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遗传了母亲对骑射的热爱, 所以季云舟自幼对骑马射箭十分感兴趣,五岁便开始学习骑马,七岁开始学习传统的骑射技艺。
传统骑射属于一个冷门的小众爱好圈, 并且投入巨大,需要雄厚的资金支持,所以能够学习这门技艺的人,基本都是富家子弟。
多年以来, 能够混迹出圈的人物几乎为零,唯独在二十多年前, 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女,一技惊四座, 赫然出圈,一举成为她所在的那个时代的传奇人物。
如今多年过去, 圈内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位少女名叫什么, 包括季云舟, 他们只知道, 她是陈家姑娘。
而今, 所有学习骑射的人,都将陈家姑娘当作自己的偶像和目标,也包括初出茅庐的季云舟。
直到他十三岁那年, 才知道陈家姑娘到底是谁。
这件事还要从他的那匹淡金色的千里马讲起。
他给自己的马起名陈大金, 是父亲花了一千万美金特意从土库曼斯坦订购的, 父亲还为他修建了一座小型的私人训练场。
他一直以为, 父亲才是最支持他梦想的人, 而母亲,只是一位普通的母亲,和别人的家的母亲没有什么区别。
直到十三岁那年, 在某次训练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了一支飞箭,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大金的屁股,大金受了刺激,瞬间暴躁了起来,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开始在训练场上疯了似的狂奔,吓得众人四散奔逃。
他听到有人喊他跳马,是母亲的声音。
母亲喊得歇斯底里,却又充满了担忧与哀求。
任何一位母亲,都会把孩子的性命看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
在孩子的性命攸关之时,母亲才是最害怕的人。
但是他并没有按照母亲的要求做,因为他不想抛弃自己的马。
那时他还觉得,母亲什么都不懂。
如果母亲懂骑射的话,就该明白,一位好的骑手永远不会抛弃自己的马。
他的双腿夹紧了马鞍,双手勒紧了缰绳,嘴里不停地喊着大金的名字,并不停地安抚它。
然而受了惊的马匹仿若聋子,压根听不进去他的话。
大金在癫狂的飞奔着。
他有数次几乎要被它颠下去。
后来,大金径直奔着赛马场最东边的围栏冲了过去,似乎像是冲破赛道的束缚,去更宽广的天地狂奔。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知道勒紧缰绳,同时大喊:“停下来大金!停下来!”
然而陈大金却无动于衷个。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马匹狂奔的声音,以及猎猎挥鞭声。
他根本顾不得回头去看追来的是谁,还以为是师父,然而身后却传来的母亲的声音:“攥好你的马缰!”
那一刻他震惊又错愕。
母亲竟然,也会骑马?
还是他出现幻听了?
其实他很想回头看看到底骑马追来的人到底是不是母亲,然而大金实在是太癫狂了,他如果不集中注意力,一定会被甩下去。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母亲追上来了。
她骑着一匹白色的普普通通的母马,却追上了他的大金。
她是怎么做到的?
陈知予追到儿子身边后,与他紧挨着并肩而行,然后一把扯住了他手中的缰绳,以自己的胳膊为连接点,用自己身下的这匹马的力量与大金的力量抗衡,用来减低大金的速度,同时对儿子大喊:“上马!大金死不了!”
陈不醉明白母亲的意思,立即翻身跳上了母亲的马。
等儿子坐稳之后,陈知予才松开了马缰。
大金如一支离弦之箭似的,瞬间飞了出去,然而还没飞出五米呢,一根小小的注射器从空中飞来,“啪”的一下扎进了它的屁股里。
麻药很快就起了作用,大金的速度逐渐减慢了,然后软绵绵的躺在了地上。
赛马场的兽医这才有机会接近它、给它疗伤。
陈知予的右臂脱臼了,小拇手指还骨折了,被缰绳勒的,指头上的三段骨节全部错位了。
但她愣是一声没吭,确定儿子没事之后,她才淡定不已地说了句:“谁送我去趟医院,我得去正正骨。”
陈不醉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除了震惊,就是错愕。
到了医院后,母亲被送进了手术室治疗。
在手术室门外等父亲的时候,师父告诉了他,他的母亲,就是他心中的独一无二的王者、是当年的那个惊才绝艳的陈家姑娘。
她再也不骑马了,是因为她的马死了。
如果不是为了救他,她这辈子不可能再上马。
而且她今天的行为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扯下马,然后被马蹄踩得粉身碎骨。
一个母亲,也只有为了孩子,才能爆发出奋不顾身的力量。
后来,陈不醉还听师父讲了,当年的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女,是怎样从神坛跌落到了泥泞的人间,然后跌宕红尘中摸爬滚打了十年。
他沉默又愧疚着听师父讲完了母亲的故事,终于明白了,他的母亲,并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后来,父亲赶到了医院。
他完全是一路狂奔到了手术室门外。
看着父亲惊慌失措气喘吁吁的模样,季云舟也明白了,他的父亲,支持的并不只是他的梦想,还有多年前的那个陈家姑娘,没有完成的梦想。
他在帮母亲弥补多年前的遗憾。
父亲爱母亲,就像是爱自己的生命。
父亲对母亲而言,也是生命般的寻在,但却是新生。
是他拯救了那个跌落到泥潭里的陈家姑娘。
陈知予的右臂只是脱臼,很快就被接上了,但小拇指却严重骨折,还穿了钢钉固定,做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手术才出来。
那天,手术室的大门一打开,季疏白就冲了过去,却不敢碰她,因为不清楚她身上到底哪里受伤了,担心自己会弄疼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她:“除了手和胳膊,还有哪里受伤了?”
“只有手。”陈知予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展示了一下自己那只被包成粽子的小拇指,“别的地方没事,放心吧,死不了,还能再来一次。”
季疏白的脸色一沉。
陈知予立即改口:“我的意思是我会好好养伤的。”
季疏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似乎是打算秋后算账。
季云舟浑身一僵,背后开始发凉。
陈知予见状立即挽住了自己老公的胳膊:“你瞪他干什么?大金受到惊吓也不是他的错,他充其量就是心里没数,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而已。”
季云舟:“……”
我怎么感觉你在趁机嘲讽我?
陈家姑娘很了不起么?
是的,很了不起……
季疏白却无动于衷,面色铁青地盯着自己儿子,冷冷启唇:“回家再说。”
季云舟:“……”
明摆着,还是要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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