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4不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
北京突然就下起了大雪。这是跟南方截然不同的雪花,南方的雪或者棉绒似的,小朵小朵地飘,或者细针似的,参差不齐地掉,北方的雪棱角分明,在空中飘时能看清六角形的形态,落在手里仍是六棱柱形的雪晶。
蒙辛博站在套房的大窗前,透过厚厚的落地玻璃,看着窗外的雪花。突然,手机在茶几上振动起来,他一看是王玫,忙调整好心里情,说:“喂,亲爱的,想我啦?”
“美得你。下午,爸给我打电话,说是很久没跟你联系,不知道你近况怎么样?”
“哦,那我打个电话回去。”
“是应该。北京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吧。”
“回来的时候,还需要我随你去巴戎吗?我的假期倒还没完。”
“当然,于公于私,你都需要去一趟,我要听听你对那个案件的情况介绍。”
“好。”
“家里天气怎样?北京下雪了。”
“天气倒是很好,只是有些冷,你在那边要注意身体哦,衣服不少吧,穿脏的尽量要酒店干洗,那样容易干,也少些细菌……”王玫感到自己越来越唠叨了,一跟蒙辛博聊起家常就想要交待这交待那,婆婆妈妈的,其实她也知道这一切蒙辛博不会关心,他的手下人也会关心到的,她操的不过空头心。
挂上电话,蒙辛博仔细地体味了一下王玫交待的事项,驻京办主任想得很周到,跟王玫的交待差不离。他想自己是当领导当惯了,生活起居的事真的不会关心,而且似乎也不会聊生活方面的事,聊起就觉得泛味。蒙蒙辛博觉得自己除了工作,已经不知道如何和周围人谈一谈心情了,甚至跟老婆也不知道怎么聊。
蒙辛博整理了一下心情,拨通了父母家的座机电话,他一边听着电话里长长的嘟嘟声,一边看着时间,现在是晚上六点半,父亲应该正坐在客厅里等着母亲把饭菜端上桌。
这时,蒙书宁接了电话:“喂!”
“爸,是我,辛博。”
蒙书宁平静地说:“小玫给你打电话了?”
蒙辛博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我到北京几天了,一直应酬着,所以没机会给您打电话,对不起。”
“知道你忙,所以我也只是问一上小玫你的情况。我只想跟你说一句话,涉及到利益,涉及到权力分配,每个地方都是复杂的,你不要在乎那些磕磕碰碰的事情,要我孔明谈笑间灰飞烟灭的气度。”
蒙辛博笑起来,说:“谢谢爸,我会时刻记着你的话,好好调整自己。”
“多个帮手,多个思路,有什么事多跟身边信得过的人商议,你现在抓的不仅是侦察破案了,政治上的事情,有些是说不上对错的,你会碰到许多两难的问题,那就宁缓不宁急,先缓下来,经过商议再拿最后的决定,这样有利于得到最圆通的结果。”
“谢谢爸,我目前还真碰到一件两难的事情。”蒙辛博把万付秀同意更改高铁线路,但要求他一起参与工程招投标、发包建设的事简要地说了出来,又介绍了这个万付秀的情况,说有人在高层帮着打招呼,但更改线路的操作权主要还是在这个人手里。他觉得基本的打点应该是到位的,但万付秀想要的不仅是打点费,他要从工程建设中捞取工程总建设经费的发包比例。这才是一笔让他心仪的钱。
蒙书宁听他说完,想了一会儿,说:“他要参与招投标,分享发包经例,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他一定要拉着你,这事儿值得警惕。”
“也许,他是为了可靠起见?我在其中运作,中标就有百分之百的可能。”
“作为总工,他对所有的标段,所有的设计都可以插一手的。所以如果愿意,他可以控制所有路段的招投标方案。也正因如此,国家出台了很严厉的制约法律和政策,严禁总工程师参与工程的后期工作,防止腐败行为。”
“那他为什么直言不讳地跟我谈论发包问题呢?”蒙辛博疑惑地问。
“他是欺侮你不懂工程。当然,还有可能另有原因。”蒙书宁说,“比如,挖个陷阱,让你钻,刻意为了败坏你的名声。但这样的话,对他本人也不利,他又何必?”
“我与他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蒙辛博笑起来。
蒙书宁说:“鲁迅先生说过,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这话是有深意。不要轻易相信人。我是什么地方跟你商量这件事的?”
蒙辛博顿时醒悟了,万付秀为什么请他去歌舞厅。
“是在歌厅?”
“就你们两人?”蒙书宁问。
“嗯。”
蒙书宁沉默了一会,沉重地说:“这事肯定有麻烦,我一时也帮不了你,但听小玫说,华少怀陪着你在北京,还有谁?”
蒙辛博本来不想说龚建国,但狠狠心,还是说了,爸爸虽然与龚建国有些隔陔,但爸爸很佩服龚建国在政治上的手腕。
“他们都是陪你去的?是你最近处理那一系列事件的智囊?”蒙书宁发了一串问,顿了一下,继续说:“那你碰到事情,就不该忘了他们。”
“好的,我会听听他们的意见。”蒙辛博说。
“不仅仅是听听他们的意见,而是是要一起认真商量个对策出来,让他们去落实执行。”蒙书宁果断地说,“我希望你晚上十点钟再给我来个电话,我想知道你们商量的结果。”
“好的,无论多晚,我都会给您回信。”蒙辛博说。
“有人说,人生如棋。其实,做任何事都像下棋一样,有的人棋路光明正大,有的人棋路阴风四起,有的人攻有余而守不足,有的人守有余而攻不足。说起来,你也有二十年的政治经验了,还需要慢慢体味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