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玄明只迟疑了一瞬,甚或着根本没有迟疑:“好,心月,昔日我欠你的,是该偿还从心月脸上一一漾开,渐渐笑出声,参杂着辛酸和凄厉的呜咽声,笑出眼泪来。
段玄明只当她苦尽甘来所以才喜极而泣,不禁心生愧疚:“心月,让你受委屈了。
委屈?他让她承受的岂止是委屈?三年前,当他绝情地拒绝她的哀求,亲手掐断她的生机,将她当做一件利用的工具送去高远升的床上时,她的世界便坍塌了。那一夜是噩梦的开端,是通往地狱的路……她曾过誓,总有一天,她要将他们所看重的东西踩在脚下,欠她的,她要讨回来,而且要他们加倍偿还!
这三年,刻骨的仇恨渗透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她,她恨,恨不得让所有亏欠她的人死!
心月猛地站起身,不愿再多看他一眼,此刻,段玄明丑陋的令人憎恶!
“王爷,心月累了,先告辞一步。”
扶着柔儿走出幽兰雅室,深深呼吸一口夜晚清凉潮湿的空气,极目眺远望向天高处。不知什么时候天晴了,深蓝色天际被水洗过一般干干净净,一轮满月悬挂天际,满天星辰为之失色。
心月呢喃低语:“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幽幽叹一声,莲步轻移。衣袂飘飞,决然地离开无极斋。
心月和段玄明在无极斋议事耗费许多时间。并不知,此际因她夜深犹未归。皇宫之中已经乱成一团。
段思聪是知道心月出宫的,先只当她去散散心并不以为意,可是一直至晚膳时也不见有她的消息,问过长宁,是派出去地人跟丢了心月。心下不由大急,怒道:“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便叫他们不用回来了!”再没心思用膳,段思聪坐卧不宁,只担心心月出事。
天色渐渐暗下来,文德殿宫宇兽角飞檐被暮色笼罩。挺直刺立于灰色天宇深处,深紫的流霞,黑地屋瓴。朱红的纱灯,将皇宫泅染成浓墨重彩地画卷。暗潮涌动其中,气势凝重。
见皇帝久久伫立宫殿廊下不动。神色清冷心事重重。长安长宁亦是担心。不停地派人去宫门口打探消息。可是回来传话地人皆是摇头。
近戌时末。段思聪突然吩咐长安:“备马。朕要出宫。”着。径直往文德殿外走。
长安长宁大骇。急忙道:“陛下。待臣下知会神锐营地人马过来护驾。您稍后出宫不迟。”
“让开!”
段思聪怒目而视。眸中冷森寒意将长安长宁逼退两步。跪在地上阻拦:“陛下。不定心月姑娘一会便回来。若是错过了。您岂不是白跑一趟?”
“陛下。紫城这么大。您又去哪里找心月姑娘?莫不如就在宫里等着。臣下已经派出两队人马寻找心月姑娘。或许马上就有消息。”
段思聪拂袖欲走,长安长宁跪地而行苦苦相劝,三个人正僵持着,一名太监从远处撒泼似的飞跑过来,跪地气喘吁吁禀道:“启禀陛下,宫门侍卫禀报,腾冲府有一名兵士求见。”
段思聪微微一怔,止住脚步,问:“可是腾冲府有战报?”
“禀万岁爷,兵士只是密奏,有书信需陛下亲启,是关于那件事……”太监也不知那件事是哪件事,心中惶惶不下去。
段思聪却是迫不及待地:“带他来文德殿。”完,一甩袍袖,折身进文德殿正殿。
长安长宁松一口气,忙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半刻功夫,腾冲府士兵进文德殿见驾。行三跪九拜之礼后,他跪在地上禀道:“陛下,属下奉韩将军之命,特来送一封书信,请陛下过
段思聪沉声问:“是韩明忠写的书信么?”
“不是,是心月姑娘地信,属下来紫城前,韩将军特意交代过属下,凡有心月姑娘写给他的书信,需先呈给陛下过目,听陛下的意思再做打算。”
段思聪蓦地从龙椅上站起身:“拿上来。”
长安赶紧从兵士手里取书信呈上。
用火漆密封的信封并没有一个字,但信封留有淡淡暗香,是段思聪熟悉的气味。他轻叹一口气,神情无奈,良久才从案几上拿一柄刀拆开封。几行簪花字写在芙蓉笺上,遣词用句是她惯有的语气,婉转含蓄辞藻优美,段思聪苦笑摇头:心月,韩明忠一个粗人,能看懂你地意思么?
