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首页

大文学移动版

m.dwxdwx.com

第26章 窥伺(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

坐在平稳行驶的汽车里,眼前飞过一帧一帧,一闪而逝的街景;我对此身,最深的感触,是恍如梦中。不可相信,事隔多年之后,我还能拿出胆量,“自投罗网”;再度,踏进杜宅的大门。

杜家大宅,坐落在城市西郊枫山的旅游区内。枫山,因为山上种植着枫树,黄栌,柿子树等上百种树木,而得名。春夏之季,满山披绿,鸟声朗朗,园区的植被覆盖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一到了秋天,红叶似火,层林尽染,美不胜收;是国内远近闻名的植物公园,旅游胜地。

山下,开辟出来建设的别墅疗养区,是国家最早投入使用的,特供给一些有特殊贡献,并且级别足够的军队或政府退下来的高级领导干部,居住休养的所在。

四十年前,我爷爷在军队上退居二线之后,便带着家人搬到了这里,直到他去世。尔后,他的儿子们,先后弃政从商,专注商海弄潮。源于和军政两界千丝万缕的关系,生意是越做越大,积累了大笔的财富;如今,也便形成了门楣光大,声名显赫的“杜家”。

我,亦是这家名门旺族中的一员;在这个高门大户中长大。

车子,绕着丛林环抱的山间公路,一路开进被茂密的银杏树林掩映着的杜家大宅。

建在山里的别墅,全是独栋的中式传统建筑。与前后左右的邻居遥遥相望,隔着深壑远山,距离可是不近。远处,青山翠谷;近听,流水淙淙,不负自然景区,天然氧吧的胜名。

好在,今天不是节假日,城里又出现了不知名的传染性的病毒,导致人心有些恐慌。所以,人们没有太多闲心和时间来关心游玩的事;给我们省掉了“堵车”的麻烦。较往日相比,一路顺利得超出了先前的预期。

感觉,车子慢慢悠悠地减下了速度…….我,从路上的回忆与冥想中,回过神儿来。抬头,透过车窗,往外一看——巍峨屹立,气势夺人的杜家大宅,近在眼前。

杜家,是一座仿古,四进四出,复合式的传统四合院。红砖碧瓦,流錾飞檐,古色古香地,伫立在密林的深处;与时光漫长的无涯,静候在流淌的洪荒里。

一条宽阔的石板路,正对着大门;两边,青草茵茵的地面,划分出七八个停车位。高大的门楼,朱漆的木门,上有兽首口里衔着铜环;门前,立着两只石狮子。

由正门而入,是前院。举目一望:满院的青绿。曾经熟悉的一株株海棠,绿叶繁茂,娇花点点,开得多姿多彩。花坛里,雍容华贵的牡丹,才露姿容,粉白相间,朱紫相映,争奇斗艳。左边,一侧的墙下,一排排羞答答的旱柳,婀娜身影,随风轻摆,一如从前的风情万种。

齐叔,引着我,走过前院,转过影壁,踩着青石砖路,顺着抄手游廊,向着二层院子而去。

来到大伯居处——二层院子里栽着的数棵桃树,花已经谢了有些日子,翠滴滴的青叶之间,缀着星星点点的小小果实。空气中,似乎还迷漫着时浓时淡花香的味道。院子的中央,青花描绘着云龙捧寿的大瓷缸中,悠游着几尾色彩斑斓,不识人间愁苦的锦鲤。

游廊下,悬挂着两个鸟笼:叽叽喳喳跳跃着,我唤不出名字的可爱生灵。

正厅,是大伯平时会客的地方。旁边,有餐厅,还有他的宝贝书房和卧室。

我,自小出入最多的地方,是大家吃饭的餐厅。那时年幼,家里三代同堂,规矩多得很。尤其是一日三餐,必是要围坐在一起,和长辈们共同用的。直到后来,我已经很大了,由于病情加重,怕影响了他人正常的进餐,才改在自己的房间,单独用饭了。

齐叔,把我拦在了书房外,自己走进去给大伯回话。我,规规矩矩地站在廊下,看着笼里的小鸟,痴痴发怔……

忽而,心头,对此行,全无信心。

回到杜家,回到了记忆开始的地方;我,又变回了那个只知道躲在角落里,藏在书本里,找不到出路的孩子。

我,至今也弄不明白:是杜家,这所大宅困住了我,还是我的灵魂,以它为魔障。

说实话,冲动之下决定来见大伯,是很不智的行为。自己,究竟也没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去直视以往的狼狈;更别提,有多大把握去说服大伯听从自己的建议,改变初衷了。

我,甚而怀疑:自己见到了大伯,会不会紧张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杜若小姐,大先生说了,让你到书房。请,跟我来吧。”

我想得太专心了,根本没发现齐叔已站在我身后了。他半弯着身子,温和地看着我,露出了几十年如一日亲切的表情。

对的,便是这样的笑容;同样的,多少年来,也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沉内敛。

我,忙收回神思,礼貌地回以一笑:“有劳了,齐叔。”

亦步亦趋地跟在齐叔身边,心怀惴惴地,一步一步走进了那人的书房——从小到大,这里是我的禁地。是我,哪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妄想去到的绝秘之境。

奇怪的是,打从小时候起,大伯对我是没有凶过的。也从未像对其他兄弟姐妹那样,有过一点的疾言厉色。他对着我,永远只是冷冷淡淡的一瞥:视线之中,看不到一丝责备,也瞧不出半分的喜爱。不过是一带而过,从不停留。

