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我想做南儿的母后。”我看着孔太妃,直接道明来意。我想,她肯定有办法。其实,若是我坚决的要求,商君博也会同意,甚至会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可是这样一来,就让他为难了,让他与群臣的关系被影响。我不能这样自私。
孔太妃看了我一眼,温和的笑起来:“怎么,皇上不同意么?还是,他对你的宠爱还不够?竟然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我低头苦笑,都这个时候了,孔太妃都还有心思开玩笑。瞧她那副模样,竟是悠然无比的,似乎对与这件事情,早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我一愣,随即狂喜的看向孔太妃:“太妃有办法?若能成功,我做什么都可以!”南儿,绝不能让南儿从我宫里出去!
孔太妃渐渐的收敛了笑容,目光一点点的凝重了起来,她就那么看着我,缓缓开口:“若哀家要让你做皇后呢?”
皇后?我狠狠一震,当场愣住。做皇后,算是要求么?怎么倒像是便宜了我?可是……做皇后,我行么?曾经商君博也说过有朝一日一定要让我做皇后,可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情之后,这事情仿佛已经是不了了之了。如今再被孔太妃提出,我觉得很是错愕。
做皇后……和做妃子是截然不同的。做皇后,意味着,从此你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有某种规范,你不能有丝毫的错。而更甚至,你还要付出很多你根本就不想付出的东西——譬如,这仅剩下的最后一点子自由。
“怎么,怕了?”孔太妃微勾唇,露出嘲讽的笑容来。然后低头继续摆弄那一盆花:“你不做皇后,总归还是有人要做皇后的。难道你就不想,陪在皇上身边,随他共同进退,共同与他睥睨天下?要知道,做了皇后,再没人能与你争宠。而融儿的地位,也更加无人能够撼动。”
“可是,太妃觉得我能做皇后么?我的性子并不适合做皇后。”我苦笑,端庄淑德,贤良大度,我一样都没有。我没有容忍后宫妃嫔的度量,更不想为了什么端庄淑德的形象而牺牲我自己惬意的生活。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有足够的权势,还有谁敢反驳?当初的太后,不也是那般么?若非是她家中势力庞大,你认为先皇会让她做皇后么?”孔太妃的笑容依然嘲讽,而手底下却是忽然用力,一枝原本开得正好的花茎一声脆响之后便落在地上,失去了娇艳美丽。
我只是迟疑。我对做皇后有一种本能的排斥,我也不想掌控多少的权利。其实我在乎的,不过是好好的过我幸福的日子罢了。谁做皇后,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
“若云淡轻有朝一日做了皇后,那么会是个什么结果,你自己想想罢!”孔太妃的声音渐渐的冷了下去。
我狠狠一震,那种情况之需微微一动脑子,便能知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来。若是真是那般,只怕我不仅仅是日子难过而已。
“太后那边已经准备对皇上施压了,若哀家没猜错,只怕她不是要扶持云淡轻,就是要扶持她的那个侄女了。不管是谁做了皇后,咱们手中的后宫大印,只怕就要交出去了。”孔太妃见我如此,微微叹了口气。“你好好想想罢。”
我只觉得心中艰涩无比,事情似乎在一步步的变得更坏。我就是再傻,也知道了假若太后的人做了皇后该是个什么样的情形。那时候,只怕南儿到底该在哪里,就容不得我说话了罢?
