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出了城,已是清晨。樊哙道:“咱们一起在道上走,太惹人注意了。小猿、月夜,你们去江户吧。村云兄,你打算去哪儿?”村云道:“津轻一带尚未游览过,咱们一起去逛逛?”樊哙笑道:“俺正想去那里呢!”
四人找了一家酒馆,把酒饯行。喝够多时,樊哙醉意渐浓,说道:“常闻唐人临别之际,都要折杨柳枝相送。今日俺也折些杨柳枝送你们。”言罢出店,走到河岸边,“喝”一声,将一棵老柳树连根拔起,瞧了瞧,摇头道:“这柳树也没什么稀罕,不知送来作甚?”随手将柳树扔在岸边。酒馆老板见了,惊讶得合不拢嘴。
酒足饭饱后,四人相互道别,小猿、月夜踏上往江户的路途。村云向樊哙道:“兄弟分我黄金千两,实在受之有愧。不如你再拿五百两去吧。”樊哙摆手拒绝道:“俺云游四方,带那么多黄金实是累赘。日后饥时便去抢,无钱使时便去盗,岂不更加方便?”村云见如此说,也不再让。二人各自收拾好黄金,藏进包裹里,向津轻出发。
行出一段路,渐渐地红日西沉,已是黄昏,却不见有地方可供投宿。举目四望,唯有前方山丘上,建着一间破旧的小寺院,二人快步上前,敲门借宿。一个瘦弱的少年僧人开门问明来意,回道:“请二位施主见谅,敝寺已留宿了一位客人,再无食物可供充饥。前方二十町远,有个大驿站,二位可在那儿歇宿。”樊哙道:“食物无所谓,只求今晚能在寺中住宿,免得天黑迷了路。望能成全。”说着推开僧人,硬闯入寺内。正好有一小厮也从寺外回来,将肩上的米袋一放,道:“米买来啦。”樊哙、村云大喜,道:“既然有米,咱们愿以高价购买。”说着取出一枚金币。僧人忙道:“不可。米是先前投宿的客人买的,出高价也不能卖。二位还是去驿站买吧。”手指小厮道:“他就是那位客人的侍从。”樊哙与村云不好再说,自去房中歇息。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屏风后传来。樊哙拉开屏风一看,屋后还住着一位五十多岁的武士。武士笑道:“两位朋友,可否赏脸过来一叙?今晚咱们好好聊聊。那僧人是我外甥,一向身体羸弱,买米煮饭等杂事都由我那侍从操办。二位若不嫌弃,可与在下共食,就不必另行买米了。”樊哙、村云腹中正饥,闻言甚喜,一面点烟喝水,一面与武士闲聊起来。
武士上下打量着樊哙、村云,说道:“这位大师身形高大、目光炯炯有神,一望可知武勇过人;而这位兄台相貌也是不凡,不知做何营生,额头上竟有两块刀疤?看二位装扮,不像是在外奔波的商贾,却肯为一点米,而出一枚金币的高价。嘿嘿,二位若非行侠仗义的豪杰,便是剪径抢劫的盗匪。我说的对不对?”村云哈哈大笑,道:“既已识破,不怕说与你知。我等正是强盗,昨晚干了一票大买卖,得了不少黄金,就在这包裹里。如今正想着如何花销掉,免得带在身上累赘。”武士道:“方才观你二人形貌,我便略有觉察了。尔等视人命如草芥,肆行杀戮、劫掠财货,干尽坏事。如此残暴凶狠,若是生逢乱世,倒可趁时而起、呼啸山林,凭借勇力争夺天下。”樊哙道:“吾等虽寄身草莽,却也知惜身保命。所谓千金易得,一命难求。阁下若有益寿延年之法,望能赐教一二。”武士仰天大笑,挖苦道:“尔等只知自家性命重要,是否想过被尔等伤害之人的性命?遭劫掠者对盗匪无不切齿痛恨,官府为缉拿尔等,更是不遗余力。血债累累者,安敢奢求百年之寿?为盗者若不早日回头,归为良民,大多难逃罪责,壮年横死。尔等以为自己能逃过大限么?你二人虽不失为乱世英雄,然方今天下承平,法度森严,终有一天会将尔等捕获正法。老朽绝非妄言,劝二位还是即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
樊哙听完武士的长篇大论,不由心头怒起,不服道:“俺力大无穷,迄今未逢敌手。多少官府差役,都不是俺对手。只要力气在,不愁逃不脱追捕。”村云也嘲笑道:“看你活了一把年纪,就该好好地拜佛诵经,求个善终。这座庙既是你外甥主持,你也能沾些‘一人得道,九族升天’的光,还是莫理闲事,老老实实等着去极乐世界为妙。”
武士道:“吾虽年过半百,终归是个武士。一生竭力忠君,为主分忧。浮云生死,长寿短命俱是天意。倒是尔等为了苟延残喘,每日里狼奔豕突,有何乐可言?”
樊哙道:“多说无益。且看你一片忠心,如何为主分忧?”迎面一拳,向武士击去。谁知还未打到,武士身形一闪,已将樊哙掀翻在地。樊哙爬起身,道:“好家伙。再吃俺一脚。”一记飞踢。孰料又被武士打横里拽住,重重一摔,摔得皮开肉绽,跌倒在地,爬不起来。
村云大怒,挥舞锡杖照武士面门打去。武士一伸手,拿住村云右手,冷笑道:“你额头上的刀疤竟有两块,可见平日学艺不精,是个专门挨打的无用之辈。你且用力,瞧瞧能否挣脱?嘿嘿,官府中像我这样武艺高强的,所在多有。捕拿尔等盗匪易如反掌。”手上加力,将村云一把掀翻。村云右手脱臼,剧痛难当,也无力还击了。
樊哙躺在地上,呻吟道:“老家伙,你把俺弄骨折了么?怎么这么痛啊!”他虽怒气冲天,却无力再战,只能干吼连连。武士笑道:“晚饭已熟,请二位起身吃饭。”拉起樊哙,扶他在饭桌旁坐好。村云嘀咕道:“我手臂脱臼,没法拿饭碗。”武士回身拽起他的胳膊,一拉一揉,村云只觉猛地一痛,胳膊已被接了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