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黄粱,半晌贪欢。
我没想到,自己竟真的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并且,这一睡,便足足睡了有五六个钟头。
醒来,神清气爽,一扫昨天的疲惫。不管在现实世界里,环境怎样险恶;在梦里,总是安然惬意的。就是一睡不醒,也不算太坏。
但,生命,只要尚需继续,还是会清醒的。
我,去浴室清洗了脸,抖擞一下精神:出来时,诚贞,竟然仿佛是小仙女附体似的,神奇地冲了一杯一杯地代乳粉分给大家喝。能够在这种艰苦卓绝的条件之下,找得到这么稀罕的玩意儿,堪称奇迹。
捧着她双手奉上的,甘甜温暖的乳粉;一口饮下,四肢百骸犹如注入了一股股激发能量的热流,令全身的每一颗细胞都充满了喷薄欲出的活力!
换作是往常,这样一杯小小的热饮,绝不会引起我这么大的感慨。如今,水尽山穷,悲愁垂涕;倒是觉得能喝上这样一杯冒着热气,满是甜味的饮品,是上天额外的眷顾;也觉得分外珍贵了起来。
萧靖,双手被缚,行动不便。我,只得擎着杯子,凑在他的嘴边,一点一点地喂着他咽下去……也许是我服务得太周到了;一向对我挑毛拣刺的他,只顾喝得津津有味,半句怨言也没有发出。
大家,又吃了点冰箱里存下来的全麦面包,算作是给自己马马虎虎做了些热量储备。
房间里,能吃的东西本来也不多;再加上,我们又是几个成年人,体力消耗量相对较大。按量分配了仅有那些食物之后,很快就陷入了另外一个层次的困境——“饥饿危机”。
维持生存最基本的条件丧失了,对于幸存下来的人来讲,是最大的威胁。远比,门外“行尸”迫近,要可怕和实际得多。
现实的困难,逼迫着我们,要尽一切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房间,逃离这座人间“炼狱”。
大伯的情形,不容乐观。自从他被萧靖打晕,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苏醒。我疑心,是萧靖下手太重了,伤了老人的身体。
萧靖,大眼瞪小眼地盯了我有半分钟,理直气壮的分证:“不可能!我下手,绝不会那么重!那,都是掂量着来的……我,又不傻?真想来个一了百了,当时杀了他,不就成了?还费这事儿?!”
我,当然相信萧靖,绝没有半点要伤害大伯的心思;只怕他是一时情急,不小心下了重手。要不然,没有道理,大伯昏迷了这么久,都不醒啊?他醒着,让人放心不下;没想到,睡着,更让人揪心。
还没等我,忧心完大伯的身体;诚贞,又满面愁容地看着我,说了一句足以让我坐卧不安的话:“二先生的情况,好像不大好;他,在发高烧……”
我,心上一惊:“怎么会这样?”
嘴上说着,脚下连忙跑过去,伸手一探二伯的额头:果然,烫得如火烧一般。
再看看,老人家的面色:两颊,红云遮蔽,眼袋下一片青灰。睡得极不安稳,唇角微微颤抖;似是恶梦缠身,又似是在胡乱呓语。照这样看来,分明是在颠沛折磨之下,病情加重,气若游丝。
“这可怎么办?”我,心急如焚:“二伯,要马上看医生才行啊……否则,是要出事儿的!”
诚贞,倒是很镇静:“以眼下的情形,一时半会儿到哪里找医生啊?!唯一可行的办法,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里,把二先生尽快送到医院去。”
“想想……想想,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联系到外面呢……”我,无状地搔着头,绞尽脑汁,企图唤醒我沉睡的聪明才智。事到临头,却忘了,自己本身也不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处于四面埋伏的境遇里,想要与外界建立联系;本,就是一件特别艰难的事。
诚贞,慢悠悠地说道:“从昨天出事开始,这里的通讯以及网络信号就全部断掉了。我的手机,也自动死机,处于关闭状态。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同外面联系呢?!我,检查过了,连这个房间的对外联络设备,也失效了……”她,淡然一笑,自我解嘲似的说道:“我们,好像真成了‘瓮中之鳖’了……这可,不太妙。”
又是这样,似曾相识的境地?!
记得上次面临相同的情况,还是在那所令人绝望的医院里。那次,也是突然爆发了“行尸”的袭击事件,我和萧靖困在其中。同样的,所有的通讯设备失灵了,对外联络的不上。网络信号切断,手机死机,好似全部与外界建立沟通的东西,都成了一无用处的摆设垃圾。
一切恰如,有人成心耍了什么心机手段,将你一步一步引入他事先布置好的陷阱——然后,目的不明地逗着你,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直到一下,一下地将你,当成猎物,玩弄到死。
到底是命运在作祟?还是光怪陆离的表相背后有一双,蓄谋已久,覆雨翻云的手,在支配着我无可奈何的人生?
