怕到了极致。
然而等了许久,也始终没有人出来说话。我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水润喉,然后看向太后:“太后,您说这事情该怎么办才好?此事若是不能查清楚,只怕后宫不得安宁。若以后宫里但凡是有个什么恩怨,就要这样解决,那……”我没将话说完,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没开口,倒是孔太妃轻笑一声,放下茶碗说了句:“这有什么好难的,反正那鞋子一直未曾离开过尚服局,不是尚服局的人弄的,那也看见是谁弄的了。谁接触了那鞋子,一一找出来对质便是了。”
随即她眼波流转,看了太后一眼,又看了商君博一眼:“只怕那人身份特殊,到头来不好处置。”
“臣妾也正是这样认为的。只怕……能去尚服局,并且有机会的人做手脚,事后还让尚服局的人帮着隐瞒真相的,身份确实不简单。”我低声附和,看了商君博一眼,轻声的商量道:“要不然,此事就罢了吧。反正臣妾也没有受罪,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了好了。”
商君博瞥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坚定开口道:“不行,此事绝不能善罢甘休!不管是谁,胆敢有如此歹毒心肠者,必当严惩才是。若是纵容下去,那后宫日后人人如此,我们又当如何?”
话说到这里,太后自然不好再继续沉默,当下也是符合:“皇上说得极是,定要严惩才是。”只是,那副样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有些口不对心。
孔太妃这才笑起来,看着尚服局的总管道:“你先起来罢,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最好将此事理清,否则……哀家也不帮你说情了,不管是宫人,亦或是其他人,都要找出头绪才好。”
孔太妃这番话恩威并济,顿时让那总管感激涕零,她慌忙谢恩,然后便是开始整理此事。先是将负责做鞋子的一干人等都找出来,然后一个个的问讯。精明干练顿时都回来了,将事情处理得不错。
我看了孔太妃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我还是不如孔太妃厉害。至少,说话方面,还需要多先学学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