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妈妈叫你们堆雪人。”一片白皑皑的世界让我亦是忍不住的蠢蠢欲动起来,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模样,我终于克制不住那颗童心,脱去斗篷雀跃道。
三个孩子闻言,顿时欢呼,然后按照我的吩咐,齐心合力的滚出一个大雪球来,用来做雪人的身子。然后就是小点的,做脑袋用。又让宫人寻来两把笤帚做了雪人的手臂,最后用一根红辣椒做了鼻子,还寻了两粒围棋的黑子做了眼睛。至于那红红的嘴巴,则是用胭脂画出来的。
雪人堆好之后,我们几人便都是兴起,围着雪人开始打雪仗来。
“暖儿你竟然敢丢我!”我气鼓鼓的瞪着暖儿,团起一个雪球来,掷了回去。暖儿见状不好,慌忙就跑。一旁的融儿和南儿也来帮忙,一起拿雪球丢我。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最后连玄墨都被强行的拉了进来。我们正玩得开心,突然却是从一个拐角处出来几个人,暖儿一个不察,顿时撞了上去。而原本我丢过去砸暖儿的雪球也狠狠的砸在了其中一人的脸上,那人顿时惊呼一声,捂住了脸。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我们都有些楞了。直到那人惊呼出声,我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整理一番衣服,然后归拢南儿和融儿走了过去。而暖儿似乎还一直没能回神,愣愣的跌坐在雪地上,仰头看着那人。
我走得近了,才看见那几人到底是谁。原来是新晋的那几个妃嫔,四个人,一个不少。
被暖儿撞到的那女孩儿似乎颇为恼怒,瞪着暖儿,而另一个被雪球砸到的女孩正不住的擦脸,似乎面色也不太好。
“真是对不住了,本宫和孩子们玩闹得太开心,没注意到你们过来了。可撞疼了?”我和颜悦色的对她们四个赔礼道歉,然后伸手扶起了暖儿。我这才看见,暖儿脸上有一道红色的印子,我皱眉抚了一下,立刻便是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刮的。
“疼么?”我看见融儿脸上还有雪水,便是拿出手绢替她好好的擦了擦。一个不小心碰到了她脸上的红痕,顿时让她瑟缩了一下。
“疼。”暖儿似乎有些委屈,怯怯的看了那个被她撞到的女孩儿一眼之后,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只得无奈的将她抱起来。
由始至终,那四个女孩儿都没反应,仿佛并未看见我一般。直到我起身,撇了她们一眼,开口道:“几位妹妹,这么早便来欣赏雪景么?”
方才那被撞的女孩儿,名叫徐玉琉,是四个中年纪稍长的,太后似乎也颇为看重她。而此刻听见我问话,她这才仿佛是看见我了一般,笑着微微行礼道:“原来是珍妃娘娘。想来这位就是小公主了罢?方才臣妾还道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太监呢。原来是公主。”
这番话,说得极为的不客气。明嘲暗讽的,听在耳里顿时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来。尤其——说的还是我的女儿。她这明明就说暖儿没规矩,和那些个莽撞的奴才没什么区别。我当下也是轻哼一声,笑道:“妹妹严重了,不过方才本宫倒是没认出你们来。远远的,还以为是哪个宫里不知趣的宫女呢。”
按理说,我是不该和这几个小女孩儿一般见识的。只是方才那话确实有些过分了。我们本来就并非故意,且我已经先开口道歉,暖儿的脸上更是被人划出了一条红痕,这都是有目共睹。她却是不依不饶的,还要开口讽刺几句。
且不说我们是不是理亏,单单说身份,在我跟前也容不得她们这般的放肆!