“好,我做。”我死死咬着唇,下定了决心。既然刀俎和鱼肉之间只能选一样,那么我宁愿做刀俎去鱼肉别人,也不要做鱼肉,任人刀俎。
“如此甚好。”孔太妃满意的笑起来,轻轻拾起那枝掉落的花枝:“惜之,有些时候,切莫心软。这是哀家的忠告——即便她是你姐姐。若当初你能狠下心来,虽说毁了她的前程,可是却不会有今日的局面。反倒是让她陷入了如今这种万劫不复的局面来。说到底,还是你的心软害了她。”
我害了她么?我苦笑。或许孔太妃的话是有道理的。若当初最开始我不是这样隐瞒,虽说她再无受宠的可能,甚至会被打进冷宫。可却不至于是现在在这样……
回了朱雀宫,还未坐定,便听见玄墨说柳莲来过,只见我不在,就又回去了,说是改日再来。
“知道了。”我抿一口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自顾自的想方才孔太妃的话。以及——以后。若我真的做了皇后,我该怎么做呢?而这后宫一干妃嫔,我又该如何对待?要与他们共同分享商君博,我却是做不到的。
或者说——即便是做得到,也不想去做罢?有些东西,注定只能一个人拥有,若是同时出现许多人与你一起分享。要么,自私的不肯拿出来。要么,就干脆起身离开,什么要不要。而爱情,正是属于这一种。
“对了,贤妃娘娘还留下这个东西,说是娘娘要亲自打开。”有过一会,玄墨忙了些事情回来之后,忽然一拍头,提出一个锦盒来放在我面前。
我疑惑的看了那盒子一眼——柳莲留下的?平白无故的,送我东西做什么?“里面是什么?”我问玄墨。而玄墨却是摇头,一副也是不解的模样来。
我只得伸手去打开了锦盒,原以为是个什么精巧的物件,或是什么一般拿来送人的东西,不料——
“啪”玄墨只瞥了一眼,便是失手打碎了手中的茶壶。这一声脆响,让我瞬间惊醒过来——慌忙合上锦盒,按住了扑腾的心跳。
“娘娘?”玄墨亦是回过神来,然后看着我手中的锦盒,面色苍白。
“没事,只吓了一跳而已。”我喘一口气,平静了一下心跳之后将那锦盒放在了桌上,然后皱眉问她:“这果真是贤妃送来的?”
“确实如此。贤妃亲手交到我手中,绝不会记错。当时我还觉得有股子什么怪味,现在总算是知道了。”玄墨说着,面色越发的苍白起来。她的目光都不敢看那锦盒,眉头紧紧的蹙着,似乎很是难受。
“嗯,没事了。你下去吧。”我摆摆手示意她下去。玄墨如获大赦般,立刻转身就往门外走,不过走了几步又回来来看我:“娘娘,那东西怎么办?娘娘你不怕么?”
我轻轻摇头:“没事,我不怕。你下去罢,别告诉孩子们,仔细吓了他们。这东西先放着,我还有用。”
原来,柳莲也对我有意见了么?我瞥着桌上那个锦盒,死死的抿住了唇。她送这个来,分明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挑衅。只是,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织锦,去请贤妃娘娘过来一叙。”想了良久,我仍是没个头绪,便收了那锦盒,吩咐织锦去将柳莲请来。是什么意思,问问就知道了。
织锦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和柳莲一起回来了。柳莲一看见我,便是含笑迎上来:“姐姐可好?看了方才那礼物了罢?可还喜欢?”
我摇头,亲自拉着她坐了,又倒上一杯茶水:“还未曾看呢。刚回来,听说妹妹来看本宫了,便立刻差人去请。方才不在宫里,让妹妹白跑一趟,妹妹不会怪罪罢?”
“还没看么?”柳莲面上闪过一丝失望来,不过却是没表现得太过明显:“相信姐姐看了,定然会喜欢的。这是我为感谢姐姐对我的眷顾,特意给姐姐备下的。”那“眷顾”二字,她咬得格外的重,感觉好像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一般。
“是么?那一会再看罢。现在说说闲话罢,自妹妹病了,咱们许久都不曾聊过了。对了,妹妹什么时候大好的怎么也没差人告诉我一声?若不是中秋夜宴,姐姐还真是不知道呢!这点还请妹妹谅解,宫里的事情多了,忙得没时间去看妹妹,到底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疏忽了。”我说着客套的话,仔细的看着她的神色。
柳莲脸上并未有变化,面上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她微微摇头,长长的流苏微微的击打出细碎的声音,“哪里就敢怪姐姐了?当初才病着那会子,宫里人那般,若不是姐姐,只怕我也是熬不过来的。宫里跟红顶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非姐姐时刻惦记,只怕那些奴才们早跑得一个不剩了。”
“应该的。”我摇头,伸手握住她的手:“这几日事情多,也未曾好好给妹妹庆祝一番,不若今个就留在这用膳罢?待会皇上也要过来,咱们好好的聚聚。”然后便吩咐玄墨去传膳来。
柳莲本是要拒绝的,只微张的唇在听见后面那句时候,却是立马的闭上了。低头敛目的笑起来:“那妹妹就不客气了。一个人在宫里用膳,冷冷清清的,今个在姐姐这里沾染些热闹的气氛也好。”
我只含笑不语。
商君博果然如同往常一般,在晚膳时候过来了。见柳莲也在,便是朝我疑惑的看了一眼。我笑着解释道:“今个贤妃妹妹给臣妾送礼来了,臣妾想着许久未曾见她了,就留在这用膳,好好的联络联络感情。”
商君博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便坐在了暖儿的身边,自顾自的和暖儿说着话,并未太理会柳莲。而我要照顾南儿和融儿两个,自然也没怎么说话。期间商君博如往常一般,问了我今日他们三个可有好好做功课之类的话。
我一一的回答了,不时的注意着柳莲的表情。果真,在这种气氛下,她像是一个局外人。许是她自己也感觉到了,便是一直低头不语。只我注意到,她握着筷子的手很用力。想必,心中不好受罢?
