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成面对李成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那的确是非常生气的。
他没有想到,自己物色好的这么一位准备代替自己在下面大施拳脚的人选,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行贿、买官的货色,你他怎么又能不恼火万分呢?!
这会儿,吴永成甚至于有心要把手里拿着的这个装着钱的、厚厚的信封,使劲甩到李成陵脸上的冲动这丫的这不是在侮辱自己的人格吗?!自己是被他真心想下去为老百姓们办一实事的诚意所感动,而他却拿出两万块钱来贿赂自己,难道自己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还是自己现在就缺这两万块钱呢?!
“李成陵同志,这件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把这件事情,移交给省纪检委来处理的。”吴永成的脸色黑气越来越浓了。
大滴、大滴的泪,从李成陵的眼角两侧滴落,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此时,李成陵他的脸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嘴角不住地翕动着,却一句话也不出来。
吴永成感到诧异了:这个李成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他给自己送钱侮辱了自己的人格,怎么自己这才了他几句,他的情绪怎么会这么剧烈呢?!好像他本人反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要他是被自己吓成这个样子,那也不至于呀?!再怎么。李成陵他也是在省直机关呆了十几年的干部了,目前还挂着副处级调研员地头衔,应该是经见过一些世面的,自己也知道自己的那两句话,要想把这么一个人吓成这个样子,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李成陵这是在演戏吧,哼哼,就冲李成陵刚才放下钱匆匆忙忙往外走的神态,他也不可能是什么一名出色的演员他还没有那么高的演技呢!这一,吴永成那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好了。李成陵同志,你先坐下来,慢慢地给我解释吧。我看你好像委屈比我还大呢!哼,真是可笑之极也!”吴永成叹了一口气。他记起来好像李成陵也跟他提起过,他自己也是出身于一个农民家庭,现在看到李成陵的这种可怜劲儿,一种同病相怜的心态,马上从心底油然而起。
不管怎么,大家都是出身于寒门,总得再给李成陵一个机会吧。至于刚才吴永成所地,要把这件事情捅到省纪检委去,那纯粹是气头之时的一句话而已他要是真能做出来这种事情的话。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敢往他跟前凑了,那吴永成他之前准备在官场编织为自己目的而服务地一张网,那就干脆成了无水之源了!
作为一个两世之人。吴永成还没有蠢到自毁长城地地步呢!
李成陵还是默默地流着泪。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两个肩膀一耸一耸地。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犯下地这极端幼稚地错误在后悔不已。还是心中别有一番委屈。
吴永成心中一动:看来李成陵要不是心中有极大地心事。一个男子汉大老爷们也不会做出这种姿态来地。
得。既然你自己想激动。那就由你先把心中地郁闷泄出来也好。
吴永成把手中拿着地那个信封。揣到了李成陵地口袋里。转身拿了一块毛巾塞到了他地手中:这一个大老爷们。痛哭流涕地神态。看上去也实在让人感觉到心酸。
“吴、吴、吴主席。实在、实在对、对不起。我李成陵辜负了您地信任。”李成陵就在吴永成准备坐回办公桌地时候。终于哽咽着开口了。
吴永成连头也没有回,径自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嘴里道:“李成陵同志啊,你这不光是辜负了我对你地信任,我认为你这是在侮辱我的人格,同时也贬低了你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
“我、我、我这也是迫于无奈啊!吴主席,我也不想这么干,可、可现在社会上不都是时兴这个吗?!我是担心……”李成陵没有用吴永成塞给他的那块毛巾擦脸,慢慢地回转身子,两眼通红地诉着。
“你是担心,咱们非亲非故的,没有一好处,我为什么要帮你,是不是?!”吴永成直截了当地替李成陵出了他的后半句话:“快,先把你脸上的那些乱七八糟擦干净,男子汉大丈夫地,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我真担心,像你现在地这个样子,到了下面的基层,怎么又能够让地方上地老百姓们富裕起来,还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呢,就成了一个娘们,一出息也没有。”
李成陵听吴永成这句话的意思,好像也没有要继续追究自己地意味,好像……还要帮助自己似的,于是马上心中一喜,赶忙掏出自己的手绢,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汗水擦了个干干净净。
“来,成陵同志,你先坐下来,咱们好好地谈一谈,你也给我一,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给我送钱的念头的,我看你今天的这个样子,好像也是蓄谋已久了”吴永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李成陵道:“顺便也把你个人的一些情况和我一,咱们两个一起工作了半年了,你家里的情况,我可是一也不清楚呢!”
吴永成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我想把你扶持上去,可总不能对你的情况一也不了解吧!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私下里交交心,否则的话,哥儿们凭什么把你看作自己的人呢?!李成陵也不是傻子,他知道人家领导这是想把自己展家的嫡系呢!像这种好事,他哪能拒绝呢?!
