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
陆明溪对着管事一笑,开口问道。
管事谦卑的弯了弯身子,答道,
“在后院劈柴。”
太子殿下的意思,庄子里不养闲人,这人算不得客人,尽管压榨也就是了。
陆明溪早就料到,微微颔首,开口道,
“那劳烦带我过去。”
管事听着笑了笑,
“姑娘说哪里话?这都是奴才应该的。”
先皇后于他有恩,他在这里给她守了这座庄子近二十年,也算是看着太子殿下长起来的,还是头一次见他对哪家姑娘这么上心。
进了庄子里,琉画也不在叽叽咋咋的了,只是一双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着,方才这位小姐说来找故人,在后院劈柴的就是她的故人吗?
这位小姐究竟什么身份,有的时候杀人不眨眼,有的时候能跟祁大人谈论案件,能把状元郎怼的说不出话来,还有个劈柴的故人?
琉画想着,脑子里却是如乱麻一般理不出头绪。
这些,根本不沾边嘛!
后院,一个身穿布衫短打的男子左手拿着斧头,正在劈柴,而他的右手则是被吊在脖子上,脸颊上是狰狞的疤痕,可神情却是平和起来。
看来这些日子,他过的不错。
也是,就算是赵劭的人再怎么对他不客气的压榨,也不过是做一下粗活,比起当初在荆州难民营的日子,这里,可以称之为天堂了。
陆明溪在远处站了许久,似是想要在他身上找一找当初那个厉修文的影子,可过了这么多年,终归是不一样了。
正在砍柴的厉修文似是感觉到了有人前来,微微转了转眸子,看见了陆明溪。
“你终于来了。”
他看着她道。
陆明溪笑了笑,走上前去,
“你一直在等我?”
厉修文放下了手中的斧头,擦了擦额角的汗,开口道,
“我满门尽灭,孑然一身,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还会有人来救我。”
那日他被她废了右臂,险些没熬过去,或许是一报还一报,在城隍庙里差点让人给煮了。
不过危难之际,有人救下了他,还把他带到了这里,虽然没对他客气,但也没伤他。
这些年他隐在乞丐堆里苟活于世,若是仇家,不会如此对他。
而他能想到的会救他的人,也只有那日刺了他一剑,把他打得半死的面前之人。
陆明溪笑了笑,眸子里意味不明,
“想不到混在乞丐堆里,恶霸群里这么多年,你还能有这个觉悟。”
厉修文听着也是一笑,似是并不在意,坦然道,
“你不必多做讽刺,我这人早就从里到外烂透了,错事一件也是做,百件也是做,为了活命做的脏事儿也不止那一件,你想要看我内疚,那是不可能的啦,如今落到你手里,你想打便打,想杀便杀,只是我有一件事情还不明白。”
他顿了顿,问道,
“你那日说,与我祖父有旧,可你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认识我祖父?”
他记得当时她说的是她的故人,而非某个长辈的故人,而十年前厉家灭门之时,她不过五岁吧。
可若非是故人,当时她眼底的失望和愤怒又是怎么回事?
愤怒好说,可失望,对于他们这种人渣,有什么好失望的,毕竟那里都有老鼠屎,他不信她想不明白这件事情。
看样子,似乎她不但认识他祖父,还认识他。
可是,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小姑娘的影子。
在乞丐堆里混迹的这些年,厉修文失去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丢掉了之乎者也的廉耻之心,可观察人的本领,却是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陆明溪听着笑了笑,这次倒是没继续讽刺,坦然道,
“我们曾经见过,只是你或许想不起来了。”
“我们,见过?”
厉修文皱了皱眉头,记忆里,并没有这个人,可他还是开口问道,
“你是谁,又为什么救我?”
她救他,应该是有原因的吧,否则,单单一个没多少记忆的故人,能让她救他这个人渣?
“我是你的故人。”
陆明溪笑了笑,并未给出准确的答案,
“你如果一时想不起来,那就慢慢想。”
“而至于我为什么救你……”
她顿了顿道,
“因为我想知道厉家灭门的真相是什么,是谁做的?”
厉修文听罢微微一顿,忽然笑道,
“这倒是奇了,当初厉家灭门,那些个故旧们一个个躲得远远地,生怕惹祸上身,十年之后,到是有人关心了?”
“不是所有的故旧都是躲得远远地的。”
陆明溪开口道,
“也有些人是因为一些事情错过了,一直到死,都还惦记着。”
她此话一出,厉修文看着她一顿,一时之间又是摸不着头脑了。
有人到死都还想着,是谁,是她的长辈吗?所以她才会关心这件事情?
厉修文不确定,虽然在这庄子上过得很舒坦,但他对陆明溪,对这些人,依然是有着警惕的。
“你不必如此警惕,因为你身上没有任何让我有用的东西。而你现在也是捏在我手心里,你的生死,不过是我的一句话而已。”
陆明溪一眼便是看透了厉修文心中所想,淡淡出声道。
“我只是想要知道,厉家灭门那日,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人做的?”
厉家是铸剑世家,但并不参与江湖杀戮,树敌不多,也没几个有本事动得了厉家的。
近二十年来天下渐渐承平,厉老爷子有意让子孙考取功名,从江湖之中退隐。
究竟是什么人,要血洗厉家满门!
要知道,厉家并非寻常富户人家,那在锦州一带可是有着一定的威望的,府中虽是铸剑的营生,可上到厉老爷子,下到厉修文,都是习武的,更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有这个能力,能够一夕之间,将厉家满门血洗,会是什么人?
陆明溪的心中,忽然有一个不确定的猜想,如果是他们的话,的确有那个能力。
厉修文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
“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只是知道他们与祖父起了争执。”
如陆明溪所说,她如果在他身上有所图谋,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而他身上,也没什么好让人图谋的。
“那一日家里有客来访,两人在书房与来人起了争执,那人走了之后,祖父表情很不对劲,让我去给知州府送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