徐玉琉听了我这话,面色变了几变,不过最终仍是压制了下来。是因为一个女孩儿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衣襟,低声说了句:“太后还等着我们呢。”
那女孩我有些不太记得了,皱眉想了半日也未曾想起究竟是谁来。最后我问了玄墨,这才知道了。原来这女孩叫徐玉敏,封号是美人。算是四个人中,地位较低的人了。
而我之所以没记住她,则是因为实在是这个丫头让人打不上眼来,她既没过人的容貌,也没过人的气质,更是怯懦内向,那日几乎没说话。所以我才不记得。
而之所以我对徐玉琉印象深刻,则是因为她说话行事,皆不是个温顺的主儿,处处都透着一股桀骜。不过不可否认的,却是四人中最美的。和太后的关系也最亲近,据说是太后亲弟弟的小女儿。素日里很是疼爱。
所以这四个人,隐隐也有以她为首的架势。太后的态度上看来,估计也是想要将她扶上来。所以,我便是格外的留意这个丫头。
我目送她们几人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低头问暖儿:“暖儿,告诉妈妈,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弄的?”若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指甲划伤的。我方才也注意到,那徐玉琉的确留了长长的指甲,染得红彤彤的,看上去很是妖媚。
“我撞过去的时候,她推了我一下,指甲划的。”暖儿有些委屈的嘟着嘴对我撒娇:“妈妈,好疼。”
我忍着怒气,含笑吹了一口凉气在她面上,柔声哄到:“不疼不疼,吹吹就不疼了。咱们接着玩雪去吧,回去了我再给你们做酒酿丸子去。”
暖儿这才好了些,而我心底的怒气却是怎么也消散不了了。一个孩子罢了,至于么?我低头想了想,对玄墨道:“回头找几个知晓礼仪的老嬷嬷,送去她们宫里,让她们好好学学什么是规矩。看见分位比自己高的,该怎么行礼,还有,怎么穿衣。那金红色,只能皇后穿,本宫尚且不敢,她们倒是不惧。”
玄墨又好气又好笑:“娘娘,不必了罢?不过是些小事,平日里也没见你怎么计较,怎么突然就计较起来了?况且,她们是太后那边的人,这样明着去,是不是有些挑衅了?”
我扯唇冷笑:“挑衅?是太后在挑衅我才是。就按照我吩咐的去做罢。是该立威的时候了。否则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玄墨见我如此坚决,只得应了。
傍晚时候,玄墨已经将此事办妥了。不过带去的四个嬷嬷,却是有三个被退了回来。看着玄墨阴沉的面色,我放下手中的活计,笑着问她:“怎么了,如何又领回来了?面色也这般的难看。”
“娘娘说得很对,这几个新来的娘娘太张狂了。”玄墨轻哼一声,走到我跟前,细细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番。
原来,她依照我吩咐挑了四个嬷嬷送去,不过却是有那个徐玉敏留下了人,其余三个宫里,都没收,反倒是桀骜不逊的将玄墨教训了一顿。说是奴才都敢教训主子了,让玄墨白白的吃了一顿羞辱。
其中徐玉琉更是牙尖嘴利,说她只听太后的话。太后既然都不曾觉得她该学规矩,那便是不用学。而当玄墨说起今日她们不服规矩之处,她竟然还说,那些东西是太后赐下的。
听了玄墨的诉说,我想了想之后,便微微的翘起唇角来:不知太后此时是否在懊悔,选了这么三个草包进来?至于那个徐玉敏,是聪明呢?还是因为太怯懦?
“无妨,不要就不要罢,本宫会让她们后悔的。”我收敛了烦躁,静下心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摆手示意玄墨将那几个嬷嬷送回去。
第二日,我去了太后宫里。可巧那四人也在,进去之前,我隐约听说她们在说昨日我差遣嬷嬷过去的事情。
行礼过后,我便是看了她们四人一眼,然后含笑对太后道:“太后,昨日臣妾似乎有些冒犯了太后的威严,还请太后恕罪才好。”
太后大概也是料到我要说什么,当下脸色却是并未变化,只道:“哪里的事情?昨个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是这几个丫头的不对。”
“既然太后也如此认为,那么臣妾斗胆,请太后多多管教管教罢。这后宫的规矩,自然还是需要遵守的。我看见了,也不过是说一声,可若是皇上看见了,保不准就会以为她们有别的什么心思呢。”我笑容更加诚恳,低头敛目做着温顺的模样。
“昨个臣妾送了几个嬷嬷过去,不过徐充仪却说不需要,因为太后从未说过要让她们学规矩。还说,那些东西都是太后赐下的。臣妾想太后在后宫这么多年,后宫规矩是了若指掌,怎么会这样做?太后说的可是?想来,是徐充仪她们误会了太后的意思,或是怕臣妾责罚罢。”
太后听见我这一番明里暗里的讽刺之后,面色变了几变。不过最后仍是维持了笑容,道:“这几个丫头素日都在家里野惯了,都有些无法无天了。听珍妃你这样说,是该好好管教管教她们了。哀家不过是看她们可人疼,就多宽容了些,不料却是让她们顶着哀家做挡箭牌。这几个孩子就交给你罢,好好管教管教。”
我满意的笑起来,我要的正是这话呢。转头看向徐玉琉,我微微一笑,挑了挑眉,道:“臣妾遵命。不出十日,定会还给太后几个知书识礼的人。”
徐玉琉与其他几个人的眼中,顿时几乎都要喷出火来。我却只当没看见,心中暗笑:这会还能张牙舞爪的做个小猫样,待会你们就该温顺了。知道在这宫里,什么叫规矩!