他,选择性的无视,他的,理所当然的不以为意;在年少时,我的心中,好似一把飞刀,留下一道道被割得缤纷零落的伤口……..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最深的伤害,绝不是粗暴的打骂,而是根本忽略你的存在。

于是,我有了一个较为清醒的认识:我,怎样都是不讨他的喜欢的。大伯,很讨厌我。

家里,进进出出的那些杂工,阿姨;包括三亲六故,皆是心明眼亮之人。我都能看得明白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很自然而然的,他们也渐渐开始不待见我了。对我的怠慢,也逐步演化到了明目张胆的程度。

趋炎附势,见人下菜碟,是人的通性。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我很早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人活在世上,除了自己,你不能指望别人去爱你。

此刻,这位让我自小在心目中,敬畏之心大过于孺慕之情的长辈,就站在我的面前。

长身玉立,绸布散衣;背对着我,交缠着纤长的十指,全神贯注地看着壁上挂着的一幅泼墨山水画。

阳光,从窗棂的格子里透进来,打在他的脸侧,形成天然的光晕:清晰可见的细密毛孔之下,柔和的面部线条,显出迥然不同的儒雅脱俗。

让漫长的时光浸透了情怀的书房内,书香满室,墨味绕梁;流动着不染凡尘的优雅风度,沉淀着日久年深的智慧余香。只怕,若是置身其中,执着到死,也算得上是人间美事一桩。

如果可以,把我的永生,封存在这一刻的韶光里,也是美好的归宿——宁静以致远,淡泊以明志。

齐叔,轻抬着脚步,走了过来。他,端来了热茶,恭而有礼地放在我的跟前。

他微笑着,示意我可以坐下。我,微微颔首,表示感谢;却没有真的坐下来。

“大先生,杜若小姐已经来了。”

齐叔见我不坐,又用轻缓低沉的语调,提示了一遍陶醉画中的大伯。

“噢……我,都忘了。”

大伯,显然是才想起有我来这回事。口中恍然地失笑,也就转回了身子。

他一贯地轻视于我,对我也算上新鲜事儿,早已成为习惯。

可是,当我,再一次看到他,那张历经风霜,也瞧不出一点惨淡衰败痕迹的面孔时;仍不得不感叹,大伯,多年过去,亦如躲在山中修炼的仙人一般:通身的仙风道骨,纤尘不沾,一派贵不可言的神仙气质。

也怨不得他,平日睥睨万物,眼空四海。

大伯,名讳:杜知易,将门长子。他年轻时,没有遵从爷爷的意思,当兵从军;而是打小对舞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他不懈的努力下,加之得天独厚的天资条件,最终成了那时最为著名的舞蹈艺术大家。直到退出舞台,他也一直是“舞蹈家协会”的名誉主席,担当着一些大型文艺演出的艺术指导。

即便,他后来下海从商,卓尔不凡的气度,与渗透到骨子里的高雅;也是无论怎样的物欲横流,冲洗不掉一分半分;反而,遗世而独立到让人倾羡。

我听说,那时的他,是众多名门淑女,芳心暗许的对象。虽说不上掷果盈车,可也是一时的风头无两。

大伯,一生酷爱书画,沉迷于阅读。除非必要,对电子产品,敬而远之。与普通的生意人截然相反的,他不好色,不养情人;更有家庭观念。

年已七十的大伯,削瘦的瓜子脸,两道淡淡的长眉;高鼻梁,秀口含朱。皮肤细腻,呈金蜜色,腮上偶有几颗老年斑。目光,淡漠而又疏离,带着平淡的拒人于千里。半白的中长发,全部梳向后方,打理得整齐;露出光洁的前额,透着那么的从容淡定。

我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十年书生脸,百岁温柔心。

这时的他,看起来哪怕再是清冷寡淡,明月无心,也是温柔的。

一时之间,我竟有些嫉妒他的自在无碍:除了那些略显花白的头发,我实在看不出岁月对大伯,有什么影响?连时间对他,好像也格外的宽厚。

我们,这群才过二十多岁的人;心里,已经苍老得沧海桑田,千疮百孔。他呢,却像是隔着经年的光阴,冷眼瞧着我们的世事无常,坎坷遭逢;独坐上观,笑话一场。

“小若来了?!”大伯,嘴上带着淡然的笑,眼角的余光,不好不坏地扫了扫我,“嗯……稀客…….”

我,无法体会他是在阐述客观本相,还是有心的挖苦;反正,他说的是不争的事实,我没有反驳的理由。

“大伯,好…….”我,没有理直气壮面对他的勇气,只好垂下头,中规中矩的问候。

“嗯。托你的福,还好。”大伯,看了看我,没有继续为难;手指,向下点了点:“坐吧。”

我,闻言,等到大伯先落座了,这才拘束地坐了下来。

黄花梨材质的嵌云石古圆桌上,两杯热茶,静静地散着袅袅白烟……大伯,坐在我的对面,闲适地捧起了茶杯,唇对着杯沿,轻轻地吹着气儿。

我,屏气凝神地正襟危坐;连呼吸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声音。可又,不知该怎样找出话头儿来。

(本章完)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终末忍界信息全知者五胡之血时代你老婆掉了反叛的大魔王玄尘道途奸夫是皇帝盖世双谐我只有两千五百岁绝对一番
相邻小说
雨月物语·春雨物语楚南雄的青春物语嬉春物语春物之鬼才作家灵飞经降临灾难末世诸天觉醒重生千金归来少总蜜爱,千金归来天价萌宠:名门千金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