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见此,强制性的扣住了侍童,但嘴上却说着“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么,要一起建立理想的学院?你要是离开,就是违背了自己当初说的话”这种话。
秦灵暗注意到公子看向侍童时那锐利如虎狼的眼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缘故,秦灵暗察觉到公子对侍童存在一种畸形的感情,心头微微不快。而侍童却浑然未曾察觉,甚至还被公子说服了,没有离开。
同性恋,还是在身份能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一个人已婚有子单相思,一个人心怀慈悲善念功德高,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秦灵暗认为两人是不会有什么幸福的结局的——后来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的确对的。
公子处理开学院的资产和地皮之类财事,而侍童则着手于筛选人才和制定规则之类的事务之中。两人分工得当,不消五六年时间,不光是修士界的修士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连底层的凡人们也都知道了。他们都十分期待学院的开幕。
修士学院修建的时候各门各派均投注了大量资金心血,而那些普通人呢,要么只有微薄的奉献、要么就付出劳力、要么加入大家族、要么毫无贡献这就造成了在修士学院初建完成以后那些大家族、古老门派的人们不允许普通人加入学院修行的局面。
在侍童看来,如果按照那些人的意思做,不仅有违自己的初衷,而且与天下苍生无益,还变相的推动了更多的利益纠纷,促使众人受苦。
就在侍童发现自己的一番努力改变不了这个阶级划分明确的世界以后,心灰意冷,消极的找了块与世隔绝的地方隐居了。
公子也明白侍童避世的原因,虽然无奈,但他也支持侍童这么做。
老百姓们的谩骂声一片高亢:骂那些大家族独吞私利、骂老天爷不公、骂侍童说话不算数……其中,侍童被骂的最惨。
实际上侍童隐居,并不知外界情况,每日栽花植树、起舞弄乐、对弈下棋、喝酒看书……过得十分自在逍遥,可总有一抹阴影在他心上挥之不去。
名门望族的人听到这些谩骂声,分分派人去解决掉那些人。谁知道这么做不但没让那些底层人士退缩,反而激起了几千年来前所未有的巨大民怨。意识到严重性以后,他们为此愁的不行,埋怨起之前一口一个呼吁“普通人也可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现在又不知所踪的侍童了。
公子看无论是平民阶级还是上层人士都将矛头指向侍童,他心里岂能舒服?
谁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在乎的人的坏话。
公子气的将侍童请(可见公子对侍童小心翼翼的呵护之态)了出来,并开了一场解决此事的会议,会议中各各阶层的人都有,保证了会议表面上的“公平性”。
公子刻意的将他们带到学院里开会,并且将高层人士的数量控制的少于底层人士,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自己占优势,然后再在初次会面时给予他们莫大的尊重。
底层人士看到华丽巍峨的学院,除了愈发想进来以外,更多的却是自卑。再给他们前所未有的尊重,很轻松就能让他们受宠若惊,且沾沾自喜,以至于飘飘然,脑子不像之前那么清醒。
开会议的时候,公子象征性的让大家都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他让那些底层人士先说,那些人紧张的搓手,他们都没有参加会议并在人前发表意见的经验。后来他们举荐出一个读过书、气质温文尔雅的男子。
一开始,男子似乎也为自己能得到父老乡亲的信任而感到高兴,他先是恭敬地向众人行礼,再开始侃侃而谈,说自己的见解。他说话时语气并不激烈,用词也斯文,但为父老乡亲们争取利益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侍童见此人或能完成自己的梦想,再见此人许多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心中十分赞赏,遂起了结交之意。
公子注意到侍童看向男子的眼神透着赞赏,即使心中十分不快,面上却毫无波澜。就在他让男子说完自己见解,准备让上层人士发表意见的时候,那群底层人士却一个个忙说等等,然后做贼似的将男子拉出去叽里咕噜了一会。
秦灵暗看东西必须要侍童在场,所以他无法离开去听底层人士说了什么,他只听到那男子怒喝了一声“不行”,然后那群人就将那个男子推搡着进来了。
那群人躲在男子背后(当然,大家还是看得见他们)说着什么“这孩子还有话儿没说完呢”。
公子虽然厌恶这群人恶心贪婪的嘴脸,但表面上还是微笑着让男子把要说的话说完。
那男子开口说自己有事,先行一步,倒让公子愣了几秒。
看着男子离开的背影,那些下层人士各个怒目而视,无声骂着那“不懂事”的男子,然后又忐忑不安的坐下,互相推嚷着,最后还是一起七嘴八舌的为自己某取利益。
公子打住那群人好似苍蝇似的乱吵,再让上层人士说话。上层人士见那群人还在为一点蝇头小利而互相争吵的不可开交,忽然发现这群家伙很好控制,便故作大发雷霆,然后才施点小利让他们窝里斗,再坐观其上。
会议结束后,下层人士争取到的利益少的可怜,他们回去的时候一个个都不对盘,为自己怎样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争吵着,全无一开始那种沆瀣一气的架势。上层人士见此松了口气,近段时间应该民怨应该少下去了。同时,他们也深深忌惮起公子。
公子在会议结束时洗清了侍童的骂名,因为对照两方贪婪奸诈之辈,侍童那如明月般“不受利益名誉影响,公平纯善”的品格更是熠熠生辉,让人打心底感到自惭形愧。(秦灵暗并没有这种感觉)
公子熟知侍童的品行,拿他来做平衡两方的支点。下层人士虽然闹得凶,但却是一盘散沙(因此上层人士无法将反动势力诛灭殆尽)。上层人士能力虽高,但办事还需底下人,也忌惮双方正真恶教后的下场。
因此,公子的一系列排布都在众人能接受的范围内,且成了全场最大的赢家——尤其是在名誉上。
此事告一段落后,侍童成了招收底层人士的主力军领头人。因为心愿达成,侍童十分高兴,当晚就去找公子表谢。
秦灵暗的身份是上层人士的子孙,他知道往后很多年后修士学院一直长盛不衰,甚至很多不足的地方都有了改善,且招收底层人士为学生的习惯并没有被改掉。只是自从学院分为四院以后一些矛盾和衰败之像逐渐显现出来,以至于他刚回到小世界后自妖族紫瑶口中听闻修士学院已经没了的消息。
想着已经没有了的学院,再看看刚开头时他们为学院建设努力的样子,秦灵暗心头莫名生起一股婉转低沉的悲哀之情。
侍童刚来到那门口,透过灯光投在窗纸上的影子,就看见公子打妻的一幕。
屋内穿出一个温柔妇人哭泣的声音:“夫君,你就算不顾念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也该顾及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你难道真的想让自己的孩子连看一看生身父亲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么?”