从李成陵接下来地叙述中。吴永成了解到,在李成陵的身上,还真隐藏着一些外人所不知道的心酸,细起来的话,他的这种际遇,也和大多数出身于农民家庭、通过高考脱离农村而进入城市的农家子弟们的情况差不了多少。
李成陵是恢复高考之后的届大学毕业生,要起来的话,也算是吴永成的师兄了。
不过,要起来李成陵大学之前地家境,那可是比吴永成要苦得多。
李成陵来自于J省南部的一个地区。家中有兄弟姐妹七人,他是家中的老二。
在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任制之前,J省南部地区农村的生活,要比吴永成他们梁州地区那些山区苦得多。
这来大家也许可能还不太相信。但这是事实。
因为在农村实行集体制生产地时候,土地等一切生产资料都是属于村集体的,农民们每天按照生产队的安排,统一按时上工,到了年底的时候,再根据出勤的多少,给予口粮分红,也就是,农民们除了按照国家政策分配给的每户半亩的瓜菜地之外。就没有任何的自留地了,而年底分到的那一口粮,大多地时候,是根本不可能坚持到第二年的秋季的,在这种情况下,越是人口多的家庭。生活就越是艰苦。
而在山区一些地方,农民们除了全国农村都一样的那半亩瓜菜自留地之外,漫山遍野的荒地,只要你做得稍微隐秘一,随便刨一块,种进去一山药蛋、玉米什么地,也够一家几口渡过青黄不接的春荒了。最起码还是饿不着人的。
正是这种艰苦的生活环境。才促使李成陵凭着一般人所难以做到的毅力,苦下工夫。在一九七七年全国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J省大学中文系。
而此时地他,已经在高中毕业之后,回到生产队当了两年地社员了。
凭着高考一跃而出农们之后的李成陵,到了大学之后,并没有放弃继续努力地劲头。
李成陵他清楚地知道,虽然自己考上了大学,也就不用再回到农村,去受那种罪了。可他自己只是从农村出来的、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地穷子,能有今天,那都是自己努力学习的结果,可在以后,要想进一步地改善自己的生活质量,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家里一帮助,那么自己就必须抓住一切时间,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这样的话,他才有可能在大学毕业之后,留在省城工作,再找一个城里的姑娘做媳妇,这样就可以使自己的子孙后代,都能从接受省城里高质量的教育,不用再像自己从前一样,和千百万农村的农民们,受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
就是凭着这种作为朴素的信念的,在大学里不少同学自认为进了大学,就进了保险柜,喊出来“六十分万岁”的时候,李成陵还是一如既往地埋头苦学,甚至于在业余时间,试着写了一些稿件,投到了省报社等地方,66续续的也表了不少,在大学四年临近毕业的时候,在他们这所学校,李成陵居然有名气,被不少同学冠之为J大的“家”,这也为他在大学毕业安置的时候,创造了有利的条件省政协通过一定的渠道知道李成陵这个“才子”之后,把他通过省计委调入了政协秘书处工作。
一九八一年的大学生,在社会上那还是很吃香的那会儿也正赶上了国家连续出台政策,提高知识分子的地位,不少老牌大学生从一介白丁,直接走上了不同的领导岗位。
在这种趋势下,刚从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李成陵,在一位政协秘书处工作的老大姐的介绍下,与他现在的爱人刘梅香当时在省会城市L市酱油厂上班的青年女工,长得非常漂亮。
刘梅香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她是在高中毕业之后,就参加了工作的。
要起来,刘梅香她家算是地地道道的L市人了,她地父亲、母亲都在酱油厂工作。而且,她父亲刘德海是工厂里财务处的老处长了,也算是有一定实权的人物。
刘梅香还有一个弟弟刘建刚,在李成陵和刘梅香刚刚接触的时候,刘建刚还在初中读书。
当时的李成陵也算是伙潇洒英俊,出口又是满口的诗文,让刘梅香见过几次之后,就被李成陵的风度深深迷住了,不顾家里人的再三反对,执意与李成陵走在了一起。
新婚之夜。在租赁来的一间简陋的平房内,李成陵激动地握住刘梅香地手:“梅香,你放心,我会让你过上幸福日子的。”
当时沉浸在幸福海洋中的刘梅香对此一也不感到怀疑。她幸福地了头:“成陵,我相信你!”
可婚后几年,严酷的现实生活,就给这一对新人地美好憧憬,蒙上了一层阴影:两年之后,他们的爱情结晶一个健康的男孩诞生了,可随之而来的是,家里的开支越来越大、已经入不敷出了。
自从李成陵参加工作之后,每个月他都要在留下自己一少得可怜的生活费之后。就把其余的大部分都寄回家中家里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等着他寄回来的钱上学呢!