我冷冷的瞧着,满意的扯出一丝笑容来。
“哦,对了。”吃得差不多之后,我忽然一拍额头,笑道:“皇上你看,贤妃妹妹送来的礼物都还未曾打开看过呢。方才贤妃妹妹说,臣妾一定会喜欢的。臣妾很是好奇,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若此时就来看看罢。”
然后,我命玄墨将那锦盒奉了上来。我笑着看向柳莲,看着她有些微微发白的脸色。然后扭头对商君博道:“皇上,替臣妾打开来,可好?”
商君博自然应下了,伸手毫无防备的便将那锦盒打开来。即便是商君博,亦是被锦盒中的东西吓了一跳。而我早已经捂住了身边两个孩子的眼睛。商君博反应过来之后也将暖儿一把摁进怀中,不让她看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贤妃,这是什么?”商君博怒不可遏,劈手打翻了那锦盒,将其中的东西狠狠踢到柳莲的脚边。
我对玄墨和织锦使了个眼色,于是她们便将三个孩子带了进去,小心翼翼的没敢让孩子们看见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柳莲抖着唇说不出话来。我想,若是我面对商君博这般暴怒的时候,指不定也会吓得说不出话来。龙有逆鳞,触之则怒。而人,同样有。我的逆鳞,是孩子和爱情。而商君博的逆鳞,其中亦是有孩子。
而在我刻意安排下,柳莲已经触犯了商君博的逆鳞。因为那锦盒中,放的是一只血肉模糊的鸡。若是真让孩子看见了,只怕好几日都不会平静下来,噩梦不断罢?我之所以敢设计这么一出,自然也是确保了孩子们不会看见。
因为不管是座位,亦是那锦盒呈上来的角度,都根本不会让孩子直接看见那其中的东西是什么。而趁着这时候,我会捂住他们的眼睛。至于暖儿,即便是商君博没来得及反应,织锦也会行动。
“贤妃,告诉朕,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出现?”商君博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步步的朝着柳莲逼了过去。我上前,轻轻拽住商君博的胳膊,柔声道:“先别忙着气,指不定是误会呢?先听听解释再说。”
闻言,柳莲浑身一震,怨毒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微微笑着,仿佛没看见。柳莲,过了这么几年的时间,你还以为我是当初那个心软的女子?你吃定了我不敢声张么?你错了,云淡轻可以让我吃下许多暗亏,可你却是不能。我能容忍云淡轻,却不代表能容忍你。
“的确是误会!”柳莲低头啜泣起来:“皇上请听臣妾的解释。”
“解释什么?不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该将这东西送到朱雀宫来!”商君博仍是怒不可遏,扭头对吴京道:“吴京,送柳昭容回她自己的宫里去,今个起,不许她再踏入朱雀宫半步!”
不过只言片语之间,就已经将柳莲的分位降了一级。
我满意的点点头,朝着云淡轻投过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只是一个教训罢了,若是她仍然分不清该站在哪一边,那么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柳莲,好自为之罢!
待得柳莲被吴京送走,我又命宫人收拾了残局,这才进屋去看商君博与孩子们。按照惯例,商君博仍是在教孩子们写字。虽说他仍是一脸阴沉,不过面对孩子们的时候,仍是刻意的压抑了那股怒气。
“皇上生气什么?难不成还猜不到是我的刻意安排?”我含笑替他研磨,然后歪头问他。这事情,是瞒不住的,当然,我也从未想过要瞒着他。
商君博斜睨了我一眼,未曾开口。我知道他是有些生气了,当下也只得对他娇嗔道:“不许生气!”然后伸手悄悄的去拽他。
他的面色这才稍稍缓了缓,当下握着我的手用力一捏,嘴上认真道:“不是生气,只是你不该当着孩子……若是让他们看见了,吓到了该怎么?”