我,陷入了深深的迷惑……我,领悟不了上天,和命运的用意。
这一次,我得真真正正地,从头到尾地认真去推敲,去思考,我的所遭所遇。势必,要找到一个清晰明确的答案。
“也没必要大惊小怪的……”四叔,懒洋洋地从地上厚厚的棉被上起身,揉了揉自己好似发酸的眼眶,语调轻快,信心满满:“干坐在这里,是想不到任何办法的!从这里杀出去,是我们唯一的出路。要么,留在原地等死;要么杀出重围,还有一线生机……”
我与诚贞,匆匆一对视——心里了然:四叔,口气如此轻松,坚决,必是留有“后手”。他,虽然行事比大伯果断,狠辣;但却是一个老谋深算,谋事在先的人,绝不会打没有把握的仗。
观他一个态度,便可预见一个结果。
只不过,我们都有共识:以四叔的为人,他是一个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择手段,不讲道德的人。
至于,要做到何种程度的牺牲,要牺牲谁;那得看他的心情好坏,还有利益的大小。
我,即便不能苟同。但,此时面对的危难,也使我迫不及待地需要他手里的资源,和他那些说不上有多么高尚的“计谋”。
“四叔,可有什么想法呢?”我展开眉头,面带惊喜之意地望着他:满心希望,他能带领我们脱离困境,可以让二伯转危为安。
“当然有!”
四叔,眸中精光一亮:不着痕迹地扫过我们乍喜乍惊的面容,唇角勾起一丝令人感到不祥的弧度……刚冒出来的青色胡茬儿,像一把把开了刃儿的匕首,恰似闪着微微的冷光……
是我的错觉吗?觉得四叔,说出这三个字时,杀意凛凛,凉透心肺。
恰在这个时候,始终保持睡眠状态的二伯,忽然仰起了头颅,在沙发上直直地立起了上身,大声哀嚎了起来——
“哦……呜……!”
二伯,大张着嘴巴,似是痛极,又似是闷极;眼珠子,圆滚滚地从眼眶中突起,像是两盏即将爆裂的灯泡:他,一副深渊地狱之中,挣扎得艰辛,苦痛嘶叫的恶鬼模样。
在我,想要冲过去,压制住他的身体,进一步查看具体情况的瞬间——伴随着,沉闷的“扑!扑!”两声枪响;二伯的胸口,立刻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浸了个透!缓慢地,渲染出一幅诡异夺目,撕心裂肺的血色淋漓的图案。
二伯,将将发出了那一声,匪夷所思的痛呼之后,便颓然倒下,一息皆无。
只觉,手脚冰凉;四肢,像是缠上了一条恶意的蛇,由上到下,寒意森森;心脏,像是被捅了一刀,空洞洞地流着血,钝钝地疼着……不过转眼之间,为什么事情会急转之下,变成了这样呢?那个上一分钟,还在我耳边沉稳呼吸着的亲人;下一分钟,就变成了一具染血的恐怖尸体了呢?!……
我,惊惊怯怯地抬起了头,几乎不敢望向那个开枪的人——
四叔,紧握着枪的手,已然静静地放下了……脸上,云熙风微,神闲气定;好似,刚才开枪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并没有想去控诉谁;我,只是不能谅解他的作为。
“你二伯,也染上了那种怪病了,你没看出来吗?”四叔,淡然地开口;与其说像是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如说倒像是要把这场谋杀,装饰成大善大利之举。
“他,若是发了病,大家都不得好死。不如,先解决了再说吧。”
我知道,这屋子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病变”;我也知道,谁都没有把握,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更加知道,二伯,已是病体危殆,随时可能会发生不测。可是,即便如此,也不一定偏得在事实还没有形成之前,用这种方法来自保,不是吗?说不定,二伯只是被病痛折腾得难已忍受而已呀。
最让我寒心的是:四叔,在亲手杀了他的同胞兄弟之后,毫无表情的脸;还有那镇定得可怕的理所当然。
他可以杀了二伯,那么,为了能够逃命,也断然不会对大伯,对我们其他别的这些人,心慈手软。
我,瞄了一眼,睡在卧床上的大伯:暗暗开始焦虑,我的这位四叔,会不会在下一秒,将枪口对准他的大哥呢?!
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也。
我的内心,疼得像是皮开肉绽;但我明白,再痛我也得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这会儿,不是和他争论孰是孰非,伦理道德的时候;如果,若是那么没有眼色,下一个会死的人,很可能是我。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手腕:强迫自己先冷静下来——猛然想起,自己手腕上的那块特制的手表:心生一计。
元旦假期第一天,大家都在干嘛啊?作者在加班。也没那么失落,因为可以写文给你们,将故事写下去总是让我充满了难以言表的喜悦!祝大家节日快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