李成陵觉得这也是自己的责任,这是理所当然地。
可在结婚之后,随着孩的出生,他就只能缩减了每个月给家里的汇款对于这个,家里的人也都能理解。而且李成陵的母亲还扔下了家里的一大堆地家务,从乡下来到省城为儿子照应坐月子的媳妇和刚出生的孩。
可是由于一直在城市长大的刘梅香的生活习惯,与来自于乡下的婆婆格格不入,又加之一间房子过于狭窄,到了晚上的时候,李成陵只好再跑到别人地单身宿舍去借宿,李成陵地母亲在来到省城和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不到一个月之后。就因为婆媳之间的关系恶化。只好撇下还没有满月地孙子,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母亲走后。照应刘梅香母子地重担就落在了李成陵的肩上,李成陵只好在单位和家庭之间来回奔波。
请个保姆来照应刘梅香母子的想法。李成陵不是没有想过,可就凭他当时每个月六十多块钱的工资(刘梅香所在的单位因为是企业,在一个月的产假之后,不上班就没有一分钱的收入了),还要每个月给老家寄回去一,家里拮据的经济状况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乎,这个曾经幸福的家庭,就因为一些家庭琐事,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
每到这个时候,刘梅香就哭着骂李成陵:“你你一个大男人的每个月的工资,还没有我一个女人挣得多,当初我爸妈就不同意咱们俩的婚事,就是因为你家在农村,结婚以后不仅帮不上咱们的一忙,反倒要拖累这个家,可我为什么当初就瞎了眼睛,非要上你的这条贼船呢?!”
在当时,刘梅香所在的这个企业效益还是非常好的,结婚三年之后,李成陵又在老丈人的帮助下,住到了酱油厂的家属宿舍,所以,每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听着爱人的唠叨。
而在单位上,尽管李成陵笔头功夫过硬,也成为了政协秘书处离不开的“一支笔”,但因为家庭的拖累,自己又没有什么过硬的背景,直到李成陵参加工作十年之后,还是一名普通的主任科员,而比他迟四、五年参加工作的一些后生辈们,也在政协挂上了副处长的头衔,有一些背景特别强的,甚至于当上了处长。
偏在这个时候,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不少人下海挣了大钱,就连李成陵那个高中没有毕业的舅子刘建刚,也在南方折腾了几趟之后,腰缠万贯,在他这个姐夫面前抖了起来。
与此同时,昔日辉煌不可一世的酱油厂这个国有企业的经济效益,却开始每况愈下,李成陵家里的经济状况,就更雪上加霜了。
眼看着自己的孩越来越大,也到了读学的年龄了,孩子的教育投资又是一块不的支出,刘梅香就整天唠叨着:张三辞职下海了财,李四经商挣了钱,可李成陵这个大学毕业生,既没有当了什么官,也没有了什么财,硬逼着他也辞职下海,展自己的家庭经济。
李成陵知道单凭自己在大学学到的那专业知识,闯到“海”里瞎扑腾,不准就难以上岸了,而他好不容易才谋到了现在的这个饭碗,那是绝对舍不得扔掉的。
所幸,就在李成陵倍感无奈的时候,他被提拔为副处级的调研员,虽然工资并没有增加多少,家里还是像以前一样拮据,可刘梅香却从中看到了一线希望,也不再总是念念叨叨地逼着李成陵辞职下海了。
前一段时间,李成陵在陪同吴永成下乡调研之时,遇到余乐县偷牛贼刘成有哭着喊着要进监狱的事情,再次深深地触动了他,他深思熟虑之后,向吴永成提出了下基层工作的想法,而吴永成也全力他。
就在他回到家里,吧自己的想法以及吴永成的态度,和爱人刘梅香了之后,刘梅香也全力他,毕竟在基层展的机遇,要比省城多得多。
不过,刘梅香也劝他给吴永成送一些东西:“人家吴主席跟你不沾亲不带故的,凭什么白白地给你帮忙呀?!现在都时兴送钱,你别再像过去的时候,把什么机会都错过了。”
当时李成陵并没有听刘梅香的。
可是直到昨天李成陵得知省委这次对李晔等人的安置之后,才知道了吴永成的神通广大,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梅香之后,刘梅香就再次逼着李成陵来给我一次送钱了,并声称:如果李成陵不听她的话,她就坚决和李成陵离婚,她实在不想和他这个窝囊的男人一起生活了。
“吴主席,您知道吗,就是这一万块钱,也有五千是我爱人从她娘家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