“我不是都防范好了么?况且,不这样你哪里会那么生气呢?不生气,怎么能够让我得逞呢?”我嘻嘻的笑着,并没什么悔过的意思。
商君博无奈的看着我,不住的苦笑:“下次可不许这般了。况且,想如何,直接提前告诉我一声便是,费不着这么大费心思的算计我。”
我俏皮的眨眼:“好吧,若是下次时间来得及,定然先知会你一声。若是来不及……”
商君博闻言,举起手来作势要打。偏偏在此时,暖儿的笑声传来,我们扭头过去,正好看见了三个孩子睁着眼睛,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我们,个个都一脸贼笑。
商君博那一下,顿时无论如何也是落不下来了。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而商君博则是拉下脸来,看着三个孩子:“字都写完了?”
于是融儿他们只得赶紧收敛了笑,低头做认真状。
第二日,我去了柳莲的宫里。正好撞见她拼命的戳着一个布娃娃在泄恨。那娃娃的服饰和上面的性命,分明就是我。许是她太投入,加上我又刻意不许人禀告,收敛了脚步,所以直到我走到她身后她也未曾发现。
“这样做,根本就没用。”我凉凉的出声提醒她。
柳莲惊了一跳,扭头看是我,慌忙就想将那娃娃藏起来。而我已经先一步的抢走了那娃娃,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不错,做工倒是很精致。只是,这名字弄错了。本宫以为,应该是德妃或者太后才对。怎么会是本宫呢?”
“呵呵呵呵,珍妃娘娘可真是好笑。怎么就不能是你呢?若不是你,我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么?若不是你,我的孩子又怎么会死掉?”柳莲掩唇吃吃的笑起来,眼波流转之间说出的话却是恶毒异常:“臣妾恨不得让娘娘死掉呢!让娘娘体会臣妾曾经受过的苦——”
“这话可是错了。你的孩子是德妃害死的,而你落到今日的地步,亦是咎由自取。”我冷冷的将那布娃娃丢在地上,看着柳莲。
柳莲与我对视半晌,忽而仰天大笑:“珍妃娘娘果然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利嘴!只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么?”
我轻轻摇头,却并不言语,只等着她的话。我想,之所以柳莲会这般对我,其中定然是有什么奥妙。
“你以为,你嫁祸德妃之事果真就没人察觉么?你果真虚伪得可怕!一方面告诉我,要替我护住孩子,可另一方面却是处心积虑的将虎符从我手中骗取之后,又毒杀了我的孩儿!珍妃,你所作所为,终将有一日是要报复在你儿子身上的!他会死的比我孩子还要惨!”柳莲疯狂的大喊,精神似乎都有些不对劲。
我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她,唯恐她一个激动,对我做出什么事情来。直到感觉到织锦的气息,我这才开口道:“我何时毒杀你孩儿了?事情不已经查清楚了么?明明就是德妃!”
“德妃?”柳莲笑得更加厉害,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直到笑够了,这才看着我,冷冷道:“德妃不过是你的替罪羊罢了。你设计了一切,利用我堕胎除掉了德妃,也除掉了我腹中的孩子,最后还落下一个好名声,显得自己被冤枉,好一个一箭三雕!”
我沉下脸,再克制不住。她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她的意思是——当初我先答应她,替她保住孩子。然后又下毒毒死了那个孩子,最后在嫁祸给了德妃。如此看来,若不是我知道并非是我做的,我几乎都要叹,果然好计谋。这么一来,不仅除掉了自己孩子的威胁,还除掉了自己的老对手,最后还获得了皇上的宠爱!让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这样的计谋,不算是天衣无缝么?
可惜……我却是没那个头脑,也没那个心思。
“柳莲,我并没有如你所说般算计你。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可我要告诉你,若你继续跟着云淡轻,迟早都会粉身碎骨的。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叹口气,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转身就想走。走几步后,又想起昨日的事情,当下便又转头,对她道:“还有,日后别再用这么幼稚的伎俩,吓不住的的,反倒是落了自己一身的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