短短几行字,他看了半天,手捏书信呆呆出神。
案几侧,一柄儿臂粗的巨烛爆出噼啵火花,灯光突亮,映射他冷峻如刀刻般的侧脸,竟是波澜不兴,看不出喜怒。
兵士不安地嗫吁道:“陛下,恳请陛下明示,属下好跟韩将军回话。”
“唔。”段思聪缓缓将书信放在案几上,用极轻极慢地动作,有条不紊地用火漆将书信重新封好,递给长安示意他仍交还兵士,方淡淡道:“你回腾冲府带话给韩明忠,就让他按着书信里所的意思办,凡心月姑娘要他做地,都照着做,不得有误。”蒲甘国,虽依着姑娘的意思不得而为之,但,若是因此使我大理国百姓蒙受战乱之灾,朕照样会治他地罪!”完,他自嘲一笑,用几不可闻地声音自言自语道:朕竟是疯了。
拿江山社稷安危博心上人的顺心,可不是疯了?
可她地心到底在哪里?倏然之间,就觉得伤感,苦楚萦绕心头,是抽不断剪还乱的丝茧,层层缠绕绑缚,逾挣扎逾紧,将他困在中间直至窒息。
他神色索然,挥挥手命兵士退下。
大殿内又恢复沉寂,长安长宁屏声敛气大气不敢出一声。
段思聪突然道:“长安,你派人去无极斋看看,若是在,马上派人来报,最好查出来她和谁在一起。”
“是。”长安得令后正欲退出,又听他道:“切莫打扰了她,让你的人行事谨慎些。”
长安抱拳垂退出殿外,当即派人直奔无极斋。
这一番闹腾,早惊动了后宫诸人,一时间心月出宫的事越传越不堪入耳,有担心的,有嫉妒的,有看笑话的,有解气的,折实可笑。
心月依旧乘着青绸轿回宫,因已经过了宵禁时辰,她心中焦急,时不时低声催促柔儿命太监赶路。
至南门,远远看见百十名举火把的侍卫四处望,又有骑马的侍卫催缰来回奔跑,宫中象是出了大事,柔儿唬了一跳,忙叫:“姑娘,你看看。”
心月掀开轿连见着宫门外的情形亦是暗自心惊,吩咐道:“直朝里走,若是有人问,只拿陛下赐的金牌给他看,莫多话。”
两名太监应了一声,当下硬着头皮往宫门里走,却不想,那些侍卫见着轿子皆露出欣喜之色,连问都不问,便让路放行。
轿子径直入了后宫,竟是没有人拦阻,心月隐隐生出几分大祸临头的感觉,一双手绞缠一起揪在胸口上,越的心慌意乱。
至琼华宫正门下轿,心月一见门口的架势不禁错愕。琼华宫灯火辉煌,百十名太监守在外面竟无一丝声息,个个愁眉苦脸,长安长宁迎上来皆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姑娘,快进去罢。”
王公公亦是跑过来,想什么又不敢,急的抓耳挠腮,终壮着胆子声道:“姑娘,您心应对着……
心月头,面上强忍着不露出半惶惑,提裙往殿内走,柔儿欲跟着进去,被长安长宁拦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纤柔的背影一一融入昏黄大殿,跌脚叹气却无可奈何。
段思聪负手站立于大殿中间,见着心月进殿,便直接问道:“你去哪了?”
他神色甚是是平静,看不出喜怒,心月却是心中有鬼,迟疑一瞬,局促不安地反问:“陛下,是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段思聪跨前一步,冷峻的面庞在烛火下半明半暗,压迫感从他四周渗出来,咄咄逼人,空气瞬间冷凝。
只听他加重语气,将前一句话重复一遍:“我问你去哪
“我,我和柔儿随便在街上走走,因累了,就在外面。膳,陛下,今日出宫……是回来迟了,您,您生气了么?”
段思聪闭目咬牙,深吸一口气,极力克制自己的语气,追问:“你一直和柔儿在一起,没有见过旁的人吗?”
心月登时怔住,心绪杂乱,理不出个尾,本能地做出自卫的反应:“是,心月和柔儿在一起……”咬咬唇,继续道:“并没有见过,外人。”
他却是无声地笑了,从心底漾出苦意,连唇角都似不胜艰涩,微微**一下。一步一步靠近她,举步艰难,只短短的一截距离,便如千里跋涉之后全身僵硬,终于走至她面前,看定她,眸中悲凉弥漫:“心月,你知不知道,我可以接受你做任何事情,惟有,惟有你,你不能骗我……”(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