从太后宫里出来,徐玉琉她们四个人就跟在了我的身后。我只让徐玉敏回宫去了,其余三个却是不理会。徐玉琉问为何,我只悠然看她一眼道:“她宫里有嬷嬷教,自然是不用跟着我去了。”
“我们也要嬷嬷教!”徐玉琉有些趾高气昂的道。似乎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冷冷一笑:“昨个从你们宫里回来,嬷嬷们都气急了,不肯再去了。所以,只得委屈你们了。不过,去我宫里也没什么不好,皇上每日都会过来,指不定皇上看了你们,被你们迷的神魂颠倒呢?”
三人对视一眼,再没说什么反对的话。我微微摇头,果然还是小孩子,这般的谎话也信。若真能看上你们,我岂容你们踩着我往上爬?还会给你们制造机会?我又不是傻子!
一路回了朱雀宫,我让玄墨给我泡上一杯茶,然后笑着对徐玉琉等人道:“那咱们就开始罢。每日卯时就来朱雀宫报道,申时回宫。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什么时候就不用来了。”
“时间也未免太长了罢?卯时太早了,我们都还没睡醒呢!”徐玉琉嘴一嘟,顿时不乐意了。斜睨我一眼,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轻声哼道:“太后娘娘说了,将来我是要做皇后的,你要是敢冒犯我,将来我让你好看!”
我斜睨着这个徐玉琉,不禁有些奇了——这丫头是怎么一回事?果真是被彻底的惯坏了!我还从未见过宫里哪个人如此幼稚。也亏得她有太后护着,其他人也不敢拿她如何,否则最后还真不知死得多惨呢!
就她这样,别说是皇后了,就是现在这个位置坐得稳坐不稳,都还成问题呢!
“哦?是吗?可就算是要做皇后,那你现在也不是,本宫为何要听你的?你可别忘记了,本宫现在的分位比你大,你见了本宫,该恭恭敬敬的!”我悠然的说着,语气并不太严肃,我要好好的逗逗这个小丫头。
我要看看,她到底有多么的单蠢?依我看来,这样的丫头别说是做皇后了,连宫门都不该踏进来!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你不过是一个宫女罢了,能做到这个位置已经是极限了,难不成我还怕了你?”徐玉琉娇小起来,看向其他几个同伴:“你们说是不是?”
那几人虽说没敢明目张胆的附和,不过却都是“吃吃”的笑起来,显然是很同意这话。
我让织锦唤来一个老嬷嬷,然后对那老嬷嬷道:“这几个丫头不知好歹,嬷嬷好好管教管教。若是管教好了,自会有赏赐。”
那嬷嬷自然是昨天被羞辱那几个其中的一个,当下看着徐玉琉三个人落在自己手里,便是笑起来,道:“即便是没赏赐,老奴也会好好做的。”
当下便问我:“不知她们犯了何过?”
“她们方才以下犯上,嘲讽本宫。”我抿一口茶,看着徐玉琉笑的更厉害。
嬷嬷微微一思索,上前便是一个耳刮子。徐玉琉几乎被打懵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立刻尖叫:“你敢打我?我告诉太后——”
“你别忘记了。可是太后亲口让本宫管教你们的。”我悠然的喝着茶,凉凉的打断了徐玉琉的话。“若是不想吃更多苦,就乖乖的。本宫曾经是宫女不错,可现在本宫已经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得到了皇上的宠爱。可你呢?怕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罢?”
