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宿醉昏昏,一日忐忑不安。直到夜饮后过了三天,梅卡特祭司才接到了正式的王令,全权负责招降黑蛇的任务。而负责传令的亲卫还带来了一则陛下的口信,让他忘记那一晚听到的抱怨,当做无事发生便好。
梅卡特祭司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无尽黑渊的边缘,奔跑着熘达了一圈,竟然又活着回来了。
“主神庇佑!陪伴陛下…真是像陪伴丛林中的美洲虎一样啊!…”
梅卡特祭司暗暗摇头,揣着陛下的一纸王令,去找老民兵奇瓦科。他在城里找了一圈,然后又来到城外,这才好不容易在最近的一处屯田村庄中,看到蹲在豆田里发呆的老民兵。
“梅卡特,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三种豆子的什么神性…哦!哪一种肥田更好些!”
老民兵带着草帽,嘴里叼着根长草茎。从古巴回来后,陛下还给了他一个差事,就是研究不同作物的种植啊,水肥啊,生长啊,育种啊,虫害啊…什么的。
陛下管这个叫“农学”,给他的职务,则是什么神威大学农学系的负责人,据说等同于二级的神启祭司。除此之外,陛下还给了他一本农学的教材,一本神启的育种“经文”,让他去寻找识字的祭司,时常读给他听。
这两本书中,农学书还好。选种啊,发芽啊,水肥啊,气候啊,他种了那么多年的地,大致是能听懂些的,只是没有这样成体系的学过罢了。至于育种的“神启经文”,据说直指万物本源,但听起来都玄奥的很,就像祭司们神秘的传承一样。
老民兵请人念了一遍,就听的头昏脑涨,里面尽数是些什么“光暗神性成对纠缠”,“光的神性高于黑暗,即为显性”,“光暗神性自由组合,又独立分配,分别决定样貌”,“二十三条法则聚于体内,两万七千对神性凝聚成人”…这些没头没脑、又非常唬人的东西。而前几天夜饮的时候,他又鼓起勇气问了陛下一次,陛下竟然让他去种豆子,说是“豆子比较简单,最能看出什么神性和法则”…
“奇队长,你怎么在这儿?我在城里找了你半天,不是迪迪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在这儿!…”
梅卡特祭司擦了擦额头的汗,也并肩蹲在田埂旁边,亲近地靠着老民兵。
“在田里呆着,总比在城里好!省得啥时候陛下又叫我们去喝酒,再派下什么要命的活来…”
说到这,老民兵奇瓦科摇了摇头,老眼中满是唏嘘。本来想得好好的,古巴回来,打死也不出海了!…却没想到,还是要去一次遥远的南方大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想到这,他又叹了口气,眼中盯着田里的三种豆子,讲起让他放松的田间农活。
“梅卡特祭司,你看,这三种豆子,都是天下间最常见的。这细细的藤,缠绕着向上爬的,是菜豆(四季豆),有绿的,黄的,还有紫黑的。王国啊,联盟啊,每一片米尔帕里都种,村里也当成主食来吃。这玩意比较好种,不过要煮熟了吃…”
闻言,梅卡特祭司欲言又止。他看了眼专心的老民兵奇瓦科,只得先附和了一句。
“不错!主神庇佑!这种好种的菜豆,是主神赐给天下的作物…也是平民的豆子!”
“嗯…平民的豆子,好种易活…”
老民兵老眼闪了闪,又伸出手来,摸了摸旁边的另一种豆子。这种豆子有着和菜豆一样羽状的复叶,开着蝴蝶似的紫花、白花,还结出长而扁平的豆荚。而这种豆荚咋一眼看上去,就像是黑曜石的小刀一样,因此也被称为“刀豆”(Phaseolus lunatus)。
“这刀豆啊,和菜豆像的很,喜欢温暖湿润的土。但它们啊,长得可比菜豆高多啦!它可以一直长,长得比人还高呢!它扛虫害也好些,但是啊,光长个儿,结出的豆子倒是不大多…”
“确实如此!主神庇佑!这种高壮的刀豆,同样是主神赐给天下的作物…也是武士的豆子!…”
“武士的豆子啊!…像刀一样…”
老民兵微微摇头,也不知想到了啥。他继续伸出手,小心的摸向最后一种豆子。
这种豆子和其他两种豆子很像,藤很细,叶子羽状,也看不出啥不同来。但它结出来的豆荚,表面很是光滑,摸上去滑熘熘的。老民兵剥开一个豆荚,里面的豆子偏平带圆,是白色的或者澹红色的,很有一种精致的感觉。而他拿了一粒放在嘴里,嚼了嚼,明显豆腥味要少很多。
“主神庇佑!这是好吃的细豆,也是神圣的祭司豆!口感细腻的很,嫩乎乎的,也一点没有土腥味…”
这一回,倒是梅卡特祭司首先开口了。他认识这种豆子,也吃了许多年了。而在他成为祭司学徒前,在村庄里帮家里种田的时候,这样上好的豆子收了后,可是要当做贡赋,交给征粮的武士小队的!
“是啊!祭司的豆子,好吃的很…只是产量不多,不耐虫害,鸟也喜欢吃…”
老民兵奇瓦科点了点头,又递给梅卡特祭司一粒。梅卡特祭司放在嘴里嚼着,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老民兵幽幽的道。
“梅卡特,你知道这种豆子,来自哪里吗?”
“啊?这种豆子…呃,难道不是主神赐给天下的作物之一吗?”
闻言,梅卡特祭司的脸上,显露出些许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确实有很多作物,就像土豆和红薯一样,是从…
“奇队长,你是说,这种豆子,也来自南方大陆?!”
“对!陛下是这么说的…”
老民兵抓了抓头发,神情唏嘘的叹了口气。
“陛下说了,这种细豆,祭司豆…其实叫什么利马豆(lima bean)。而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南下探索的时候,至少要抵达的终点…就是这个传说中主神赐下豆子的地方!…”
“我们要带着祭司的细豆,一路南下,询问沿途的部族…直到一片有大河流过的海滨之地…‘利马’!而在那里,我们一定会遇到,一个预言中崇拜太阳的强大王国…对,是王国,不是部族。它会非常非常的大,掌控着内陆的高原,还有沿着海岸的海滨,比现在的联盟和王国加在一起还要大!…”
“而这个王国的名字…按照陛下说的…就叫‘太阳之子的国度’,‘四个地方的联盟’…什么,哦!…‘他碗挺酥幼’…塔万廷苏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