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加利修士的眼前已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铁希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当初他们一共前来的七个修士中,铁希年纪最轻,身形也最是矮小,又体弱多病,只是对神的信仰才支持着他熬过了海上的澎湃风涛,可现在这铁希的手却像铁铸的一般,他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主祷文,但轻得已如耳语。
“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铁希脸上却带着一股怪异的笑容,还在念着:“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
不可能!马加利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铁希念的,正是他要念的主祷文,只是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怪异。难道这个撒旦一样的铁希仍然是主的信徒么?他自觉信仰已坚如磐石,但铁希的这一段话一下子让他心中动摇起来,正要念下去的话也一下噎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只觉气息一滞,铁希的拇指和食指一下合拢,捏断了他的喉管。
铁希的手慢慢缩回来,他的指间还拉着马加利的皮肤。这只手无锋无刃,却恍若快刀,将马加利喉头的皮肉都扯下了一块,血登时喷涌而出,夹着肺部挤出的最后一口气,泛出无数泡沫。铁希的头凑近了马加利的喉咙,象沉浸在一股清泉中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
当他的头离开马加利的喉咙时,唇边已沾满了血痕。只是铁希嘴角似乎还在微笑,看着马加利渐渐冷却的尸体,喃喃地道:“??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马加利的眼中已蒙上了一片死灰。那是死人才有的灰色,可是他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怪异的狂喜,仿佛在最后一刻看到了天国--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的见到了天国。
铁希慢慢转向门口,道:“原来你终于来了。”
大门仍然紧闭。方才一道闪电划过,铁希已看见门外站了一人。他知道卡西诺将自己带到三一寺来,此间定有接应。这人在门外站了这许久,却不进来,看来此人很不容易对付。他抹了一下嘴唇,道:“怎么,没胆子了?”
门外还是没有声音。铁希顿了顿,慢慢向大门走去,伸手便要去拉。
手指刚触到门闩,却觉得身后厉风一闪,有人厉声喝道:“胆大贼人,还不束手就擒!”
赫连午将伞插在门外,引里面那歹人的注意,自己闪到窗外,见里面那人背转身子走到门口,心知那人中计,趁那人还没转身,一跃而入,断喝一声,一掌向那人背心打去。赫连氏以精研剑术,这路观心掌是他向中和寺的齐镇圆道长学来的,掌力不弱,他轻身功夫也了得,一跃而入,连汗毛都没碰到。断喝一声,心中却甚是得意,暗道:“我可真厉害,回去好生和哥哥弟弟们说说。”
赫连氏门下甚多,都是赫连氏的子弟,赫连午资质极好,大受门主看重,只是年纪尚轻,对他不服的也大有人在,暗地里说他凭借门主宠爱,年纪轻轻便名列地支十二剑。这些风声赫连午也早有耳闻,若此番自己凭本事捉住行凶伤人的恶徒,自然回去可以大大吹嘘一番,堵堵那些人的嘴。
眼见一掌便要击中那人背心,哪知那人双脚不动,身体却如煮熟的面条般转了过来,伸手拧住他的手腕。赫连午只觉一阵钻心疼痛,大吃一惊,只是他掌法已有火候,手腕忽地一转,已脱出那人掌握,双腿忽地踢出。“砰砰”两声,正踢中那人大腿,趁势在空中一翻,人已倒跃出去。落下地来,仍是惊魂未定,心道:“这人的身体怎么长的!”
他刚落到地上,才看到地上躺着两具尸首,其中一具更是肢体残破,便如被野兽啃咬过一般。他长这么大,还不曾见过尸首,心中不禁有点发毛。抬眼看去,却见那人已转了过来,身上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外袍,里面似乎什么都没穿,一身皮肤白得耀眼,火红的头发已披到腰间,一双碧眼灼灼有光。
看来是个色目人。赫连午虽然住在偏僻之地,但他二叔赫连赤奋若是个好动不好静的,时常行走江湖,回去便在这批年纪相仿的子侄面前大肆吹嘘,赫连午也知道当今天下四种人中,色目人是排第二位的上等人。他定了定神,喝道:“你这妖人,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竟敢公然做此不公不法之事,真是胆大包天!”这一席话也是赫连赤奋若跟他们说故事时常说的,赫连午一口气说出来,只觉胆气也壮了点。
铁希见进来的居然是这般一个汉人少年,也不禁一诧,露齿一笑,道:“哪里来的蛮子?”
“蛮子”是蒙古人对南人的蔑称,赫连午虽是第一次听说,却也知道定非好话。其实他赫连氏本非汉人,若按四等人排,也可排到色目人中。他心中火起,手指勾住剑囊,喝道:“妖人,你连伤两命,还不随我见官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