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永成并不是不知道他今天一整天在永明县的所作所为,的确有过于孟浪行事了。
先不,他这个已经离任的前任县长,这么干预人家地方政府的事务是否合理,就拿他大张旗鼓地为酒厂的厂长王建成大包大揽地开脱来,那也是冒着很大风险的。
自古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别平时他和王建成也只是泛泛之交,并不是十分清楚他的底细,他也只是鉴于王建成在去年的时候,为永明县的经济展做过巨大的贡献而已。如果王建成的确在工作中犯有严重错误的话,那他吴永成也就很难摆脱其中的干系了。
但吴永成此时可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他只知道王建成目前是永明县国有企业的龙头老大,如果王建成被人整下去的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永明县国有企业经济这一块那是必死无疑的。他是为了大局而来冒这个风险的。
同时,吴永成也把赌注下在了当时的干部们还不至于像以后十几年中,那些贪官们胆子那么大的判断上。
所以,在永明县政法系统干部为吴永成举行的欢迎宴会上,梁明生别有用意地到他吴永成对地方事务过于热心的话题的时候,吴永成马上把自己的另外一个身份也搬了出来他还是J省的人大代表呢!
吴永成不是傻子,他也得防备别人利用这个来做他的
人大代表这个身份,平时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罢了,并没有多少人把它当作一回事。更不会以此来干预地方政府地什么决策。
大家对于这个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人大代表嘛,只不过是每年省人代会的时候,跑到省城聚在一起,按照大会的议程,举一举手,参加几次讨论而已。当五年的任期结束以后,如果你不给人家瞎捣乱、威望还在那里的话,连任几届也都是没有一问题的。
所以有了这个潜规则的存在。尽管法律规定人大代表可以视察、监督本级以及本级以下地方政府地工作,但没有一个人大代表那么较真过。
谁吃饱了撑的才那么干!
可吴永成现在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也只好兵行险着了好死不死的,也能先搬出来抵挡一阵子不是吗?!
果然,梁明生听到吴永成这么一,顿时方悟到吴永成此行来到永明县以后,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插手王建成的这件事情,而是人家早就做好了打算,压根就是有备而来的。
此时。梁明生才后悔自己早晨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躲开吴永成跑到乡镇去下乡。或许自己在的时候,事情也不至于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数。
梁明生知道自己来到永明县。也不过是半年多地时间,无论是干部群众的基础,还是在永明县的威望,自己那是远远不能和吴永成相提并论的。
更何况。现在吴永成还是省委已定的跨世纪领导干部的预备队伍中地一员,全省最年轻的副厅局级干部。前途无限那是不容置疑地。
这么一想,梁明生也就打消了在王建成这件事情上。继续和吴永成对着干的想法。
虽然梁明生也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地道理,但他也同时清楚:自己刚刚下来的时候,之所以在不少事情上能把县委那边的工作也插上几腿,并不是自己就怎么这么的处事英明,而是自己的身后有吕国强书记在撑腰。
今年的七月份以后,随着省委张克书记犯了错误的调离,他现吕国强书记在许多事情地表态上。也不像以前那么气壮了。所以才有了因为永明县胡云珍被免去鱼湾区区委书记地时候,岳岚居然敢当面和吕国强书记了起来。随后以看病为由向组织上示威。要搁在去年的时候,岳岚哪敢这么做?!可地委地领导们(当然也主要是吕国强了)不仅同意了岳岚的要求,还出面为他在省人民医院联系好了病房。
对于这一切的变故,梁明生自己心里当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因此,虽然地委领导们决定了让他来临时主持永明县县委的工作,但在不少事情上,他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肆无忌惮了。起码在决定什么事情的时候,也懂得和县委常委们开会碰个头,否则的话,就拿王建成这件事情来,要搁在前几个月,他早就派工作组直接到酒厂去查王建成的帐了。
当梁明生和吴永成在酒桌上语锋接触的时候,县委副书记朱东升见机不对,连忙用话语叉开了话题,反正王建成这件事情基本上也成定局了,他可不想节外生枝闹出别的什么矛盾来。
有了朱东升的打岔,再加上公安局两位领导的刻意劝酒,酒桌上的气氛也就轻松了许多,梁明生只好无奈地举起酒杯,强作笑脸,和吴永成已经在座的人举杯尽欢。
实在的,他梁明生也不是蠢人,他可不会因为王建成的这封匿名告状信,和吴永成闹得不可开交的。
第二天,吴永成就带着随行人员离开了永明县。
既然自己出来的任务是收集受培训农村基层优秀团干回乡后的情况,那就不能只呆在梁州地区,别的地区也需要去看一看的。
至于王建成被举报的这件事情,吴永成知道,有了自己这番刻意的一系列举动,梁明生也想必不会再做出什么推波助澜的事情来了。
省报社的张建生也答应自己,将在省报上以大篇幅的版面来隆重介绍王建成的事迹,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为王建成增加一层保护。
在一个地区、县地范围内来。省报的力量那可是不容忽视的。甚至可以,它就是代表了省委。
吴永成临走的时候,还在朱东升和胡云珍的陪同下,特意到他四姐夫李占林蹲的乡镇跑了一圈。
自己的四姐夫李占林是一个书呆子,他可以一头钻到工作中、不理会自己这个舅子,而吴永成却不能因此而不去看望他。
“四姐夫,怎么样,是不是这一段时间又现了什么好课题?!”