谁知侍童正想进屋帮着妇人劝说公子之际,公子冷漠如钢刀般的声音说出了血淋淋的话,让侍童三观尽毁,也让妇人当场昏阙过去:“呵,孩子,可笑!你以为你肚子的那玩意儿那是本公子的种么?”
妇人昏过去快,醒来也快,她不可置信望着公子,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只喊着“你…你……”。
公子道:“今天在这本公子不防告诉你这愚妇,本公子早已心有所属,早立下誓言为他守身如玉。你肚子的孩子应该和我同辈呢,懂么?十三姨娘!”他言语间的嘲讽之意如一把钢刀,深深扎进妇人心上。
妇人这才明了多年来公公看自己时眼神的含义,她恶心的想吐,却吐不出来。她想打掉这个肚里的孽种,但想起之前为孩子亲手做衣服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这个手。
听着妇人肝肠寸断的哭声,以侍童这般的心肠如何受得了?他顿生看清了公子本性的感觉,之前那些欢喜感恩之心早没了。他一把推开门,在公子诧异到近乎惊悚的目光里扶起跌坐在地,涕泪交加的妇人。
秦灵暗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场闹剧——她爱他,却怀了他父亲的孩子而不自知;他爱他,他却一无所知,心怀着底层人民,并且现在对其好感度已经降到了负数。
一开始是敌人的人,在化敌为友后,感情总比一开始就是朋友的人感情要深厚。正如一开始是好友的人,反目以后也必然比一开始就是敌人的人敌意更甚。
侍童被愤怒烧坏了脑袋,对公子说了许多言辞犀利、言语毒辣的话,然后扶着妇人离开了此处,并开始开导妇人。
秦灵暗还记得之前公子被侍童指责乃至谩骂时一言不发,一脸“欲辩无言”的表情,不禁很想瞧瞧公子现在怎么样,可惜他没有自主权,看不了。
秦灵暗虽然没有旺盛的控制心,却也十分讨厌无法掌控自己的感觉。
自此事以后,侍童和公子便不再单独会面,会面了以后无事也不交谈,关系僵了许多。至于那状“儿媳坏了公公的种”的丑事并没有爆开,大家都是演戏高手,表面的关系都维持好好的。
三四天后,妇人临盆在即,侍童曾多次看望妇人,两人也结了一段小小友谊。
至妇人临盆之时,公子在外处理事务,侍童却能全程相陪。然而事后,结果是——妇人因难产而亡,孩子生出来了,却是个死婴。
侍童知道妇人与孩子的死并不是外传那样因为难产,而是因人下手之故,便决心要找出正凶,将其为妇人和孩子赔命!
公子回来听得此事,起初是不以为意的,谁知侍童竟因此事来找他,不免心下欢喜,但表面还是装作平淡的样子。(面具戴久了,很难拿下来)
侍童先是拿人命说事,公子全然不理,甚至反驳说那母子的命不值钱。侍童愈发觉得昔日翩翩少年的公子陌生,心冷之下离开了。
公子原本想改变主意的话在看着侍童匆匆离去的背影时被吞下了。他暗地里查明此事,才知道妇人的死因正是因为侍童将平民们送给侍童的民间吃食送给了妇人。如此每日不断,于孕妇身体有损不说,那里面的一味食材对婴儿来说恰是致命毒药,才造就了如今这桩“好心办错事、一尸死两命”的悲剧。
过了几天,他来到侍童住的屋子,在其桌上放下一张纸条,就离开了。
侍童找凶手处处碰壁,一日回家看见了桌子上的纸条——公子是害死那对母子的主谋。
原来是因为公子不想侍童知道真相后因此自责,便将错就错,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了。
所以说,有时候,埋在表面之下的真相,可能连旁观者也看不清。(比如说秦灵暗,但后来他还是知道了全部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