说完之后,我便是让嬷嬷继续,自己则是去看融儿他们的功课到底做得怎么样。
起初,徐玉琉还叫得挺厉害,可没走多远,我就只听见呜呜的哭声了。
融儿他们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看见我之后,问这是什么声音。
我笑着解释:“有人犯错了,所以在受罚。融儿,你们可要记住,千万不要做错事,否则也是要受罚的。”
徐玉琉的叫声实在是过于凄厉,给三个孩子留下深刻的印象,果然之后乖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敢造次。直到徐玉琉几人学成了“规矩”之后,他们才又渐渐的恢复了魔王的本性。
在嬷嬷尽心尽力的管教下,徐玉琉等人自然是吃了不少苦头,不过效果也颇为明显,至少面上知道什么叫规矩了。而她们自然也曾经对太后告状,不过太后却是半点反应也无,反倒是在她们几个学成之后,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来。
自然,说那话的时候,太后的脸色并不好看。只不过却仍是让我一阵暗爽——这可是太后第一次在我手里吃亏,看着她那副明明怒气升腾的模样,还偏偏要对我感谢的模样,我就觉得很有成就感。素日里她给我的气,也似乎消散不少。
而至于我当初对徐玉琉说可以看见商君博,自然也是见着了。只不过却是让商君博狠狠的呵斥了一番——因为太吵闹了。在加上,她们穿的衣服也很素净,商君博只道她们是宫人,呵斥一句之后便走了去。让她们三人一阵懊恼。
孔太妃知道了这事之后,亦是笑着说了句:“是该挫挫她们的锐气。”然后斜睨我一眼,玩笑般道了句:“你倒是有几分皇后的样子了。”
管教好了徐玉琉几个,宫里又安静了好一段的日子。直到年关近了,这才感觉热闹了些。不过妃嫔们仍然是没动静。
翻过年,便是元宵节。元宵节的习俗便是放河灯,猜灯谜。早早的宫人们便将宫里湖中的冰凿开,方便着我们放河灯。
元宵这日,天一黑我与商君博便是带着孩子们去了御花园。宫里难得热闹一回,三个孩子几乎都要乐疯了。一路疯跑,嘻嘻哈哈的打闹。我让玄墨和织锦跟着她们,自己则是和商君博慢慢的走着。
路上挂了许多的灯笼,各种各样的,上面还题着灯谜。而湖中,几个大大的花灯更是美不胜收。若不是身边有宫人在后面跟着,也不若外头热闹,我几乎要以为是以前,每每元宵节总是偷溜出来,跟着庭雪或是云淡轻出去逛街的时候。
“君博,明年咱们出宫去赏花灯罢?”我忽然兴起,歪头对他道。“宫外的元宵很好吃,和宫里的味道很不一样。而且,宫外很热闹,还可以猜灯谜拿奖励。”
商君博低头看我,嘴角噙着一抹宠溺的笑容来:“为何要等到明年?现在就去不是更好?”
我被他这番话吓得愣住,回过神来之后便是摇头,迟疑道:“算了,还是明年罢。融儿他们——”话还未完,商君博便是拉着我的衣服往乾坤宫走,一面走一面对吴京道:“去,准备两套寻常的衣服,今夜咱们出宫一趟。”
我连连摇头:“还是算了,融儿他们找不到咱们会着急的。况且,都没和人打招呼,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却找不到咱们——”
“嘘。”商君博竖起食指轻轻点在我的唇上,神秘道:“怕什么?融儿他们有玄墨她们看着。至于其他事情,又不是非咱们不可。出去一趟又何妨?”
我终是被他说得心动起来,当下居然乖乖的任凭他拉着,换了衣裳,坐了马车悄悄的出了宫。而且身边竟然还只带着一个吴京。
这种情形,往日只在电影中看到,现实里体会了,才知道到底是有多么刺激。
不过,踏出宫门那一刻,我却是感觉很舒服。仿佛平日里束缚着我的那些东西,都在这一刻被解除了。我成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状态,再看身边的商君博,似乎也随性了不少。
商君博感觉我在看他,变转过头来,凑近道:“你在看什么?是不是突然觉得你的夫君变好看了?”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一出宫,他竟然变得如此的没有规矩起来,真是让人想不到。虽说在宫里咱们也很随性,不过终归是随时有人在,还是要维持住那份皇上的威严的。此时此刻没了那个顾忌,立刻就成了这副样子。
我笑嘻嘻道:“不知那些大臣们看见你这幅样子,会不会吃惊得下巴脱臼呢?”
商君博做认真思考状,然后忽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掀开车帘往下一跳,大声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咱们该去赏花灯了!”
我惊了一跳,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裳不敢松开。而商君博则是一脸得意,落地后牵着我的手,朝着人群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看着身边熙攘的人群,看着路边璀璨的花灯,感受着握着我手的温暖,我仰头看着商君博,这一刻,忽然便是觉得很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