吴永成对自己的这位四姐夫。是越来越有好感了:作为一个自幼知识分子家庭长大地留学法国的博士,能深入农村,和老百姓们打成一片,同吃、同住、同劳动,真的算得上是男能可贵了。
一般的知识分子们,总是和农村的老百姓们打交道的时候,把自己当作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救世主,以怜悯、同情的角度来对待他们。而李占林这位喝过洋墨水的“海龟”,却能怀抱着一种深深地感情。来和农民们相处,这还不是在任何外力的压制下,这不由得他吴永成从心底里佩服他的这位四姐夫。
实在的,在吴永成的前世里,当他作为乡镇的一个官僚,刚刚开始和农村地老百姓们打交道的时候。他自己可是绝对做不到人家李占林这个样子地。
“奥,五儿呀。我不是昨天就和他们过了嘛。咱们各自都有各自的工作,就不要再在这些俗套上来回瞎耽误时间了。你自己地工作也很忙的嘛!”
此时的李占林正在一个山村里一户农民的家中。整理他近几天来收集到的一些资料,对吴永成的来访露出一丝不悦之色。
“呵呵呵,四姐夫,我下来也是和你一样来搞调研的,我们两个相互交流、交流,不定也能开拓、开拓对方地思路。”吴永成知道知识分子们进入工作状态时地脾气,那是最不喜欢别人来打扰的。他也就没有计较李占林对他地态度。还是笑着问他:“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在我们永明县找到什么好的研究课题了?”
谈到了自己目前进行的工作。李占林的心情反倒一下子沉重了起来,他叹了一口气道:“五儿,通过我这一段时期的调研,现今年以来中央出台的个别政策,大大地减少了农民们的收入,这一让我颇为不解。怎么会是这样呢?这根本就不应该吗“四姐夫,你是不是指前半年关于限制农民们外出打工的这个紧急通知?!”吴永成望着李占林的眼睛,不紧不慢地了出来。
此时,房间里也只剩下他们姐夫舅子两个人。
“对呀,就是这个政策。根据我的调查,农民们每年人均收入的三分之一,就是来自于外出打工的收入;在一些贫困家庭来,这个比例甚至于能达到三分之二还要多。对了,五儿,去年的时候,你不是也写过这一方面的一个调研报告吗?当时我也看过。那会儿我对你的那个观还是很不以为然的。我认为农民嘛,土地是他们的根本,哪能脱离了土地去干他们不熟悉的行当呢?那不是不务正业了吗?!可这半年来的调查,证明还是你的观是正确的。这明我们这些从事农村政策调研的人,反倒大大地脱离了基层的实际情况呀!”
李占林到这里的时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深为自己的失职,而感到内疚。
“四姐夫,这不是你的过错,你也没有必要感到有什么内疚感。”吴永成看着李占林的这副样子,安慰他:“不过,咱们现在不是在摸着石头过河的过程之中嘛。什么事情慢慢也就都会好起来的。”
李占林不是赞同地缓缓地了头。
吴永成继续道:“四姐夫,其实我认为你除了研究农民们平常的这些课题之外,还可以把视线投入到乡镇企业上面来,随着国家对乡镇企业的关注,乡镇企业也将会越来越产生巨大的作用。就拿永明县去年的财政收入来光乡镇收入就占到了四分之一还要多。不仅如此,乡镇企业同时还带动了千家万户农民们的富裕。”
“嗯,这一我也意识到了。”李占林用赞赏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个年少得志的舅子:“这也是我近期来主要研究的一个课题。乡镇企业从目前我们国家的政策来,还是给予的太少了。那些裤脚上还糊着泥巴的农民们,这会儿几乎是带着镣铐在跳舞啊!他们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到底是高级知识分子,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了。
吴永成亢奋地道:“四姐夫,你别看他们这会儿是带着镣铐在跳舞,可当他们挣脱镣铐的时候,得到的是整个世界那也不准!”疲惫,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省城。
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吴永成就接到了办公室的通知:省顾问委员会的刘连顺秘书,让他回来以后,给他打个电话。
刘连顺找自己有什么事情?这位老兄可是一直没有主动联系过自己。难道是罗老接到了中央的调令,要离开J省了?
吴永成感到疑惑不解,他正准备拿起电话给刘连顺打电话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电话是团省委书记万明山打过来的,让他马上先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吴永成只好先到万明山书记那里报到去了。他不知道万明山这么急急忙忙的找自己,有什么要紧的事情。